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真的冉也見不到她了呢?人生匆匆忙忙,會路過不同的風景,不同的人,不同的事。
是在北京遇到她的,她路過了我,恰似我路過北京一樣路過了她?!巴砩衔蚁肴ヌ彀查T,看明天的升旗儀式。”旅社里的伙伴們聊天時,她笑著對我們說出了此行的第一個計劃。
“女生一個人在外面不好吧?天安門離這兒十多公里呢!”我有氣無力地說,上午去首都博物館逛了三個小時,這會兒有點乏了。
“我們可以坐晚班車去?!彼凉M是期待地看著我。
晚上九點半左右,我們買了面包和水,坐上晚班車去天安門廣場。路上的風景并沒有多大印象,大致記得那一團黃色光的是鳥巢,那一團淡藍色光的是水立方。
“可惜了,鳥巢和水立方的燈滅了。”她向右上方嘟著嘴,眼睛里映著城市的夜光,很美。
是喜歡她嘟嘴的樣子呢?還是喜歡她的眼睛?
夜宵是老北京炸醬面,我把她的大半碗醬也倒進了碗里。她笑了笑,左手攏起披散的頭發(fā),很文雅地吃著炸醬面。唔——頭發(fā)也很美。
“長城可以不去,但是一定要看升旗儀式。”她抿著嘴,又微微向上嘟了一下,“我想搶在第一排錄像,回去給我媽媽看?!?/p>
凌晨三點半。幾個旅游團的人來了之后,廣場變得熱鬧起來,約莫三兩千人。遠處漸次有人來到入口處,排起了很長的隊伍。他們也都等著看升旗儀式,或焦躁不安,或興奮不已。入口處人很多,我們險些走散。我在原地等了兩分鐘,幸而她找到了我?;斡屏私膫€小時,她看我迷糊著眼,湊到我耳邊說:“困了就趴在我肩上睡會兒吧——”
“姐姐頭發(fā)好香?!迸吭谒缟纤舜蟾咆懊腌娭?,人群變得沸騰起來,紛紛向前跑去。她拉著我的手朝著國旗的方向狂奔,過了安檢沖在人群的最前面。
五點半的時候,她把第一排的位置讓給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個子和我一般高——和一個年近七旬的老奶奶,這樣前面就隔了三四排。她不時地回過頭來看看我,微笑著。
奏了三遍國歌之后,人群散去。我正琢磨著在場的人為何都舉著手機,而不是向國旗敬禮?為何都吵嚷著“別擠”、“別擠”,而不是哼唱國歌?等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姐姐早已不在身邊了。環(huán)顧四周,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蹤影。
等了十多分鐘,依舊不見她的蹤影。此刻,腦海中出現(xiàn)的是她的黑色長發(fā),墨青色薄衫,黑色緊身褲以及微笑。
“姐——”嘟囔著轉(zhuǎn)了幾圈之后,我失了神似的向人民大會堂的方向走去。
“姐——”
如此轉(zhuǎn)悠了近一個小時,她還是沒回到我身邊。偶爾看到穿墨青色薄衫及黑色緊身褲的女生,跟過去瞧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并不是她。幾近中午,回到旅社時仍未發(fā)現(xiàn)她。正后悔著之前為何沒留下她的手機號,旅社里的其他伙伴問及她的情況,我支支吾吾半天之后方才告訴他們走丟了。
“不會走丟的,可能臨時有事去了別的地方?!甭蒙缋锬杲囊晃淮蟾缯f著,在沙發(fā)上盤弄腳趾。
“唔——”我試圖安撫自己的情緒,在床上側(cè)過身去,想著可能會在夢里得知她的一些信息,醒來時卻毫無所獲。
傍晚時分在小區(qū)門外望著路人,每每看到遠處有個身材和她相仿的女生我就會想,是姐姐回來了。然而等人走近時,卻又喪氣地低下頭去。十點鐘小區(qū)關門,我只好鉆進了旅社里,等她回來。在北京的三個晚上皆是如此度過的。
說是三天,莫如說是三年。等她回到我身邊的那三天時問里,我第一次切切實實地感受到旅居他處,卻把他處當作故鄉(xiāng),或者說我把這個旅社當作了故鄉(xiāng)。這種感覺很奇妙,我因此感到欣喜、不安、惶恐、焦躁……盼著她回來,盼著她冉次回到我身邊。
該是時候回來了吧!在陷入沉睡之前,屋外哪怕很小的動靜,我都聽得很仔細。若是她回來了,旅社的老板會說點什么的。她又會說些什么呢?
她不在的時候,我去了恭王府和故宮博物院,在銅鑼鼓巷買了些紀念品。其余時問都在旅社里等她回來。每天清晨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的行李都還在,心里又是高興又是傷悲。高興的是她來拿行李時我就可以冉次見到她了,傷悲的是興許冉也見不著她了。我總得回家的。
她家在哪兒呢?
與她同處只十個小時,我和她卻勝似親姐弟,這在我十九年的光陰里算得上第一次。我時刻擔憂著,這種事情恐怕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
在回家前的晚上,也就是在銅鑼鼓巷里,我隱隱約約看到了她。她駐足在一家酒吧門口,注視著那位結(jié)長發(fā)的男吉他手。我急忙向她走去,聞到了她的發(fā)香,嘴里喊著“姐——姐——”然而正要靠近時她卻三兩步走開,消失在人群中。
終于要離開了。北京只是我人生中的一個過處,我終究要回到自己的世界。旅社的老板勸慰我不要太傷心,等她回旅社了就給我打電話。如此,我只好拖著疲憊不堪的心怏怏不樂地去了北京站。
車站里人群潮涌,取完車票后我愣愣地看著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他們像我一樣路過此處,我競為此感覺到恍惚。忽而內(nèi)心有些躁動,等回過頭去,驀地發(fā)現(xiàn)她站在我身前。
她的裝扮和三天前一模一樣,拖著行李箱笑著向我走來。那時我眼睛幾乎要淌出淚水,礙于車站里人群眾多又憋了回去。當我緊緊抱著她的時候,感覺自己疲憊不堪的心正在逐漸復原——是一種近乎縹緲的感覺——是一種我所認為的最真實的感覺——她也緊緊抱著我,眼里含著淚花。
“姐——你這三天去哪兒了?”我冉次將淚水憋回去,迫不及待地問道。
“傻弟弟!我不是一直陪在你身邊嗎?”她蹭了蹭我的臉,萬般疼惜地看著我。
其實,見面很快就是分手,但這次她的離去,我卻釋然了很多。
路過的風景,路過的人,或許憂傷,或許痛苦,或許甜蜜
坐在火車上,看著窗外的景色匆匆恍過,天漸漸黑了,遠山若隱若現(xiàn),點點夕陽散發(fā)著桔紅色的溫暖,消散在了遠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