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5月,應中國學者梁啟超、蔡元培之邀,泰戈爾訪問了北京。泰戈爾原計劃是從北京到大連,然后從大連乘船東渡日本,但當泰戈爾聽徐志摩等人介紹了山西的鄉(xiāng)村建設搞得頗有特色后,立刻引起了他的濃厚興趣。
泰戈爾不僅是一位偉大的詩人,在印度,他還是一位積極的社會改革家。他在自己的家鄉(xiāng),一直進行著一種鄉(xiāng)村建設計劃,主要內(nèi)容是在農(nóng)村設立學校、醫(yī)療隊,加強畜牧業(yè)和手工業(yè),并提倡全民性的文藝活動,以使農(nóng)村富余勞動力有出路,教育能普及、文化能發(fā)展。因此,泰戈爾訪華時,希望在中國也能找到一塊地方來實驗他的這種改革計劃,于是泰戈爾臨時改變了自己的行程,在徐志摩的陪同下專程訪問了太原。
泰戈爾要來太原訪問的消息傳到了閻錫山耳中,他認為這是宣傳他的所謂“山西經(jīng)驗”的大好機會,便安排人手,精心組織了對泰戈爾的接待。
5月21日下午4點多鐘,載著泰戈爾的火車徐徐駛進了太原正太路火車站。到站迎接的有山西督軍公署交際課英文秘書潘太初和山西省30多個群眾團體的代表。
泰戈爾走出車廂時,現(xiàn)場頓時一片沸騰。早有人點燃了歡迎的鞭炮,軍樂隊也奏響了歡快的迎賓曲。潘太初和各位代表紛紛涌上前去,向泰戈爾致敬。泰戈爾和歡迎者不斷地握手,熱情地打招呼。出了正太路火車站后,泰戈爾乘坐馬車來到督軍公署花園外國文言學校,稍事休息后,即由衛(wèi)西琴、潘太初陪同,前往山西督軍公署訪晤閻錫山。
在陪同人員的引導下,泰戈爾饒有興趣地參觀了督軍公署的雕刻、孫中山真跡,走過迷宮般的回廊、暗道、樓閣。他打著手勢,風趣地對隨行人員說:“我覺得住在這種迷宮一樣地方的閻錫山是個謎,讓人回味無窮。”
當泰戈爾一行進到督署北廳的門口時,閻錫山已經(jīng)等候在那里了。他留著兩撇黑胡子,身穿黑緞褂,腳穿黑布鞋,一副鄉(xiāng)村學究的打扮。沒等泰戈爾說話,閻錫山先開了腔:“今天早上,喜鵲呱呱叫,我想什(么)就來什(么),這不就把你泰戈爾先生等來了?!?/p>
落座后,主賓又分別說了些歡迎與感謝的話,話頭便轉(zhuǎn)到了哲學問題上。泰戈爾問閻錫山:“你說中國是‘中道文化’,我們此行經(jīng)上海、天津、北京,為什么見不到一點‘中道文化’的痕跡呢?”
閻錫山答日:“‘中道文化’不只是在上海、天津、北京你找不到,就是在太原也找不到,你真要想找的話,那就得去鄉(xiāng)村,或可以找到一點?!碧└隊柎饝粝乱晃挥笥言谔肽暄芯窟@個問題。后來,據(jù)閻錫山說,這個英國人在晉祠住了半年,離開太原時,曾對他說:“經(jīng)過半年的觀察,我發(fā)現(xiàn)在你們的民間交往和婚喪嫁娶上,還是能找出一些‘中道文化’的痕跡出來的。”
閻錫山還盛情地邀請了泰戈爾和他共進晚餐。為了表示自己的儉樸家風,閻錫山請人吃飯從來不上大魚大肉,就是“五盔四盤”。所謂“五盔四盤”就是五個熱碗加四個冷盤,五熱碗為丸子、豆腐、豬肉燉粉條、炒豆芽、燒山藥;四冷盤為熟牛肉、蒸藕根、芥根絲和豆腐干。這次請?zhí)└隊柍缘囊彩恰拔蹇谋P”,不過,加了一個玉米湯。主食有饃、糕和晉北的大米飯。泰戈爾吃得津津有味。
出于對客人的尊重,平時滴酒不沾的閻錫山還破例陪泰戈爾喝了點杏花村汾酒,還打趣道:“我們山西人的理想是:首都遷武鄉(xiāng);太原成中央;國酒汾陽王;國宴玉米湯;國語五臺腔;國歌山西梆?!苯柚婆d,閻錫山又夸耀了一番他的治晉方略:“民國六年,錫山兼綰民政,討論施政之方,以為村者,人民聚集之所也,為政不達諸村,則政無落實;自治不本于村,則治無根蒂。錫山一向提倡水利、種樹、蠶桑、禁煙、天足、剪發(fā)等所謂‘六政’,并將其中的村政建設作為施政重點?!?/p>
泰戈爾到達太原后,還受到了教育文化團體的普遍重視,閻錫山也都做了安排。5月23日下午3時,山西省教育會等團體在文瀛湖公園大自省堂召開歡迎大會,參加會議的有各界人士和大、中學生數(shù)千人,以至于自省堂門被擠壞、窗戶玻璃被擠碎。
泰戈爾在會上發(fā)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他首先對山西人民的好客之情,表示了感謝,又說:“這次我由印度來到中國,又特意前來山西,得與諸位在此談話,我的心中實在歡喜。中國與印度,都是東方的古國,而中印的文化關系亦發(fā)生甚早,所以我到中國來,好像是到了第二故鄉(xiāng)?!碧└隊柕闹v話,不斷被與會者的歡呼聲所打斷,掌聲十分熱烈。
與泰戈爾談論哲學,也成了閻錫山終生難忘的經(jīng)歷。他后來曾多次在對下屬的講話中提到他和泰戈爾見面一事,語氣中頗帶自豪。
1949年8月27日閻錫山在臺灣主持孔子2500年誕辰紀念典禮的講話中,又提到了他和泰戈爾晤談一事。原話是:“二十余年前印度詩人泰戈爾到太原,他問我:東方文化是什么?我說是‘中’。他問我什么是‘中’?我說,有‘種子’的雞蛋中的那個‘種子’即是‘中’。此‘種子’為不可思議、不能說明,宇宙間只有一個種子,造化也就是把握了這種‘種子’。假定地球上抽去萬物的‘種子’,地球就完了;人事中失去了‘中’,人類就會陷于悲慘?!?/p>
但令人遺憾的是,僅僅過了五年時間,徐志摩就在寫給泰戈爾的私人秘書、農(nóng)業(yè)專家恩厚之的信中說:當時中國政局動蕩,政策多變,腐敗,社會治安問題嚴峻,計劃難以進行。
張寧據(jù)《中國政協(xié)報》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