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永臣的詩

一只鳥

荒草與荒草之間，有一些傷疤

傷疤上落著隔夜的灰塵

我需要這荒蕪。風(fēng)從高處吹下來的時候

打開了一只鳥的嗓子

它焦躁的叫聲里，我看到了血在流淌

我坐在它的不遠(yuǎn)處

怎么看，我們都像兩個落單的孩子

在一張紙上

我們找不到一粒金黃的面包粒

我離開的時候。它還在荒草里

它的叫聲，像錘子

把我這枚生銹的釘子

釘進(jìn)了黑夜的墻壁

黃昏

大風(fēng)里

磕長頭的人距離自己的靈魂越來越近

大地蒼茫，劃過經(jīng)幡的時光

一再磨平人世的溝壑與坎坷

天葬臺不遠(yuǎn)，鷹鷲壓低翅膀

它們要再一次親近神靈

暮色里，十萬噸青稞托起的月亮

照亮了朱立村七棵挺拔的楊樹

和一個距離故鄉(xiāng)越來越遠(yuǎn)的人

溫暖的下午

相信，所有的寂靜

來自于這些沉穩(wěn)的葦草

下午的時光，有些緩慢

從草叢里流出的溪水

返照著前世的光芒。央宗的牦牛

已經(jīng)趕往坡頂了

山下，依然被溫暖的光線罩著

幾個喇嘛，用小石子

追趕著時光的漣漪——

身體的縫隙里，露出了

紅色的光線

有著短暫的平靜

我把他們想象成

冬天的一堆炭火

溫暖著，我這個遠(yuǎn)地而來

身無分文，內(nèi)心虔誠的流浪者

此刻，我和這些葦草

抱住了這一天，人間最后的溫暖

一枝遺棄的青稞

在藏地，我和一枝遺棄的青稞邂逅

飽滿的顆粒

像一枚枚月亮。我沒有及時打開所有的城門

熟睡的妃子們

她們捂熱了帳衾

暫且不告訴她們，我心懷的愛

在充滿神光的地方

我多么矜持。我想擔(dān)桶汲水

喂肥她們的任性和驕傲

是誰遺棄了她們

此刻，被流浪于此的王遇到

她們將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將有漫長的路途

等待她們的香足

我也明白，她們的任性

說不定，也會陷入落日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