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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之窩

      2015-05-13 09:01:13但及
      芳草·文學(xué)雜志 2015年2期
      關(guān)鍵詞:餛飩大哥兒子

      但及

      但 ? 及 ? 浙江桐鄉(xiāng)人,一九六五年生,一級作家,已在《人民文學(xué)》、《中國作家》、《當(dāng)代》、《作家》、《山花》等刊物發(fā)表小說近兩百萬字。作品多次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選載,并入選多種年度選本。著有小說集《七月的河》、《藿香》,曾獲浙江省優(yōu)秀文學(xué)作品獎、《飛天》十年文學(xué)獎。現(xiàn)居浙江嘉興。

      1

      推開窗,就能看到子城陳舊的城墻。城墻上長著青苔,還有一些零星的小草,甚至還有幾棵小樹苗攀爬在墻縫里。

      沒事的時候,陸茵茵就會站在窗前,看上一會兒子城。她不是喜歡,只是無聊,無聊的時候看幾眼會舒服點。有時候,顧客散去,店里空空蕩蕩,她常這樣。夏天的晚上,她還帶兒子去城墻邊走走,兒子已經(jīng)快一米八了,走路的時候常與她保持些距離。她走著走著,就會向他靠近,而他呢,走著走著,又會分開些。

      現(xiàn)在子城邊,灰天灰地,以致她營業(yè)的時候,不得不把門窗都關(guān)起來。子城一帶正在改造,其他都拆了,只剩下一個子城,一堵光禿禿的城墻??瓷先?,這城墻就像一個大壩,攔著她的風(fēng)水呢。

      她把一塊“暫停營業(yè)”的牌子掛在門上,然后鎖上門。地上都是灰,踩下去,能看到鞋子的印子。手里拎著布袋,袋子里是一只砂鍋,鍋里躺著一只雞?,F(xiàn)在,她正小心拎著這只準(zhǔn)備了一個晚上的雞,擔(dān)心湯水會溢出來,輕手輕腳地走著路。

      這里要變成一個文化廣場。不知這事對她來說,是福還是禍。她希望這里熱鬧,比現(xiàn)在更熱鬧,這樣她的“燕之窩”餛飩生意會更好?!把嘀C”是她的網(wǎng)名,網(wǎng)上的人都叫她燕之窩,有的還叫她小燕、燕子和燕大人。為了這個店名,還想了許久,想過好多的名,比如復(fù)興、陽光、城中、子城,后來是兒子說了一句,叫你的網(wǎng)名吧,這網(wǎng)名挺好的。兒子一錘定音。聽起來也順口,當(dāng)人們在嘴里把這名字傳來傳去時,她心里有種小小的成就感。

      她要走五百多米路,到子城對面的瓶山去坐二十一路公交,然后到荷花堤轉(zhuǎn)車,轉(zhuǎn)乘三○八路,然后再走一站路,到達新安醫(yī)院。這一圈下來,需要一個多小時,剛才她把雞熱了一下,現(xiàn)在還是擔(dān)心這雞到那邊后會涼下來。她心里在不停地說,不要涼,千萬不要涼。車很擠,上車以后,她就護著那砂鍋了?!靶⌒?,小心,里面有湯,燙的?!庇谑?,人們就松開了一點,但這松開僅僅是象征性的,環(huán)境依然沒有寬松,不久,人又?jǐn)D到了她的身邊。她一只手拉著扶手,另一只手拎著布袋。她感受著砂鍋的熱量,以及車?yán)餃啙岬目諝?。人聲,小孩的哭聲,剎車聲,還有車窗外商店里重復(fù)的錄音叫賣聲,一齊涌來,浩浩蕩蕩。

      到輔城小學(xué)門口時,一批學(xué)生手拉手出現(xiàn)了,司機一個急剎,于是,她好不容易持平的手心,失去了依托,那鍋在空中晃蕩,她感受到連空氣也起皺了。她差點跌倒,還好,另一只手緊握著黃色的塑料扶手,手心緊擰,頑強地讓自己從失衡中恢復(fù)過來。但那湯,終于出來了,不僅從砂鍋里出來,還從布袋里出來,滴到了公交車地板上。有人遞來了拖把,她狼狽不堪,不知所措。她聽到了一些埋怨聲,她只能讓自己的耳朵閉上,不聽,不管。她跟這里的每一個人都不認識。

      快到醫(yī)院時,小雨飄飛起來,于是,她只能小跑著走。不能顛,也不敢加快頻率,心里在想,今天是不是不該拿雞湯呢?直到竄進醫(yī)院大門,她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醫(yī)院是新建的,墻壁、地板還有那些診療設(shè)備都是全新的,閃著柔和的光??粗@些,心情才緩和不少。醫(yī)院設(shè)計得像花園,中間有一塊空地,種了植物,好些色彩繽紛的花探出頭來。她停了下來,喘著氣,聞到了花香陣陣。

      魏寶住在十二層。電梯滋滋地把她載上空中,然后在十二層前停了下來。在病房前,她思考了一會,再輕輕地推開。她看到他坐在病床上,留了個厚實的背影。她進來,他沒有反應(yīng),直到她坐下,他才轉(zhuǎn)過頭來,朝她咧嘴一笑。他終于還是認出了她。

      病房里插著鮮花,但那是鄰床的。魏寶的床頭是空的,只有一盒打開的八寶粥,塑料調(diào)羹還插在粥里,罐頭壁上還沾著不少粥印子,顏色也變暗了。陪同的那個護理不見人影,魏寶挪動身子,很吃力地轉(zhuǎn)動著。他的左手像個機器,一直在顫啊顫地,還有說話,咕嚕咕嚕,她聽不清。他嘴里像是含了很大的一塊東西。

      她把砂鍋放在桌上,放在那八寶粥的邊上。他沒有朝砂鍋看一眼,他的眼緊緊地盯著她,嘴里一直在說著什么。她已經(jīng)聽不懂他的大部分話了。一想到這,背上就泛起徹骨的涼意,變了,一切都變了。

      想起昨天林姍的一句話,林姍說,“何必呢?他又不是你老公,你這樣一趟趟地跑,有什么意思呢?”林姍是“燕之窩”里的服務(wù)員,她請的。今天她到醫(yī)院,開不成店,林姍也就不用上班。林姍的話,當(dāng)然是有道理的,是啊,這樣做有什么意思呢?她甚至還關(guān)了店,一趟趟地來陪他。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真的不知道,她只是覺得她應(yīng)該來。這個時候,她不來幫忙,誰會來幫忙呢?再說,關(guān)個店,損失一點錢就是,如果她不來,那才真的是不能想象呢。

      打開砂鍋,香味就跑了出來。她找來碗和湯勺,盛了一碗。

      魏寶朝鍋里看了看,好像沒有興趣?!俺渣c吧,我燉了好久,應(yīng)該好吃的?!彼f。他木然地坐著,無動于衷。

      她拿起雞湯,要喂他。他搖著頭。“好吃的,補的,你要補點了,你看你,都瘦了。”這樣說著,她還是拿著勺子,勺子就在他嘴邊游來游去。

      他好像被感動了,終于張開了嘴。勺子剛碰到嘴唇,那嘴就變得僵住了一般。雞湯在勺上晃動,她努力往他嘴里送。湯進去了,但只是很短的一會,那湯水又好像被送出來。他只是抿嘴動了動,湯水就一半外溢了。湯水就從嘴角那里掛下來,那水,直挺挺的,一直往下,跌落到地板和床單上。于是,她急忙站起,扯來紙巾,捂在他嘴角上。他在紙巾后嗚嗚地說,好像在吃那些紙片,那些紙馬上就濕了,連她的手都濕了。

      沒喝幾口湯水,就溢出了好多,床單都有油花了。

      他搖搖頭,不想喝了。

      她找到了吸管。她想,他吸,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但他也拒絕了。

      他重新躺下,她扶了一把,托住他的腰,緩緩地入床。她還手搖,調(diào)整好床的高度。窗外的雨好像更大了,一片片地在空中翻飛,還有雨聲,落在樹葉上和馬路上的聲音不時傳來。她有些失望,盯著雞湯。不在身邊的時候,想著過來護理他,但一旦接觸到他,她又泄了一大半氣。他看上去就像個弱智的兒童,她不止一次這樣想過,但她從來沒告訴過別人。她覺得這是秘密。

      她想,他是苦的,她自己也是苦的。

      這樣想的時候,門被推開了。她看到男護工的臉。男護工五十多歲,話嘮叨,也多事,愛說國際大事,美國伊朗伊拉克,這回肯定又在角落里找人打牌了。對于她的出現(xiàn),他沒有驚訝,只是淡淡說了聲:“你來了?。俊?/p>

      2

      餛飩皮子一張張攤開著,電風(fēng)扇在頂上嗚嗚地轉(zhuǎn)。

      陸茵茵額上淌著汗,那些汗還沿著脖子往下來,她正在剁肉。餛飩餡里有瘦肉、肥肉、青菜葉、冬筍、蝦仁、蝦皮和少量雞精。這是她的配方,有不少人認為她的餛飩是上品,還在網(wǎng)上曬她的餛飩。

      林姍在包餛飩,圍了個兜,頭上還有一頂很大的白帽子。店里就她和林姍兩個人,林姍是四川人,說一口帶著川味的家鄉(xiāng)普通話。她總是說她家鄉(xiāng)的事,家鄉(xiāng)總比這里好。

      “你去照料什么呢?他又不是你老公,況且你跟你老公又離婚了,你和他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了?!绷謯欉叞呎f。這會兒,是早上十點,正好空擋,沒有客人。

      “你不懂?!彼龗侀_這么一句。

      “我怎么不懂?你現(xiàn)在去服侍,算什么呢?你自己說說,你算什么呢?他能給你護理費不成?”

      “不會,他怎么會給呢?”

      “就是,你去干什么呢?我真想不通,別人說了,你這人有點傻。”林姍說完,瞄了她一眼,看她反應(yīng)。

      她用袖子擦了擦汗。“誰說的?是你嗎?”她反問。

      “不是,你別問了,是其他人?!?/p>

      這時,她反而笑了出來。“我是傻的,這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有點傻,但我不去不行,心里面有道坎,我還得去?!?/p>

      包好的餛飩,一排排整齊地放著,就像一個個小的車模。電扇無力地轉(zhuǎn)動著,也泛起油膩陣陣。壺里的水快開了,發(fā)出低沉的回聲。陸茵茵剁完肉后,去捅爐子,騰起的熱氣,沖到臉上。她感到臉是潮濕又緊繃的。

      中午的時候,顧客應(yīng)該來了。陸茵茵負責(zé)燒餛飩,林姍負責(zé)端碗,擦桌和收錢。每收一碗,林姍都會在本子上記上一筆,她寫的是“正”字,一天下來,數(shù)一數(shù)有幾個“正”字,就知道賣出了多少?,F(xiàn)在子城在改造,生意明顯受影響,來的人沒有以前多。有那么一會兒,陸茵茵甚至沒有事做。電扇在嗚嗚地轉(zhuǎn),鍋里的水還在冒著泡,可就是沒有客人。望出去,只看到一個顧客的背影,他在玩他的手機,桌子邊已擦了一堆餐巾紙。林姍坐在另一條凳子上,眼睛盯著電視機,電視里是游戲節(jié)目,好多人在水里玩,她也不時嘎嘎地笑出聲來。

      后來,人陸續(xù)地多了點。那扇門,一會開,一會關(guān),露出子城影影綽綽的輪廓。特別是工地上的人來了,帶來了汗味和喧嘩,六七個人,一坐下來,就好像要把桌子給掀起來了。他們說,他們不要吃那里的盒飯,又硬,又難吃。他們還夸了“燕之窩”的餛飩,說這餛飩有水準(zhǔn),皮不爛,肉也扎實,吃起來有回味。有一個還問,是祖?zhèn)鞯陌??陸茵茵的臉一下子紅了,急忙否定,不是,不是,是新開的。那不錯,新開的,有這水平,就夠水平了,他們夸著。

      盡管是滿身汗味,衣服也臟不拉嘰,但陸茵茵還是要聽他們的話,甜甜的,暖在心里。不過,他們也帶來她厭惡的,比如吐痰,不止一個,有二三個都這樣,把痰吐在地上。這也是她不能忍受的。她想要說出來,請他們注意,但終究又說不出口。只好等他們走后,她再去打掃。

      一點半以后,才輪到她們自己吃中飯。她們吃泡飯,一盆咸菜肉絲,一個皮蛋,還有兩塊腐乳。她們不要吃餛飩了,陸茵茵不要吃,林姍好一些,但也常說泡飯好吃,香,吃了胃舒服。所以,她們常常吃泡飯。

      飯后,陸茵茵捧著幾個碗去洗了。她還唱起了歌,她唱的是《西游記》里的歌,“你挑著擔(dān),我牽著馬,迎來日出,送走晚霞?!边@是她常年放在嘴上的歌,高興的時候會唱,失落的時候也會唱。情緒不一樣,唱出來的味道也不完全一樣。更多的時候,她是沒有表情在唱,就像今天,唱得像白開水一樣。水嘩嘩地沖在碗沿上,也沖在她手上,袖子高高地挽著,劉海蓋住了前額,甚至還擋著了視線。正當(dāng)她洗著時,林姍突然拉了拉她后面的衣服,她突然停了下來。一回頭,就看到了那個人。

      那是魏良。她嘎噔一下,差點讓碗滑到池子里。

      “正好路過,進來看看?!彼?。說完,他就找了張桌子坐下來,還掏出煙來。

      她不想理他。她與他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她的生活里沒有他,她的床上沒有他,乃至她的夢里也好久好久沒有他了。他還是以前那樣子,穿著考究,頭發(fā)溜光,皮帶扣還閃著光。他的兩個手交叉地在桌上敲打著,好像中醫(yī)師針灸那模樣。

      陸茵茵倚在門口,不吱聲。她想趕他走,但又開不了口。

      林姍覺得自己礙事,知趣地走出了門。走時,她又把門給拉上了。

      “兒子要中考了,肯定很忙吧,這小子實際上是聰明的,就是不用功,這一點就像我。像我就不好,像你就好了,做事情認認真真,有條有理?!彼f著,又像是自言自語。

      “不過,這小子也有優(yōu)點,他情商高,我看他在班里也蠻有地位的,這一點許多人也真做不到呢?!彼^續(xù)說。

      說著,他從腳旁取出一個包裝袋,把袋子往桌上一放?!斑@是一雙運動鞋,就說是我的禮物,讓他中考考好一些?!闭f著,他把鞋取了出來,一雙黃色的運動鞋,很亮,像漆皮?!鞍税?,八百塊錢呢,耐克的?!彼迷谑掷锘瘟嘶?。

      她想,又浪費了。上個星期,她剛給兒子買了一雙。兒子一直在說鞋鞋鞋。經(jīng)常穿著那個腳板很大的鞋,他的腳已經(jīng)在穿四十三碼了。不知道怎么會長這么大的腳。

      魏良又把鞋裝進了盒子。他拍了拍盒面,好像自己這個父親做得很稱職,有點小小驕傲的樣子。實際上,在她看來反而惡心,平時他就不聞不問了,現(xiàn)在卻拿雙鞋子來討好她們母子倆了。已經(jīng)有一雙了,這雙也是浪費,她心里這樣想。

      他們還是保持著距離,相隔有兩個人的距離。她不想跟他多說,只想他快快地走,放下鞋就走,但他好像沒有馬上要離開的意思。煙霧在一點點彌漫,他還咳了起來,一下,兩下,連續(xù)好幾下。她發(fā)現(xiàn)他老了些,頭頂心有一些白發(fā)了,好像染過,現(xiàn)在又泛黃了。

      “今天來還有一個事,想請你幫忙?!边@樣說時,他把眼斜過來,瞄著他。那雙眼跟以前不一樣了,瞳孔有點渾,還帶了些她陌生的兇光。

      “我怎么幫得上你,你不看看我是什么人。”她的話里帶著諷刺,說話時眼睛也不看著他。

      “我們畢竟夫妻過,畢竟吃同一鍋飯,睡同一張床,你總要念念舊情吧,你不至于這樣絕情吧。盡管我們現(xiàn)在散了,但散了也是朋友啊,散了也不會什么舊情都不念啊,我想我不是這樣的人,你也肯定不是這樣的人?!彼幌伦釉捵兊煤芏啵咸喜唤^,好像在談生意一樣。

      他把煙蒂掐滅,然后轉(zhuǎn)過身來。

      “借我點錢吧,不多,就一萬,一萬你總借得出吧。”

      “沒有?!彼幕卮鸷芨纱?,也很堅決。她有預(yù)感,他來,不會有好事,只會添麻煩。果然,他開口了,厚顏無恥地開口了。她與他,已不再是夫妻,她沒有一丁點的義務(wù)去幫助他。

      “求求你了,好不好,看在以前的分上,看在你兒子的分上,你總不能不救啊?!彼笾?/p>

      以前,碰到這種情況,她總會求助大哥魏寶。大哥會替她出面教訓(xùn)他,大哥說話不留情面,像刀削一樣,能看到里面的骨頭。魏良是怕大哥的,只有大哥一個人能鎮(zhèn)得住他,但現(xiàn)在大哥住院了,大哥自身都難保,他肯定是瞅住了這個機會。他就是個無賴啊。

      “不行,沒有。”

      “怎么會呢,就一萬,一萬啊?!?/p>

      “你哥中風(fēng)在住院,我貼錢了。你兒子要讀書,我也要給錢。我哪里來的錢啊,不是一分一厘地做出來嗎?你以為我的錢來得容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啊,你總是去賭,一有錢就去賭,再多的錢也是白搭。”

      魏良朝里朝外看一眼,突然間,他噗地一下,跪倒在她面前。

      “求求你,茵茵,求求你,好茵茵,只有你能幫我,我知道,你總是為人著想。這次,你一定要替我想想,我一定還,三個月以后,一定還清。我對天發(fā)誓?!?/p>

      這時,門嗒地響了一下,魏良意識有人,馬上想站起來,但來不及了。林姍回來了,門推了一半,正好看到。他神色慌張,仿佛是做了小偷被逮了個正著。

      魏良一臉尷尬。林姍也尷尬。

      “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彼囊馑家呀?jīng)很明白,在趕他走。

      林姍退了回去。他站了起來,恢復(fù)了平靜。

      “我難得來,你怎么可以這樣呢?難道你這個店都是這樣歡迎客人的?”他反問。

      待林姍走出視野,門重新關(guān)上,他又不失時機地補了一句?!熬鸵蝗f,行行好,就一萬。求你了?!?/p>

      說完,他又掏出煙來,點上了。猛吸兩口煙后,吐了出來,煙霧一下子把他自己給罩住了。

      3

      天邊升起了大團的晚霞,映得天空異常的紅亮。子城城頭通紅一片,隱約中也泛出了七彩。魏叢明從公交上跳下,然后蹦跳著,還不時用腳踢路邊的草叢。

      靠近“燕之窩”,有一個花圃,有許多的鮮花,他在花圃前站了一會,那些花映入他的眼。他沒有馬上回家,而是東轉(zhuǎn)轉(zhuǎn),西轉(zhuǎn)轉(zhuǎn),有時還掏出手機玩上一陣。他很瘦,像竹竿一樣醒目。趁人不注意,他還摘了一朵鮮花,放在手心里。花,濕濕的,弄潮了他的手心。過了十步,他就把花攆碎了,扔了。

      到店里時,陸茵茵正悶坐著,她還在為魏良的事耿耿于懷。魏良說,他過幾天后再來,希望她能借他。她真是從心里恨這個男人。房子,他們曾經(jīng)是有的,一百八十個平方,高層,還有入戶花園。就因為賭博,他把房子都輸?shù)袅恕,F(xiàn)在房也沒了,她和兒子就住在這租來的彈丸之地,就在“燕之窩”狹小的閣樓上。剛才,他跪下時,她亂成一團。他從來都不是這樣的,這回,她被嚇得仿佛揪到了高空里。

      事后,林姍聽說了,扔下一句話:“你小心點,這個惡棍到現(xiàn)在還想敲詐你?!绷謯櫼恢睂ξ毫际侨绱?,她叫他惡棍。

      魏叢明進來了,沒有叫媽,書包一扔,就靠在了油膩的桌上。那雙鞋,就放在桌上。“你父親送的?!彼鷥鹤诱f。兒子打開包裝,瞄了一眼。

      “我不要?!彼涞卣f。

      她一怔,兒子如此堅決的態(tài)度讓她想不到。

      “我跟你說過了,我不要他的東西?!?/p>

      “那你自己還給他,我不管?!彼彩值睦?。

      “誰稀罕他的東西?!?/p>

      說完,他就背起書包,朝著閣樓走去。留給她一個瘦高的背影。那腳重重地踩在樓板上,發(fā)出嘎吱嘎吱難聽的聲音。

      夜半時,起風(fēng)了,微風(fēng)從遠處的南湖里吹來,一陣陣,又一陣陣。陸茵茵伸手關(guān)了床邊的電風(fēng)扇,抬起耳朵,聽隔壁,兒子就在隔壁。他好像還沒睡,還有聲響和朦朧的燈光。他們中間只隔了一道薄薄的夾板。閣樓本身不大,現(xiàn)在一分,更小了。窗外有月色,月色從窗縫里塞進來。

      剛才她做了夢,夢到了魏寶。魏寶坐在一條船上,在向她招著手,這是一條早已消失的船,有點像畫舫,他好像在里面駕駛。她想,魏寶中風(fēng)了,怎么還能開船呢?他要把船開到哪里呢?那條船會不會翻掉呢?一連串的問題撲面而來,死死地纏住了她。她拼命喊,停,停,停,但魏寶還是繼續(xù)前行,不為所動。直到她醒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嚇得不輕,她想,可能是風(fēng)扇一直對著吹的緣故吧。那些是賊風(fēng),中醫(yī)說的。

      她躺著,還在想魏寶。自己愛慕過他嗎?這個問題,實際上是經(jīng)常竄出來的。時不時地困擾她。這是個令她害羞的問題,她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實際上,是沒有的,她怎么可能愛上大哥呢?魏寶是魏良的親哥哥,她是不可能跨出這一步的。她沒這個膽子。但魏寶是關(guān)心她的,可以說,沒有一個人像他那樣關(guān)心過她。問寒問暖,還不時弄些土特產(chǎn)過來,有時還給她蘋果葡萄和車?yán)遄?。魏寶與魏良盡管是兄弟,但兩個人完全不同。魏良是沖動的,而魏寶則是內(nèi)斂的。她有時候想,她如果嫁給另一個人就好了。

      現(xiàn)在,魏寶生病了,中風(fēng)了。她是難受的。這種難受,別人不知道,她也不能過分地表露出來。她只是一個弟媳婦。實際上,現(xiàn)在連弟媳婦也不是了。她和他們這個家族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如果說有點關(guān)系的話,就是兒子魏叢明。兒子有他們家的血緣,其余的,都沒了。

      想到魏寶,她是心寒的。以前,魏寶是生龍活虎的,現(xiàn)在卻成了這樣,說話流口水,含糊不清,走路像是拖了條凳子。這還是魏寶嗎?她把他的現(xiàn)在和過去比,這一比,就感到天要塌了似的。

      她起來,想上衛(wèi)生間。她躡手躡腳,到樓梯口時,她朝兒子那里張望。那里沒有門,只有一道布簾,上面畫著小熊貓。透過布簾,她看到昏黃的燈光下兒子那張蒼白的臉,他坐在床上,身子僵硬。手里拿著手機,在不停地摁動著。床邊堆著書,那是初三的書,迎考的,復(fù)習(xí)的,還有各種模擬卷。

      她有種不祥,沖了進去,動作之快,令她自己也驚訝。

      她一把奪下了兒子的手機。兒子跳起來,要奪。兩個人在開始扭打起來。

      手機跌到地上,她還是撿了起來。結(jié)果看到了照片,女人的照片,裸體女人的照片。她氣得話也說不出來,胸口仿佛要炸裂了。

      “你,你該死的!”她指著兒子。

      她把手機扔到床上。兒子終于低下了頭,像是一個偷瓜賊被抓了個現(xiàn)行。

      “是手機自己跳出來的,我也不知道?!?/p>

      “放屁,你以為我是傻瓜,我也上網(wǎng)呢??炜荚嚵耍憔尤贿M這種網(wǎng)站?!?/p>

      兒子頭更低了,不言語。她又看到了運動鞋。那是自己給他買的那雙,已從盒里取了出來,放在桌上,攤開著。這是一雙黑色的鞋,李寧,也是漆皮。锃亮的黑色有些刺眼,屋里還有一股淡淡的橡膠味。

      “就像你這個爸,渾渾噩噩,你這個樣子怎么能通過中考?”她的聲音很響。此刻,外面靜悄悄的,樹葉在風(fēng)里輕輕地抖。

      爭吵了一會,不適感就襲來了。

      頭好像一下子暈了起來,然后,一點點蔓延開來,最后,全身疲乏得快要倒下了。于是,她急忙扶住夾板。夾板薄薄的,她能聽到板里面的呻吟聲。

      “媽,怎么啦,怎么啦。”他去拉她。

      天地頃刻倒轉(zhuǎn)了。兒子拉著他的手,一臉的內(nèi)疚與懺悔,但她看不到他的臉,她眩暈了。屋子有點悶,她透不上氣。她知道是被兒子氣的,這兒子讓她氣炸了。

      他攙扶她,在他的床上躺下。她比以前胖了,身子有點沉,他抬起她身子時,很吃力。她的眼皮是浮腫的,頸部的肉也是松弛的。子城在遠處黑暗里,那里沒有燈,只有黑沉沉的一團。

      “你真是昏了頭了,昏了頭了,你讓我怎么說呢?”

      “真的是自己跳出來的,我又沒動,它自己跳的。有時候會這樣的,網(wǎng)絡(luò)上都這樣的……”

      “你放屁,你盡是放屁。快點,你把窗打開,讓我透透氣。”她吃力地說。

      兒子把窗推了開去。這是木窗,還吱嘎作響。窗外一片靜寂,黑空是暗的,看不到星星,樹葉在人行道上方瑟瑟地響。

      她想到了在監(jiān)獄里的那段日子。她因為參與直銷,販賣假產(chǎn)品被判了一年。說到底,還是因為錢,家里沒錢了,連生計都成問題了,所以她半信半疑地走上了這條路。這是三年前,開這個“燕之窩”之前的事了。一看到窗子,她就會想起那段歲月。那時,兒子還在讀小學(xué),還拖著一個大書包,每天進進出出。兒子不知道她坐牢,她騙他說到外面做生意了。兒子真的不知道?,F(xiàn)在不知是不是知道,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她覺得,如果知道可能會更好些。

      “你萬一考不上高中,怎么辦呢?怎么辦呢?你沒想過嗎?”一遍遍地問。

      兒子站了起來,一點點,一點點地往樓下走。她側(cè)著耳朵,聽著他在下面的聲音。夜深了,她能聽到他每一個細小的聲音。他打開冰箱,拿起飲料瓶,最后又放下了。后來,還是喝水,咕咕,咕咕咕地喝了好多。

      這時,手機還在閃,一亮一亮。她又拿起手機,一翻,又一張裸照,再一翻,更多的裸照出現(xiàn)了。她支起身子,拎起手機,一用力,朝著一個角落扔去。手機撞在墻板上,又反彈到空中,最后,落到地板上。

      手機散開了,零件飛了一地。

      “媽,你太過分了?!眱鹤由蟻淼臅r候,看著一地的零件這樣說。

      “是你過分,還是我過分?你說,你說???”她支起身子責(zé)問。兒子不再答理,又噔噔噔跑下樓去。

      4

      威利臺風(fēng)來了。

      樹一下子被吹得東倒西歪,不成樣子。不僅帶來了風(fēng),還帶來了雨,雨一陣子一陣子的,像間隙性發(fā)作。

      因為這風(fēng)和雨,“燕之窩”生意也受影響。來了一個瘦弱的老婦人,吃了一碗餛飩后,就再也沒有人了。有兩個北方模樣的人,進來巡視了一下,說想吃餃子,然后就走了。于是,陸茵茵和林姍只好坐在店堂里。

      “你真的準(zhǔn)備借錢給他了?”林姍問。

      “可能吧,畢竟他是叢明的爸?!?/p>

      “你怎么這樣傻呢?你怎么教不會呢?”

      “我傻嗎?我可能是傻的,但我沒辦法,真的是沒辦法,有辦法就好了?!?/p>

      “什么叫沒辦法,你有的是辦法。”

      “我不借給他怎么辦呢?萬一他吃不出飯呢?萬一他亂來呢?你知道的,他這個人會亂來的,以前有大哥在,大哥一說話,他就怕了?,F(xiàn)在呢,他誰也不怕了。他會無法無天的?!?/p>

      “那也不行啊,他今天要一萬,明天可能要五萬呢,你要考慮清楚?!?/p>

      “我考慮過了,我想,我還是給他,不給我心里難受,但我也舍不得給他。”

      “你啊你,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傻的女人了?!?/p>

      “我知道,我當(dāng)然知道。有時,我想想,他以前也有待我好的時候?!?/p>

      于是,兩個人出現(xiàn)了沉默。這會兒,雨不下,地上被風(fēng)一吹,也亮開了些。有汽車從門口駛過,濺起很大的水花,水花甚至還飄揚到了空中。子城那邊停工了,工地上推土機歇在那里,還有各種建筑材料堆成了團。天是灰褐色的。

      這時,門被重重地推開了。陸茵茵一看,怔了怔,有些不信。站在門口的是魏寶,他背了個包,手里拿著傘。他也沒有打招呼,就這么直挺挺地立著,一只手死死地撐著門上的把手??吹贸觯苡脛?。

      “大哥,你怎么來了?”

      “我,我,我來來來吃……吃吃”他含糊不清地表達著。

      陸茵茵馬上上去,扶住他。他是從醫(yī)院里溜出來的,他還沒出院呢。她的心慌得厲害,想,萬一出事怎么辦。

      大哥的身子沉得很,她一扶,就感覺到了分量。他的一條腿和一只手已經(jīng)不怎么管用了,走起路來像一只受傷的企鵝。她不知道他是怎么過來,或許是乘公交,或許是打的。反正,他的出現(xiàn)就像奇跡一樣。

      她攙扶他坐下。他坐下時,碰到了一個辣醬罐頭,罐頭滾到了地上,然后散了開來。林姍急忙拿來抹布,先擦桌子,再擦地面。

      魏寶坐下了,朝她笑了笑。這是她以前從來沒見過的笑,緊繃,又干澀。由于一邊臉麻木了,他的笑就像是裝出來似的。

      “吃,吃,吃?!彼钢雷诱f。

      他比劃著。她們馬上明白了,他要吃餛飩,于是,林姍奔到了里間。陸茵茵繼續(xù)坐著,陪大哥。

      “你要吃,我給你送去好了,你怎么可以從醫(yī)院出來呢?”她問。

      大哥嘴里嘰哩咕嚕說出一串話來,結(jié)果,她什么也沒聽懂。大哥還是在笑,很勉強地笑著。這時,一縷口水,從他的嘴角那里快速地鉆了出來,待她發(fā)現(xiàn)去取紙巾,口水已經(jīng)下來了。口水滴到了他的衣服上。他穿了一件帶格子的襯衫。這是她以前送他的??吹竭@衣服,她的心更酸了。

      她心里是愛慕他的。以前,一直是偷偷地愛慕,這個她想否認也無法做到。但這事,只有她自己知道,連魏寶也不知道。她把愛藏在心里,藏在別人無法偷窺的地方。

      口水形成了一塊濕斑,明顯地晾在胸口。他還在笑,一笑,口水更多了,又一片落了下來。

      原先那個善良的大哥,變成了眼前這樣一個人。她的心好像在絞。每次,家里有事,總是他站出來,總是他來料理一切。他做事,不是暴風(fēng)驟雨,而是和風(fēng)細雨,總是處理得服服帖帖,天衣無縫。她與魏良,曾經(jīng)有那么多過不下去的日子,是他一趟趟地化開危機。他就像一個細致的師傅,能把一個破碎的花瓶,重新粘合上。

      現(xiàn)在,她不敢直視他,她把眼睛挪開。窗外,還在下雨,密密的雨,落在用帆布搭的一個帳篷上。雨滴在彈跳,汽車在飛跑,風(fēng)又把樹枝吹得彎下了腰。

      她不吭聲。怎么說呢?兩個人已無法交流了。

      終于,林姍把餛飩端了出來,熱氣一下子沖到他臉上。陸茵茵給他碗里加了些醋,她知道他喜愛醋。他伸出一只手來,顫抖著,舉起了調(diào)羹。那調(diào)羹是那么的重,好像舉著一塊石頭。

      “我喂你吧?!标懸鹨鹫f。

      他不肯,搖頭。然后,一下子,他逮住了一個餛飩,但那餛飩還在調(diào)羹里晃蕩,好像隨時要跳出去。他的手顫著,努力地平衡著,控制著。她看得也吃力,真想一把奪過調(diào)羹。

      他把餛飩送到了嘴邊,一口咬住了,直到這時,他才松了一口氣。他嚼動著,來來回回,然后,他又露出了一笑。他朝她點著頭,那意思好像是在夸這餛飩。

      第二個餛飩送過去時,沒有剛才這樣幸運。他猶豫著,那手仿佛被一根繩子綁著,他要努力突破這綁架。一用力,餛飩落地了?!安灰o,不要緊?!彼f著,彎腰撿起了餛飩。

      她不忍心看,他每一口,她都是難受的。

      最后,他只吃了四個餛飩。還有好多餛飩半浮半沉著,他把碗推開了,不吃了。魏寶從包里掏出皮夾的時候,被她制止了。她怎么允許他付錢呢?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他手里拿著一張二十元鈔票,揮動著,揮動著,好像一個小孩在捉迷藏。

      后來,店里有客人了,她和林姍忙著做生意。他就坐在了一邊。他的眼盯著電視,似看非看。他還玩弄手里那把傘,這是把折疊傘,他整理好,折好,扣上,最后,他又把它分開。

      過了一會,林姍來說,大哥要走了。于是,陸茵茵把正煮著的餛飩交給林姍。她看到大哥扶著桌子的一個角,正一點點地朝外挪動著。

      “刮臺風(fēng),還下雨,你怎么走???”她急了,聲音也變大了。

      他沒有理睬,繼續(xù)往外走。包斜挎著,那把雨傘拿在手里。拉開門,外面是小雨,他一腳踩出去,皮鞋踩到了水洼里。

      “你一定要走,我去攔出租車,我送你回去。”說完,她就把他往店里推,他沒有反抗,順著她,又回到了店里。她讓他重新坐下。

      她沖向馬路,揮動著手。雨落在頭發(fā)上,落在她的臉上。風(fēng)很大,有一張塑料紙在不遠處飛舞,一輛電動車從她身邊滑過。路上,有車,但沒有出租車,她到哪里去找出租車呢?

      紅綠燈在閃爍,車輛嘩嘩地濺起水花。她揮動著手,期望有出租車奇跡般地出現(xiàn)。

      她回頭,又看到了大哥。他又出來了,搖擺著,身子嚴(yán)重扭曲,正朝公交站方向走去。他好像在同風(fēng)雨抗?fàn)帲羌軇莺孟褚堰@風(fēng)雨扭過來似的?!按蟾?,大哥。”她喊著。但他沒有理睬,或許沒聽見,他只管朝前走。

      那個背影,就在她前面,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樣的陌生。她鼻子酸得厲害,一下子,她就哭了出來。她知道,她僅有的那點東西也破碎了,再也拾不回來了。

      她大聲地哭,不管路人和司機驚訝的目光。雨落在臉上,涼的雨和熱的淚混合到了一起。

      她滿臉是水。

      (責(zé)任編輯:郭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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