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反差視角解讀《雨鈴霖》

劉志剛 梅洪濤

人生無常，聚散兩依依，我們的生活中充滿著離別的苦痛。北宋詞人柳永的《雨霖鈴》定格了離別的瞬間，雖歷經(jīng)千年歲月，卻依然擁有許多忠實的粉絲，仍被后世人們交口稱贊。這棵詞壇的常青樹，為何有如此大的魅力？本文從反差視角解讀作品感動讀者的原因。

一.感性與理性的反差：“不想別”卻“不得不別”。

不想離別的心理在這首傳世絕唱中極力渲染，表現(xiàn)為四處：一是時間上，一場“驟雨”打破了啟程的計劃，雖然雨停，但天色已晚，凄清的秋天雨后更讓人感到陣陣寒意，薄暮暝暝中更不忍離別意中人。二是感情上難舍難分。一對戀人在長亭外設(shè)宴餞行，二人四目相對，淚眼婆娑，驟雨已停但離人淚不止，預(yù)示著內(nèi)心的情感風(fēng)暴勝過自然界的暴雨?！皥?zhí)手”二字取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用于此處，既暗示著往日兩人曾經(jīng)相親相愛、耳鬢廝磨、山盟海誓，又生動刻畫出現(xiàn)在兩人手拉著手，難舍難分的情景。三是旅途艱辛、前途渺茫。“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不僅寫出路途遙遠與艱辛，更暗示前途的渺茫。“去去”是越去越遠的意思，這二字暗示出不愿去而又不得不去，包含了離人無限凄楚。只要蘭舟啟碇開行，就會越去越遠，而且一路上暮靄深沉、煙波千里，最后漂泊到廣闊無邊的南方。設(shè)想楚天寥廓，煙波浩渺，暮靄沉沉，一葉小舟漂泊其中，多么渺小、孤獨！仕途坎坷、落魄不羈的柳永，對別后未知生活的恐懼盡在其中。四是離別時間長，年復(fù)一年，遙遙無期。往日每逢良辰好景，必有賞心樂事，是“四美具，二難并”，而今后一切成空，即使有良辰好景，也只能讓人黯然神傷，情意無人訴說。如此長別，本應(yīng)該審慎對待，不應(yīng)該如此倉促，甚至就本心的感性情感而言，根本不應(yīng)該分別。但“蘭舟催發(fā)”，作者不得不咬緊牙關(guān)含恨登船。艄公催促，自有行程緊迫所致，也有天色已晚的原因。那么，“催發(fā)”自然代表了柳永理性的現(xiàn)實的一面，只好從感性世界中走出來，面對“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無奈。

二.理想與現(xiàn)實的反差：“風(fēng)流才子”卻只能在“倚紅偎翠”“淺斟低唱”中尋找寄托。

既然選擇了“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那又何必讓自己凄涼呢？“風(fēng)流才子”柳永卻只能在“倚紅偎翠”“淺斟低唱”中尋找寄托。是放縱？是沉淪？不，應(yīng)該是世人的不解，畢竟現(xiàn)實的可怕，并不是通過想象就可以預(yù)估的。有人說，這是人們自己做出的選擇，應(yīng)該自己承擔(dān)了所有的責(zé)任。我并不否認(rèn)?？墒钦l又能夠明白那種無奈，只能在現(xiàn)實的嘲笑中漸行的痛苦呢？自我安慰，可能對他而言是最好的療慰了。于是，放縱，沉淪。至少在靡靡之音中可以尋得自己的位置，可以在填詞中獲得尊敬和樂趣?？墒牵廊丝偸菚檬浪椎钠妬砜创?，你是沉淪的，摒棄了自己的尊嚴(yán)。不過，你如果會介意的話，也不會作出如此的選擇了。我想此時的你，應(yīng)該在天國里獨自暢飲，笑看凡塵吧！

三.有語與無語的反差：千言萬語卻“無語凝噎”。

熱戀中的情人相別，本已是難舍難分，更何況路途千里，不知何日才能相逢，本該千叮嚀萬囑托，抓住這最后互訴衷腸的機會，可兩人卻“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為什么呢？或許是千言萬語無從說起，一切盡在不言中；或許兩人都想傾訴內(nèi)心的甜言蜜語，但語言不如執(zhí)手相看更能傳遞深沉的情感；或許兩人心有靈犀，心心相印，一切語言在濃情面前顯得蒼白無力？此時無聲勝有聲，語言的無力更能襯托出情感的真摯與熾熱。離別在即的千言萬語，化在“別有幽愁暗恨生”的靜默中，讓讀者感到那揪心的痛楚。“竟無語凝噎”中“竟”字傳遞出一種焦急、自責(zé)、無奈的復(fù)雜心緒，更加重了作者內(nèi)心的痛苦與無力感。

四.佳期如夢與夢醒時分的反差：難舍難分卻設(shè)想別后離情。

“蘭舟催發(fā)”之際，本應(yīng)抓住短暫的時光，沉醉于中，避免回憶不愉快的事件?！按摺弊职凳敬蛞训鹊貌荒蜔瑐?cè)面表現(xiàn)柳永盡力拖延時間，不忍別離，相會的日子像夢境一樣美好短暫。但是作者卻三次寫道別后的情景：“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薄敖裣菩押翁?？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薄按巳ソ?jīng)年，應(yīng)是良辰好景虛設(shè)?！睆碾x別之后的航程到今宵夢醒時分的痛苦至經(jīng)年的苦悶，三次設(shè)想，時間一次比一次遙遠，別后心境由孤單迷茫到其凄清寂寞，再到苦悶痛楚，層層加深，作者的悲傷實在難以自已，于是噴薄而出，化為“更與何人說”的呼喊。

在多重反差中刻畫人物，讓這首詞的感染力超過一般題材的送別詞作，讓人們記住了這位“才子詞人”“白衣卿相”柳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