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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部“無業(yè)廢柴男向高學歷公務(wù)員求包養(yǎng)”的指南,《約會~戀愛究竟是什么呢?》延續(xù)了編劇古澤良太在《Legal High》中的無厘頭風格,笑點密集、嘴炮轟炸、顏藝爆表、魔性上腦,三觀太正的人恐怕服用后會有不良反應(yīng)。但如果你是謝耳朵、古美門或夏洛克的擁躉,恭喜你能在這部劇里感受到親人般的溫暖。
劇情依舊漫畫化、人物依舊標簽化,一對奇葩主角就這么活現(xiàn)眼前。作為大齡剩男剩女,他們?nèi)碥浝?、遍體硬傷。理科學霸依子,不懂人情世故,生活里只有數(shù)據(jù)和公式,看上男主,因為“生日身高體重是我喜歡的質(zhì)數(shù)排列”。而文科廢柴男谷口巧,自詡“高等游民”,實則幽禁深閨的啃老族,長期浸淫二次元世界,喪失人類的基本溝通能力,食嗟來之食倒是厚顏無恥。
如何將不同畫風的兩個人撮合成一對,還要令觀眾樂意埋單,這是對編劇的考驗,也是對世俗戀愛觀婚姻觀的挑戰(zhàn)。古澤良太的突破在于,他用了 “死去活來”的方式先堵住了對各式愛情早已見慣不怪的悠悠之口。第一集,谷口、依子分別用 “戀愛這種東西,就是語言上對性欲的美化”和 “結(jié)婚是一種契約,以愛情這種不能量化的不確定要素作為基礎(chǔ)來設(shè)計人生是不合理的”提出了綱領(lǐng),愛情的夢幻主義向?qū)嵱弥髁x靠攏,依子談一場“為國家少子化努力”的戀愛,谷口“為替換長期飯票”而求婚,也變得冠冕堂皇了起來——君不見天賜良緣的靈魂伴侶分得快,拼拼湊湊、縫縫補補過日子的搭檔反而長久。因此,促使他們結(jié)合在一起的,不是愛情,而是共同的理念。
隨之而來的神展開,就遠遠不止婚戀了。針尖對麥芒的爆笑劇情,其實全是價值觀與價值觀的激烈交鋒。“高等游民”這個夏目漱石和川端康成作品中的概念,在谷口身上得到了新演繹:他們因在社會碰壁而退守蝸居,又自覺比宅男多了知識分子的高傲。帶著恐懼和羞愧面對人生,用成堆的書和電影慰藉蒼白的靈魂。但關(guān)鍵時候,太宰治、叔本華、黑塞救不了燃眉之急,更不能化為生產(chǎn)力創(chuàng)造價值,因此就算擁有著雍容華貴的內(nèi)心世界,也無法得到社會的認可。這種洗脫社會屬性、逃避社會責任的人,是否應(yīng)該受到社會標準化的一刀切?編劇對此雖談不上贊同,卻表達出了極大的尊重,“世上有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活法,才有趣啊”。再推衍到男主求女主當長期飯票的婚姻契約,也在叩問“女主外男主內(nèi)”的新型家庭結(jié)構(gòu),在男女平等和世俗成見的矛盾中存在的合理性——“參差多樣乃幸福本源”,社會文明發(fā)展到一定階段,應(yīng)該具備容許任何人選擇任何活法的氣度與器量。這一切在編劇筆下并非沉重的命題,而是游弋在“精神污染”和“心靈觀照”之間,伴隨著親情友情愛情,從最平常的生活中抽取出細節(jié),點點滴滴,春風化雨。
純愛、虐愛漸成明日黃花,不拼顏值,沒有瑪麗蘇和霸道總裁的日劇似乎進入到一個關(guān)懷小眾(弱勢)群體的 “詭辯”模式:歪瓜裂棗有人愛,通情達理遭人嫌。戀愛不適者談起了戀愛,不相愛的兩個人相愛了,不靠譜的“社會人”教你做人,一本正經(jīng)的異端邪說居然也能把觀眾忽悠得點頭如搗蒜了。但劍走偏鋒尋求突破后,日劇畢竟是日劇,還得投誠于東方思維熏陶下的主流觀念。男女主角被激活了愛情的精神需求,心思活絡(luò)了,便也是戀愛和婚姻在這部劇中“活過來”的時刻。他們愛得“死去活來”的過程,激發(fā)觀眾從全新的角度思考戀愛和婚姻究竟是什么。
忽如一夜妖風來,鐵樹開花,枯木逢春,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情,化為潛移默化的“邪異”力量,對兩塊朽木進行了破殼和雕鑿。結(jié)尾一場“回憶殺”,讓觀眾有幸見證了史上最擰巴的表白。開篇的噱頭契約并沒有貫徹到底,編劇妥協(xié)了,主角也妥協(xié)了,妥協(xié)給了“負負得正”的愛。戀愛究竟是什么呢?正面的答案依然虛無縹緲,編劇只是通過反證法證實了愛的存在。
戀愛的表象是互動的體驗,但究其堅定的內(nèi)在實質(zhì),是經(jīng)由這股外界力量,進行自省、克服、超越、成長的再塑造。看到最后,我們發(fā)現(xiàn),愛情其實改變不了什么,改變的只能是內(nèi)在的自己,使自己變得更加坦然和愉悅地接受世界無法改變的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