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談談,我是怎么樣變成一個導演的。其實我寫的第一個劇本《瘋狂的石頭》,當時叫《鉆石》,被一個中戲的老師看到了。他說:“你的這個故事講得很有意思,正好我?guī)У倪@個班要畢業(yè)了,就把它排成畢業(yè)大戲吧。”我說:“好啊,你要是覺得有用,你就拿去排吧。”
我寫的東西能被排成話劇,當時對我來說是一種鼓勵,我覺得原來我也可以進行完整的故事創(chuàng)作。但是當時的問題是,寫完《瘋狂的石頭》也沒人投錢拍。因為你算算賬,怎么都得上百萬元的制作費,所以我就想,那就干脆寫個便宜的拍吧,然后就重新寫,怎么不花錢怎么寫,于是就有了第二個故事《香火》。
臨到畢業(yè)的時候,我說我決定把這個故事拍出來。然后我就開始把我頭兩年攢的錢拿出來自己投資,開始拍《香火》。
拍完之后,我其實完全不清楚這個片子能夠用來做什么,我只是把它拍完了、剪完了,往那兒一放。但是就在我準備重新找工作的時候,突然有一天,我的那個攝影師朋友就跟我說:“有一個香港電影節(jié)的選片人來北京了,聽說你拍了一部新的電影,你可不可以給他看一看?”我心里一點兒底都沒有,不知道會是一個什么結果。我說:“能見人嗎?那我就給他看看吧?!蔽矣浀卯敃r他只看了一半,因為急著趕飛機,沒看完就走了,然后我就覺得肯定沒戲了。大概一個月以后,我突然收到了郵件,他說想邀請我的電影參加洛迦諾(國際)電影節(jié)。
所以,其實這是我拿到的第一個國際獎項。從那時開始,我覺得我要堅定自己的方向,我要開始做電影導演。緊接著后面我就拍了《綠草地》。當我拍完《綠草地》之后,我就開始在全世界進行第二次免費旅游。我記得那年我在柏林影展放《綠草地》,我數(shù)了一下,底下只有40個觀眾。然后我出來坐在臺階上,突然有個人坐到我身邊,我一看是陸川。我們兩個就在那兒聊影展,最后我們倆聊著說:“到底拍電影是給什么樣的觀眾看?”不是說每年拍一部電影,跑幾萬公里去跟幾十個觀眾交流,我希望我的表達能夠有更多的觀眾看到。因為中國電影在海外畢竟是邊緣化的,所以,我還是希望拍電影能夠給中國人看。我就想,我應該拍一些中國觀眾喜歡的電影,這才是我的方向,于是,我下定決心再做一次改變。
回來之后,我在香港參加影展時遇到了劉德華。華哥看完我拍的《綠草地》后,說:“你其實是有做商業(yè)片的潛質的,你愿意拍什么電影我不管,我給你一筆錢?!币婚_始說的是500萬,后來變成300萬了。然后他說:“我給你一筆錢,你想拍什么都可以?!蔽耶敃r覺得這個機會特別好。
所以,我在收到他的這個邀請之后,回去開始想拍什么。這時我把我寫的第一個劇本又拿出來,叫《大鉆石》,就是《瘋狂的石頭》,進行了4個月的改編,就開機了。
有一天早上,我突然被一個電話吵醒了。電話那頭說:“我是韓三平?!彼敃r跟我說:“我看了你的電影,剛剛看完。我們決定發(fā)行?!彼裕揖拖±锖康乇痪磉M了商業(yè)電影的懷抱里。
我那時候就一直在想,我就是為了拍一部商業(yè)片去掙錢嗎?我覺得好像也不是。電影是一種文化產(chǎn)品,不提煉出文化核心來我覺得它就是空的,它就僅僅是娛樂產(chǎn)品。
我想了很多,然后重新改組公司時,我說要重新?lián)Q一個品牌。我在《無人區(qū)》的片頭加了“壞猴子”的標志,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不僅僅做電影,我們要開始做電影背后的文化。這“壞猴子”的精神到底是什么呢?首先我喜歡好玩兒的東西,然后我喜歡可以改變、有創(chuàng)新的東西。所以我希望后面做的東西,都符合這樣的標準。我自己也很奇怪我怎么會變成一個導演的,因為它壓根兒就沒有在我的人生計劃當中。大學四年,我學的是畫電影海報。畢業(yè)之后還畫過一張,當時畫的是劉德華。畫完那一張,我就失業(yè)了,因為打印機誕生了。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迷茫是什么感覺,就是站在人生的“米”字路口,覺得任何一個方向都可以走,但是又完全不知道走哪個方向才是正確的。我記得當時我在金韻琴行,跟琴行的老板張敬云聊天。我說:“其實我挺迷茫的,我不清楚該去哪里?!彼敃r跟我說:“寧浩,我是過來人。做生意這件事兒呢,非常簡單。一毛錢買了,兩毛錢賣,你就掙了;一毛錢買了,五分錢賣,你就賠了。而且這件事情呢,對年齡沒有要求,你到30歲的時候一樣可以干。你現(xiàn)在還年輕,應該先去讀書?!?/p>
然后臨到畢業(yè)的時候我就問自己:“寧浩,難道說你就準備這么混下去嗎?”我想,我還應該變,我還應該繼續(xù)改變,我要開始做一個電影導演。
也有人問我:“你為什么那么愛改變呢?為什么那么喜歡改變呢?或者說你就是沒常性在一個地方待著?”
我覺得其實人生就是一次旅途,而在這個向前走的過程中,你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或者問題,我覺得其實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走過去,不要停在這里。改變,去做一些新的事情。
(余娟摘自中央電視臺《開講啦》節(jié)目,本文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