貶官是罪臣,帶罪之身形同囚徒。唐朝對貶官的處置是極其嚴(yán)酷的?!短茣肪硭氖弧蹲蠼倒偌傲鳌份d,天寶五年(公元746年)規(guī)定:“左降官量情狀稍重者,日弛十驛以上起任,流人押領(lǐng),綱典畫時,遞相分付,如更因循,所由官當(dāng)別有處分?!边@里說,獲罪較重的貶官,一天得趕奔十處驛站,有官差押送。每到一站,還得按規(guī)定畫押。這里還有時間的限制,而且,站站如此。如果做不到或違反了規(guī)定,還得受處罰。
據(jù)《大唐大典》卷五《尚書兵部·駕部郎中》說:唐代“凡三十里一驛”。按《新唐書》的說法,正常一天的行程,“乘傳者日四驛,乘驛者六驛”。乘傳是指驛站用四匹下等馬拉的車,乘驛應(yīng)是驛站好馬拉的車。一天要走十驛,是很難的。
《太平廣記》卷一五三《定數(shù)》有記載說:凡遭貶謫,“自朝受責(zé),弛驛出城,不得歸宅”。遭貶官員從朝堂下來,連家都不能回,就被押接出城向貶地奔行。遭貶家眷也得隨行。貶官拖兒帶女,扶老攜幼,還有差人押領(lǐng),畫時記數(shù),翻山越嶺,一天走三百里以上,這種超常人的精神和肉體上的痛苦折磨,讓人無法忍受。
張九齡是玄宗時的宰相,在被貶到荊州時,寫給皇帝的《荊州謝上表》里說:“聞命皇怖,魂膽飛越,即日戒路,星夜奔弛。”戎昱在唐肅宗至德年間被貶為辰州刺史,他在《送辰州鄭使君》詩里說:“驚魂隨驛吏,冒暑向炎方。”詩人張籍《傷歌行》描寫了柳宗元岳父楊憑貶臨賀尉的情形:“皇門詔下促收捕,京兆尹系御史府。出門無復(fù)部曲隨,親戚相逢不容語。辭成謫尉南海州,受命不得須臾留。身著青衫騎惡馬,中門之外無送者。郵夫防吏急喧驅(qū),往往驚墮馬蹄下?!眻鼍爸崃?,讓人心驚肉跳。
貶謫途中的艱辛和痛不欲生的精神磨折讓一些貶官死在路上。晚唐詩人杜牧的文友李甘,在做侍御史時因反對鄭注為相,被貶死在路上。杜牧《李甘詩》記述此事說:“明日詔書下,謫斥南荒去。夜登青泥板,墜車傷左股。病妻尚在床,稚子初離乳。幽蘭思楚澤,恨水啼湘渚。怳怳三閭魂,悠悠一千古?!边€沒走到謫所,就再也不能“斗氣”,死去“竟作炎荒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