珠海外教殺妻案，洋打工也“壓力山大”

肖恩等

廣東珠海知名雙語幼兒園的美國外教布萊恩，因執(zhí)教資格和簽證問題被幼兒園解聘。漂洋過海到中國來的“洋打工仔”失業(yè)了，妻子趁此要求回美國。倍感生存不易不愿回美國的布萊恩，親手炮制了妻子“猝死”的謊言……

廣東珠海是宜居城市，吸引了許多外國人定居。2010年，來自美國的貝克夫婦定居于此。2012年，貝克的妻子伊麗莎想念女兒坎蒂絲，邀女兒和女婿布萊恩到中國團聚。然而短短的一年時間，漂洋過海的一家人幸福生活便戛然而止。

2013年6月24日上午，貝克與伊麗莎忽然接到女婿布萊恩的電話：“坎蒂絲，不行了，她呼吸不過來了……”女兒坎蒂絲患有哮喘，近期病情加劇連續(xù)咳嗽許久未愈，貝克與妻子聞訊驚恐萬分，匆忙趕往女兒位于香洲尚品小區(qū)的住處。兩人拜托在家做客的中國朋友打電話報警及召120急救車到女兒家。

貝克夫婦進門便看到女婿布萊恩蹲在臥室號啕大哭，女兒坎蒂絲赤身躺在床上，早已沒了氣息。接到報警的香洲區(qū)公安分局民警和120急救車很快趕到現(xiàn)場。情緒穩(wěn)定后，布萊恩告訴警方及岳父母：“我7點40下樓扔掉垃圾，就去幼兒園談離職。坎蒂絲還在睡覺，后來跟她發(fā)了五條短信，都沒回。10點回家，我看她還在睡覺，一推才發(fā)現(xiàn)她……然后我就給貝克打電話求援了。”貝克夫婦告訴警方：“坎蒂絲兒時患過肺炎，有哮喘，身體一直不好，近段時間狀況不好。”

然而，警方調查后發(fā)現(xiàn)：坎蒂絲鼻腔周圍的面部有紅色斑跡，布萊恩的臉上手上有明顯劃傷；他說臉上、手上、腰部的傷，是前晚跑步摔倒被樹剮蹭所致，但小區(qū)監(jiān)控顯示他根本沒有外出跑步，他身上的傷也不是摔傷痕而是劃傷痕跡；其次，坎蒂絲身下的枕套床單干凈，而枕芯和床單下的床墊卻有血跡！

這些疑點，布萊恩根本無法解釋清楚。而隨著尸檢報告出爐，布萊恩終于承認了殺死妻子的罪行……

1981年，布萊恩出生于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普通家庭，高中畢業(yè)。2003年，布萊恩與妻子坎蒂絲相識相戀，年底登記結婚?？驳俳z身體不好，婚后全靠布萊恩外出工作，兩人過著平淡幸福的生活。

2012年，布萊恩陪坎蒂絲來到中國珠海，他發(fā)現(xiàn)相比美國巨大的生活壓力，這里閑適的生活節(jié)奏，讓布萊恩迅速愛上這個城市。布萊恩很快掌握了不少中文交流詞匯，積極開始尋找工作。在朋友的介紹下，布萊恩到珠海香洲區(qū)一家知名幼兒園應聘英語外教。雖沒有教學經驗，但布萊恩有親和力，對孩子很有耐心，頗受孩子們歡迎。應聘試講中布萊恩模仿各種動物，模擬各種圖形，帶給幼兒便于記憶的直觀肢體表達，讓校方很滿意。布萊恩因此獲得了兼職“外教”的工作機會。

入職培訓后，布萊恩正式上崗了。從2012年9月開始，布萊恩周一到周五上午，固定有兩節(jié)英語課，每月月薪8000元。他上課認真負責，對孩子一視同仁，下課后他很少在幼兒園內逗留，總是按時上下班。在小區(qū)鄰居眼中，這對美國夫婦感情很好，他們進出時常手牽著手。雖收入穩(wěn)定，但除去房租和日?；ㄤN，布萊恩夫婦的生活也不算寬裕。2013年6月中旬，幼兒園為外籍教師申領專家證，布萊恩因不符合部分申請條件未能通過。幼兒園因此與他解除勞動關系，據中國相關規(guī)定，他未申領外國專家證將無法再做外教。

與此同時，令人沮喪的消息傳來，布萊恩的母親被診斷罹患乳腺癌，等待手術。加上對幼兒園解除合同賠償金不滿意，布萊恩還要繼續(xù)談判，接二連三的煩心事，讓他的心情格外沉重。

得知布萊恩失業(yè)，坎蒂絲提出要回美國。他拒絕了，因為在美國必須非常辛苦，才能養(yǎng)家生活。兩人因此爆發(fā)激烈爭吵。布萊恩甚至抱怨：“這些年，你都沒有工作，我辛苦養(yǎng)家。我曾讓你去找份工作，你也拒絕……”兩人誰也未能說服對方，最終不歡而散。

布萊恩希望能繼續(xù)留在中國，可他發(fā)現(xiàn)，在珠海的外國人非常多，想要進入科技、貿易這些高薪行業(yè)工作，不僅對中文水平要求很高，更要求有相關行業(yè)的從業(yè)經驗。而與布萊恩類似狀況的外國人，入職的目標都是“外教”，面臨的競爭相當激烈。其中許多人參加過專業(yè)資格培訓與考試，有執(zhí)教資格。而參加培訓考試，耗時久花費大，坎蒂絲沒耐心等那么久，堅持要他拿到離職賠償后立即回美國。

2013年6月23日，布萊恩與遠在美國的家人通話，得知第二天母親就要進行乳腺癌手術。晚飯后，為疏解郁悶情緒，布萊恩找到一部精彩的劇集，邀妻子一起觀看。這部劇講述一家英國移民在國外幸福生活的故事。他觸景生情再次勸妻子留在中國，可坎蒂絲去意堅決，兩人再次發(fā)生沖突，坎蒂絲抓破了布萊恩的臉，他也將坎蒂絲推倒嘴巴撞上柜子出血。

惱怒的坎蒂絲，轉身抓傷了布萊恩的腰部和肋部，跑進臥室。布萊恩緊隨不舍，將她推倒在床上，騎壓身下，不料竟被憤懣中的坎蒂絲隔著短褲抓傷了下身。他嚎叫著跑進衛(wèi)生間清理私處血跡，竭力壓制怒火坐回客廳沙發(fā)！雙方僵持好一陣，布萊恩聽到妻子關燈睡覺的聲音。凌晨3點半，他回臥室想緩和一下矛盾，卻被妻子推開，布萊恩難以自控地用枕頭按向她頭部，持續(xù)10多秒，她呼吸困難，四肢亂踢亂蹬。擔心她窒息，布萊恩松手。在妻子的怒罵中，布萊恩再次回到客廳試圖平復心情。

據案發(fā)后布萊恩告訴警方：“當晚妻子的表現(xiàn)，讓我又悔又恨！我們十幾年恩愛不曾真正爭吵，她生病我端水喂藥。”在回憶中，布萊恩枯坐到凌晨5點，再次回到臥室想跟坎蒂絲談談心，卻換來了妻子一記重重的肘擊。布萊恩怒火再次點燃，他跨騎到妻子身上，用枕頭狠狠捂住她的臉，無論坎蒂絲怎么掙扎都不松手，直到她不再動彈。

天色漸亮，布萊恩擔心坐牢，開始動手偽造現(xiàn)場掩飾罪行。他更換了染血的床單，將妻子擺成平日睡覺的姿勢。早晨7點40分，布萊恩像往常一樣去幼兒園，順便帶垃圾下樓扔掉。上午，為制造假象，他先后發(fā)了五條短信給已經身亡的妻子。上午10點，回到家再見到冷冰冰的妻子，布萊恩難掩悔恨，失聲痛哭地打電話給岳父母說妻子已經猝死家中……

2014年4月，珠海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這起轟動全城的外教殺妻案。法庭上，布萊恩通過翻譯向法官坦言：他這樣的80后，就業(yè)時正趕上美國經濟衰退，收入增加緩慢。標準的美國四口之家平均每年要賺13萬美元才夠家庭基礎消費與一些額外開銷和稅務問題。即使是兩口之家，雙方都從事全職工作，也很難達到這一收入水平。多年來，他一個人工作養(yǎng)家非常辛苦，即便在中國，失去這份較為輕松獲得的高薪工作，對他而言也是不小的打擊！再加上母親患癌手術的消息，讓他心情糟透，才失控做出后悔一生的錯事。

旁聽席上神情黯然的貝克夫婦，最終在法庭上表態(tài)：“只要布萊恩不說假話，真誠悔罪，自己與妻子會諒解布萊恩，并請求法庭對他從輕處理?！泵鎸υ栏改复蠖鹊恼徑?，布萊恩淚流滿面地懺悔：我與坎蒂絲，從2003年6月24日注冊結婚，多年來都很恩愛。10年后，我在結婚紀念日那天，卻親手殺死了她。我的壓力太大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殺死她……

最終，珠海市中級人民法院認為，布萊恩的行為已構成故意殺人罪，鑒于其與被害人平素關系良好，案系夫妻爭吵引發(fā)，而非有預謀殺人，于2014年6月作出一審判決，判處布萊恩無期徒刑。

夫妻一言不合導致的悲劇在全世界范圍中都存在。本案被告人第一次擔心捂死妻子而停止按壓，可見其并不是存心殺妻子；如果丈夫第三次向妻子談話示好時，妻子不是任性甚至肘擊丈夫，如果丈夫能體察妻子當時“余火未消”，彼此冷靜溝通，悲劇也就可以避免。在西方犯罪學中有一種“挫折攻擊型”犯罪，在社會競爭日益加劇的今天，大家都要學會心理調適，加強自我紓壓、宣泄情緒，培育健康心理。

（罪犯為實名）

編輯/錢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