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醬
一、白粥
華子,你還記得當初拼了命也要追上你的白粥嗎?
白粥?思緒開始飄向n年前。
印象中他很拽,喜歡甩一本數(shù)學(xué)題過來?!半S便問”,是他的口頭禪。他另外的口頭禪是“士可殺,不可辱”。扎在男生堆里,長得斯文略顯矮小的就是他。他科目什么都好,惟獨體育不行,我們班男生就5個,他是唯一一個跑步輸給女生的男生,而我就是那個讓他名列班級跑步第6的女生。有一段時間,因為考試心煩我常去跑操場,每當我跑得岔氣時,他就死命留給我一個后腦勺以沖刺的速度沖到終點,然后面帶笑容地向我走來說:“華子,你今天也下來跑呀?!焙貌蝗菀姿芤豢跉馀懿賵?5圈,個子也跟著往上長時,我小腿卻變得全是肌肉,從原來的只能跑800米到如今硬生生地拿公里來計算,這對一個女生來說是晴天霹靂。
“我恨死他了。”我惡狠狠地扒了一口冰淇淋。
“你今年有參加馬拉松吧,白粥也有去。我還記得那一年運動會,他參加3000米最后沖刺300米時,他讓你喊‘士可殺,你沒喊,他傻傻地喊了句‘不可辱拿了個第4名?!?/p>
“他現(xiàn)在跑步都比其他人厲害。”我懶洋洋地看著見底的冰淇淋。
“你猜猜他現(xiàn)在讀的專業(yè)是什么?”詩凡一臉的奸笑。
“汽檢維修?”
“你怎么可以小瞧他,是中文系,他在大學(xué)里是紅人,他讀的那所大學(xué)就是你心心念念沒考上的,真是……”
“哦。”回憶又開始作祟……
二、學(xué)霸?
“隨便問。”他甩了一張滿分的試卷在我面前嘚瑟。我接過試卷,嘶啦一聲把試卷拆成兩半,“謝謝,我只需要這一半,剩下的還給你。”他好久才緩過來說:“你也太有個性了吧。”我眉毛一挑從抽屜里了拿出透明膠放在他手上:“自己粘,有沒有覺得我特有人性?!闭f完拿出紅筆快速對數(shù)學(xué)試卷答案。
他拿著透明膠一臉郁悶地轉(zhuǎn)身回過頭做著他的習(xí)題。不一會兒,他轉(zhuǎn)過頭來問:“華子,你真的可以隨便問。”
“你信不信我把試卷往你嘴里送?!蔽易鲃菀言嚲砟蟪梢慧?,他連忙捂著嘴轉(zhuǎn)過身。
我放下試卷握著筆,看見他捏著后脖子假裝做題時的背影,再看看那被我撕掉一半的試卷上潦草又簡潔的解題步驟,筆尖似乎傳來溫暖的感覺,手心冒著汗。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問他這道數(shù)學(xué)題!”自尊心作祟,我抄完試卷跑向?qū)W委那邊問他問題,再抬頭時看著白粥一臉不爽地抽回試卷留給我一后腦勺。
中午,我媽熬了中藥帶來學(xué)校,千叮嚀萬囑咐臨走前還不忘交待一句:“身體比學(xué)習(xí)重要,不要熬夜?!蔽覌岊~上早是細碎的汗珠,等晃神過來時老媽已經(jīng)在太陽底下縮成一個小黑點。我轉(zhuǎn)身回教室里時,白粥還在演算習(xí)題,我坐在他后頭看著他的背部濕成一片,透過他的背部仿佛就可以看到他快要演算出的那個答案,而我的心臟卻怦怦地跳,呼之欲出的答案是……
三、拽得不行
“我討厭你,阿嚏,阿嚏……”鼻涕又要出來了,連抽好幾張紙巾,直到抽紙盒見底。鼻子紅紅的,手僵硬地拿著圓規(guī)作勢要殺人狀,他才閉上嘴巴回過頭繼續(xù)做他的物理題。
大冬天里教室的窗戶咯吱咯吱地響,冷空氣圍繞在鼻尖,闖進脖子里,手瑟瑟發(fā)抖從抽屜里拿出冷得發(fā)硬的面包大口地咬著,連續(xù)幾天的重感冒讓頭很重,舌頭嘗不出味道。大中午看著那張打了個大叉叉的試卷,心情低落地不想爬去宿舍休息。
又一個阿嚏,一件東西搭在我頭上,我不耐煩地要抬起頭,卻見他早已脫了校服在那邊嘚瑟地上挑眉毛說:“好熱啊,你有沒覺得,華子?”
一瞬間就被他這個煞有介事的表情給逗樂了,我把校服搭在肩膀上看著前面的他時不時在那邊凍到抖腳,最后只見他拿出一盒合味道轉(zhuǎn)頭說:“華子,你幫我去弄一下熱水,泡面一半分給你啦?!?/p>
真的是一個拽得不行的人,明明開水離他不過半米遠的距離,想當紳士卻當?shù)眠@么逗,最后他還真的撥了大半的面到我水杯里,他邊吃著面還不忘回頭調(diào)侃道:“人間美味。”
我小口地喝著湯,湯入肚時頓感溫暖包圍全身。他那時微微翹起的嘴角以及那臭美的表情就這樣伴著冬日冷氣溫暖地停留在時光的那一頭,卻再也跨越不過時光這一頭。
對不起,還沒來得及說聲“謝謝”。
四、士可殺,不可辱
“華子,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很不上鏡?!?/p>
“你再說一句話,我就像捏死一只螞蟻那樣對付你?!?/p>
五月畢業(yè)照就下來了,當初極力想壓住的那一撮劉海兒還是翹了起來,反手把照片扣壓在桌面上。天空云朵成群,籃球場上沒半點人,操場上一群被強制參加陽光體育2000米的小學(xué)弟小學(xué)妹正拖著老長的步伐前進,前一年咒罵陽光體育活動摧殘祖國花朵的暴行,今年突然無比懷念著那一段拖著小伙伴的手說:“年段長又往我們這邊看了,快跑。”我轉(zhuǎn)過頭,他也剛好回頭。一時的眼神碰觸,彼此尷尬不已。
仿佛又回到校運會那天,全班大部分的女生在男子3000米最后一圈沖刺時爭先恐后地邁開步伐大喊著:“士可殺,不可辱?!彼谋貏倏陬^禪,我一直帶跑在他前面,我從來都沒想到過他可以以那樣的速度那樣認真的表情跑在大多數(shù)男生的前頭,他把一整杯的水澆在頭上,水滑落在他的鼻尖,滑下脖子,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我大喊:“華子,快喊!”
我在離終點200米處體力不支停留下來,聽著他的那句“不可辱”在風(fēng)中久久地散去。在這秋日的夕陽和涼風(fēng)下,第一次感覺到一種來自心臟的悶痛和失落,我開始害怕“改變”這一詞語,不是害怕他改變,而是害怕自己改變不了。白粥跑完之后依舊很精神地在班主任面前表演俯臥掌,可我知道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就像他高考志愿是X大,我無法做到他口中說的:“華子,你一定要填X大?!蔽疫€是那個動不動脾氣就沖上來的后桌,可是我真的害怕對我期待的那種眼神,尤其還是他,我的前桌白粥。
高考最后一場模擬考前,白粥重重地拍了拍我肩膀說:“不可辱?!?/p>
我風(fēng)輕云淡地說了聲:“加油?!比缓笏駛€泄了氣的氣球從我身旁離開,我和閨蜜甲相視一笑,最后在他背后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氣喊出“士可殺,不可辱”,然后紅著臉連忙逃開。
剩下的就一點遺憾都沒有了,我拽著閨蜜的手難過地走上二樓的考場。
五、名為青春的日子
“華子,你今天又下來跑步了?!?/p>
“華子,你的小腿又粗了?!?/p>
“華子,你真的可以隨便問?!?/p>
“華子,你……”
“白粥,你再說一句話,我就……”
一晃神,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名為青春的日子里,一臉欠扁的表情的白粥,沖著我嘚瑟的少年。他從抽屜底下抽出紙巾遞給我說:“未來的路很長,我的紙巾都是給你擦鼻涕的。”
少年的笑容很欠扁,很帥氣,我紅著眼睛重重地捏緊了他的手點了點頭,疼得他齜牙咧嘴差點在課堂上喊出來。不管考試結(jié)果多差,有你在的那段日子,真好。
再見,我的白粥。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