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wǎng)絡(luò)女主播之死：粉絲“金主”是個小屁孩

宋夏寧

視頻網(wǎng)站的興起，催生了全新的職業(yè)——網(wǎng)絡(luò)女主播。在一個半虛擬平臺上，用戶能免費進直播間圍觀女主播唱歌，但想與她互動就要花錢給她買虛擬禮物。19歲的安徽男孩王金利就為博得心儀女主播的青睞，不惜把自己塑造成“金主”?？僧斔c女主播在現(xiàn)實中相見時，一切都化為了泡沫……

“請寶貝們?yōu)槲宜@戒，我要鉆戒喲?！逼聊簧戏?，一個長發(fā)飄飄的美女微嘟著嘴，大眼撲閃。19歲的王金利毅然點下“鉆戒”圖標——眼前這個叫“清新萌萌噠”的女主播，已深深觸動了他的心。

1996年，王金利出生在安徽省蚌埠市五河縣。父親是當?shù)毓╀N社的領(lǐng)導(dǎo)，母親在超市做收銀工作，家境還算殷實。2013年，高考失利的他被父母送入山東藍翔技校學(xué)習(xí)汽修。其間，他接觸到網(wǎng)絡(luò)直播平臺。他頻頻留言贊美那些漂亮女主播，愣是沒人搭理，被女主播噓寒問暖的都是為她們刷禮物的粉絲們。

2014年初，王金利回到家中，以找工作為由終日流連于網(wǎng)絡(luò)。2月的一天，他逛到“花樣年華yy平臺網(wǎng)絡(luò)直播室”，一眼就對漂亮女主播“清新萌萌噠”動了心。每天看著“萌萌噠”與其他粉絲互動，他越來越眼紅，終于往自己賬戶里充了200元錢。

據(jù)“萌萌噠”的閨蜜駱娟娟事后交代，“萌萌噠”是她的同學(xué)譚維，1994年7月出生在河南新鄉(xiāng)原陽縣，父母都是農(nóng)民。畢業(yè)于新鄉(xiāng)藝術(shù)學(xué)校的她，原是個前臺接待，一年前在駱娟娟介紹下，她被“花樣年華yy平臺網(wǎng)絡(luò)直播室”聘為女主播。每天她要直播至少四五個小時，熬夜更是家常便飯?！鞍?，哪天要碰到個金主就好了！”她常對駱娟娟這樣感嘆。

這天，面對譚維的呼喚，王金利一次性刷了10枚鉆戒。一枚鉆戒19塊9，一次送10枚鉆戒就會在屏幕上觸發(fā)一道流光，直播間所有人都能看到。正當其他粉絲嘖嘖驚嘆時，譚維果然注意到他，她溫柔地對他說了句：“謝謝‘一心為你，謝謝寶貝兒?！?/p>

“一心為你”，正是王金利的網(wǎng)名。譚維的話瞬間酥化了他的心。兩人剛聊幾句，一連串香水、口紅的圖標在屏幕上閃個不停，譚維的注意力很快轉(zhuǎn)移。王金利不甘被“橫刀奪愛”，又充了1000元錢。不久，對方偃旗息鼓，他的賬戶也變得空無一文。

盡管豪擲千金，王金利卻滿是成就感和權(quán)勢感。此后，他不斷往賬戶里充錢刷禮，只為博得譚維一笑。

2月14日情人節(jié)這天，王金利跟父母去走親戚，夜里12點才回到家。他立即充入500元錢，點名要看譚維的節(jié)目?！拔疫€以為你不來了呢？”“譚維嬌嗔道?！扒槿斯?jié)我怎么都要來看你呀！”王金利狂刷了一堆禮物。譚維開心道：“給你10分鐘，你問啥我都回答——當然，拒絕黃色的哦！”她狡黠地眨眼，王金利心領(lǐng)神會。兩人聊到凌晨3點才各自睡去。

為讓譚維開心，也為讓她在圈子里混出頭，之后，王金利幾乎天天都去給她捧場。為此，他不斷以各種理由找父母要錢，心疼獨子的父母也總有求必應(yīng)。

2015年5月1日晚，這家網(wǎng)絡(luò)直播平臺現(xiàn)場票選“最具人氣女主播”。王金利緊盯屏幕，一刻不停地為譚維刷票、刷禮物?！巴郏@是有金主出現(xiàn)?。　庇蟹劢z在驚呼。譚維興奮地跟他暢聊了許久，并和他交換了真實姓名及手機號。面對王金利在電話中的表白，譚維撒嬌道：“金利哥哥，你把你的愛表現(xiàn)在以后的禮物中吧。你知道我們這一行的，如果沒人捧，人家很快就會被平臺拋棄哦！”王金利連連應(yīng)允。

7月13日是譚維的生日。王金利給她刷了好幾輛高檔轎車作為禮物。見譚維笑得合不攏嘴，他忐忑地提出想和她見面。得知她在湖南郴州后，他表示自己隨時可以過去?！澳阍俚鹊龋思蚁虢o你準備一份見面禮……”譚維嬌羞地說。王金利心甜如蜜。

9月11日晚上，王金利坐車來到湖南郴州宜章縣城。兩天后，在約定的咖啡廳里，他終于見到了心中的女神——身穿一襲紅裙的譚維果然很美。只是譚維見到青澀的他時，微皺了下眉頭：“你是王金利？”

王金利使勁點了點頭，隨即送上鮮花和一串價值不菲的項鏈。交談中，譚維這才得知，王金利比她還小2歲，也沒有正式工作。當聽說他家境不錯時，譚維又眉飛色舞起來，并將一幅十字繡送給他?！斑@需要多少時間繡??？太辛苦你了！”受寵若驚的王金利當即拿出1000元錢，作為“辛苦費”塞給譚維。

隨后，譚維隨王金利回到他住的如意酒店，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酒過三巡后，干柴烈火的兩人睡在了一起……第二天，譚維走后，王金利的心久久不能平靜。是不是有點太隨便了？他心中剛冒出這個想法，就拼命說服自己：“不，她是真的愛我的！”

之后，兩人結(jié)伴到周邊縣市游玩。據(jù)駱娟娟回憶，在此期間，譚維曾多次打電話向她吐槽，說沒想到自己以為的“金主”竟是個小屁孩?！斑€好，他家里聽起來蠻有錢的，可以好好敲一筆！”譚維得意道。

幾日的朝夕相處，讓王金利心醉的同時，又感到有些吃不消。因為每當兩人甜蜜相擁時，譚維總會提出各種要求。一次，她說起自己想做當?shù)匕⒛z膏的代理，王金利熱血上頭，當即拍出1000元錢，表示對她的支持。又一次，她說她爸爸馬上要過生日，“其實我好想帶你回家，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薄澳俏冶仨氁馑家幌碌摹！蓖踅鹄纸o了她1000元錢。

短暫的郊游結(jié)束后，王金利上網(wǎng)發(fā)現(xiàn)，平臺上又冒出來一個金主，那人動不動就為譚維豪擲千金。那兩天，譚維并未與他見面，對他也明顯有些冷落?！熬S維，你變了！”他不滿道?！叭思一ㄥX捧我場，我總不能說不表示吧。再說了，有本事你可以出更多的錢捧我呀！”譚維激將他說。當晚，王金利失眠了。

2015年9月20日上午10時許，如意酒店。在思念的煎熬下，王金利再次打電話約譚維出來見面。一小時后，譚維抵達了他所在房間。一進門，王金利就給了譚維一個大大的擁抱：“寶貝，我想你！”

“噢……”譚維若有所思道，“金利，我不是不想來見你，主要是這兩天我媽生病了，醫(yī)院讓先交5000元住院押金。你看，你能支援點給我嗎？”王金利直感到頭大。他來湖南前以找工作為由找家里要了8000元錢，之前出去玩加上給譚維的錢，早就花得所剩無幾。“我現(xiàn)在手里只剩200元現(xiàn)金，要不你先拿著，我再想辦法？”他硬著頭皮說道?！?00元？親，你這是打發(fā)叫花子嗎？你太沒誠意了！”譚維變臉道。王金利頓感面子掛不住：“我怎么沒誠意了？我都在你身上花了幾萬元錢，你心里沒數(shù)嗎？”譚維拎起包就要走，王金利攔住她去路，并拿出隨身攜帶的水果刀，打算嚇唬嚇唬她。譚維輕蔑地給了他一巴掌：“小屁孩，你以為我是真的喜歡你嗎？還學(xué)別人在網(wǎng)上充金主，姐陪你這么久已經(jīng)夠了！”被“小屁孩”三個字深深刺痛的王金利沖上前來，一把將譚維推倒在床上，死死地用身體壓著。在譚維亂舞雙手掙扎時，他掐住她的脖子，將水果刀刺進她的身體?！拔覍δ隳敲春茫氵€這樣對我！每次你都找我要錢，你以為我是找小姐嗎……”他瘋狂地邊喊邊刺。直到譚維全身一動不動，他才恢復(fù)了理智。

王金利呆坐在譚維身邊，哭了又哭。下午5時許，他沒退房就離開酒店，坐上了返回安徽的大巴車。

9月21日中午12時許，如意酒店的女服務(wù)員在打掃房間時發(fā)現(xiàn)了譚維的尸體，隨即報警。與此同時，王金利后悔不已地向父母坦白了自己的沖動之舉。當晚，他在父母陪伴下來到當?shù)嘏沙鏊栋缸允住?/p>

9月26日，安徽警方將王金利移交給宜章縣公安局。目前，他因涉嫌故意殺人罪被警方刑事拘留。

近年來，網(wǎng)絡(luò)女主播作為傳說中的“百萬年薪”行業(yè)，越來越吸引年輕女孩從業(yè)。殊不知，這一行業(yè)具有門檻低、回報高等特點的同時，更是帶有灰色地帶的“荷爾蒙經(jīng)濟”。長期生活在紙醉金迷的虛擬世界中，往往會讓年輕男女迷失自我，輕則無法回歸現(xiàn)實生活，重則釀成如文中所示的悲劇。而如何規(guī)范這個新興行業(yè)，更應(yīng)當引發(fā)全社會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