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紙小像：電視劇《甄嬛傳》的愛情物語

摘 要：電視連續(xù)劇《甄嬛傳》的熱播，引發(fā)了很多人對人生進行廣泛而深入的思考。當我們帶著至純至美的暢想游走于文學與歷史之間時，很多人會為允禮與甄嬛至真至純的愛情故事所感染，而最后允禮的身亡、甄嬛的心死這樣的結局又不禁讓人唏噓感嘆。在皇權獨斷的封建制度下，甄嬛與允禮的愛情必然逃不過悲劇的命數。劇中最突出的細節(jié)描寫，就是甄嬛那枚“剪紙小像”的錯落出現(xiàn)所帶來的情感糾葛，它總會巧妙地牽引出二人珍貴的情意，且一次比一次更加真誠、純粹，展示了主人公的愛情悲劇之美，讓觀眾為其真愛破碎之美而動容。

關鍵詞：《甄嬛傳》 剪紙小像 愛情物語

在當下的電視劇劇壇，像《后宮·甄嬛傳》這樣充滿著清代服飾、宮廷禮儀、中藥香料等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元素，活躍著諸多各具性格特點的嬪妃、丫環(huán)等鮮活人物的宮廷大劇，讓人終于有一種告別古裝劇“千篇一律”“千人一面”時代的直觀感受，從而使得富有詩意的、有韻味的“甄嬛體”流行于大江南北。查《清世宗雍正實錄》《清史稿》等史書資料，可知甄嬛的原型并沒有具體的指向性;且甄嬛作為皇帝的嬪妃，是沒有任何的可能與皇帝的十七弟有交往的。由于該劇在“架空小說”的基礎上改編，雖然增加了劇集背景的交代，但是影視作品畢竟不是歷史，只要能藝術地自圓其說，劇中的虛構造次都顯得是那樣的合情合理。該劇對傳統(tǒng)文化的“賣弄”，雖也被認為是“在商業(yè)時代為了迎合當代人對古典文化的懷舊心理，對作品進行的商業(yè)包裝”①，卻難掩蓋古色古香中折射出來的封建時代皇權威嚴下艱難生長的典雅溫婉的至真愛情。筆者并不想糾結于此劇的真實性，而是從細節(jié)入手，通過一個小道具，探討甄嬛與允禮童話般愛情的審美真實感。

在一段時間里，中國電視劇制作人像是商量好似的，不約而同地把愛情故事安插在了清王朝雍正的后宮。于是有了“雍正很忙”的評論。一批改編網絡小說的“穿越”電視劇如《宮鎖心玉》《步步驚心》等接連涌現(xiàn)，俊男靚女，清宮布景，現(xiàn)代思維，夢幻愛情，得到眾多80后90后電視迷們的追捧。大眾文化的主導言情模式不再僅僅是瓊瑤模式，而通過雍正那些年愛過的女子，又一次掀起了人們冷眼看清宮女子“陰謀與愛情”的戲說之風。從這些電視連續(xù)劇的文本類型來看，均是后宮女子為爭寵奪權而展開的明爭暗斗的宮斗劇，這也是此類劇目戲劇糾葛的主要核心。在清代封建專制的統(tǒng)治下，注定了那些女子“一入宮門深似?！钡姆ξ渡睿词故窃诜悍号吚镒罱K能有所作為的女人也逃脫不了命運的魔掌。于是“在清代宮廷的皇妃格格戲中……（孝莊、慈禧）其扮演的角色也成為一種固定的文化符號為觀眾所熟悉”②?！吧顚m香損”的歷史命運是每一位后宮女子的噩夢。其中的杰出者，也是在隱忍作痛中內心漸漸強大，當她們沖破層層枷鎖成功逆襲時，付出的慘痛代價是很難想象的，而失去的往往遠比得到的更讓人捶胸頓足，包括難能可貴的愛情。因此，清宮生活對女性而言，實際上就是對其青春歲月的扼殺，對其生命尊嚴的踐踏，她們又怎敢去奢談“愛情”？甄嬛在皇上臨死前床榻邊發(fā)自內心地說出她對這種悲劇命運的感慨和憎恨：“臣妾要這天下來做什么，臣妾要的，始終都沒有得到。”③

很多學者都持這樣的觀點，“……它固然占據著所有觸目可及的輝煌和至高無上的權威，然而人性的美好卻顯得疲弱而毫無立足之地。最典型的就是《甄嬛傳》”④;“它（電視劇《甄嬛傳》）無意于表現(xiàn)風流皇帝和俏麗佳人的緋聞艷史，而是以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方法直面封建帝王生活的腐朽本質，揭示了在罪惡封建制度下人的異化”⑤。

清宮女子心靈的成長與蛻變，似乎完全地遵循了人性墮落與背叛的循環(huán)模式;其“先敬羅衣后敬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生存法則也必將封建社會森嚴且冷酷的等級制度展露無遺，難怪網絡上流行“無線風光在險峰，無數權謀在后宮”的話語。不過，流瀲紫筆下的甄嬛，作為雍正的寵妃，她有著別樣的情感經歷，常人無法觸及的愛恨情仇。畢竟其“融入了現(xiàn)代人的思想和情感，呈現(xiàn)出在封建社會下少有的寶貴精神品格;也使得作品反封建專制、揭露深宮扭曲人性的本質意味更加深刻”⑥。“一千個人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部劇作無論是從甄嬛成長的主線結構，還是清宮戲圍繞妃嬪恩寵與權力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主要情節(jié)，愛情作為人類永恒的主題仍然是劇中不可或缺的調味劑?？v然該劇是一種高度類型化的作品，但就其劇作情景深處流露出來的人性中最純美的情感，特別是甄嬛與允禮角色身份的語言尺度及情感發(fā)展的拿捏，尤為引人入勝。俗話說“人生情緣，各有分定”，從整個劇情來看，分別有四個男人傾慕甄嬛⑦，或為美貌，或為品性。能夠真正無私對甄嬛的只有溫實初和允禮。實初對甄嬛重救命之恩、兄妹之情;而允禮與甄嬛所創(chuàng)造的才是“兩情相悅、琴瑟在御”的愛情神話。

二

剪紙小像，是戲里甄嬛與允禮從相識到相知、再到相戀最重要的信物之一。整部戲小像的特寫，讓人印象深刻，且每一次都有不同意味的作用，一次比一次更顯出他們愛的真摯和純粹。第五集除夕夜那場戲，是全劇的第一個情節(jié)發(fā)展點。甄嬛披著斗篷獨行倚梅園，在雪花映著紅梅簇簇、暗香浮動中的孤潔之姿中尋找自己的“良辰美景”;當晚夜宴，華妃為增色擺放紅梅盆景，無心之舉勾起皇上對故愛純元皇后的思念，借醒酒步騭倚梅園，皇后不放心皇上獨步，派允禮跟行。正抱怨獨留園內剪花枝祭神的宮女余鶯兒聽到有人進來，慌忙蹲于梅枝間，鏡頭通過她的眼睛，就好似《紅樓夢》第五回的“游幻境指迷”一樣，預示了甄嬛與皇上、與允禮最終的情感宿命，直接隱射了甄嬛與這兩個男人之間將延展出錯落情懷的愛恨怨仇，為整部戲的情感走向設下主懸念，也埋下了伏筆。

我們可以從三個人的走位，體味這場戲調度設計的精妙。先是皇上從左入畫，從行走中皇靴踏雪的移動特寫鏡頭，后拉開呈全景;甄嬛則從右入畫，先她提著燈籠的特寫，后披著白色斗篷的近景。一分鐘內（26'16\"—27'16\"），兩人交替出鏡。當鏡頭特寫拉到甄嬛左手將那枚小像掛到了梅枝上并虔誠祈愿“愿逆風

如解意，容易莫摧殘”，靜謐園中引起皇上那句“誰在里”的關注與注意?；蛟S很多觀眾都期待下一個鏡頭是兩人順其自然的初見，皇上一見傾心，加以寵幸。鏡頭一轉，甄嬛慌忙以自己“鞋襪濕了，在換”為由，阻止皇上前來，打破了唾手可得的常規(guī)。進宮許久，甄嬛一直稱病，她與皇上不期而遇，雖同為凌霜而開的梅花，卻未在此相對，既吊足了觀眾胃口，其中深意也心中明了了。與此允禮入畫（28'44\"），甄嬛開溜與允禮循跡遞替出現(xiàn)，短短三分鐘內，交錯地完成了甄嬛與皇上、甄嬛與允禮的邂逅，也頗有用意地讓允禮先看到此枚小像，并摘下小像（29'2\"），暗示出允禮和甄嬛的距離會更近些。

倚梅園的這場戲，本是著重表現(xiàn)甄嬛與皇上不照面的“相遇”，從之后余氏冒頂甄嬛得皇上錯寵，皇上對“嬛嬛一裊楚宮腰”念念不忘，三番五次地向皇后問及甄嬛的情況來看，此番的“相遇”甄嬛已經深得雍正之心;然此番更是甄嬛與允禮“情起”的序幕，之后甄嬛每每回憶起允禮，回放均出自此，此情此景的詩畫讓人難忘，更重要的是，小像乃彼此結緣的愛物。除夕夜把心愛的東西掛到樹枝上，且掛得越高越好，是宮中祈福習俗⑧，而甄嬛對槿汐說起這一晚的祈愿時，最重要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可見這枚小像承載著甄嬛對美好愛情的無限向往。與此同時，小像也是允禮的念想以及對甄嬛愛意的唯一寄托，有臺詞為證：“雖然是積年舊物，可是這么些年如果沒有它，我的心境也不會如此平靜?！薄坝袝r候啊，我總以為這輩子能夠留下的只有這一枚小像了。”⑨

如果沒有兩人在宮外的凌云峰朝夕相對的日子，允禮對甄嬛的千言萬語，那記載浪漫與承諾的合婚庚帖，就只能埋在沉默的夢里了，少了二人愛情的刻骨銘心，這整部戲的看點就少了一半。正因摘下小像的這一刻，允禮深深愛上了這剪紙小像的人，即使后來他知道了甄嬛的身份，也非常清楚他的這份愛，是會被君權至上的封建制度戕害，終究是沒有任何結果的折磨與無言，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愛了，“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毫無保留地奉獻著他所有真誠的愛戀。在第六集，雍正第一次迎面遇到杏花微雨中吹簫的甄嬛時，雍正就謊稱自己是果郡王，可謂是造化弄人。甄嬛在雍正行將駕崩時，才點出了他們三人的錯落關系：“那年杏花微雨，你說你是果郡王，或許從一開始便都是錯的?！痹僬?，第二十集，甄嬛與皇上“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這樣的浪漫場景也會無形中談及允禮：“京都晴空朗星，十七弟的書信中卻說蜀中多雨，幸好他留居的巴山夜雨之景甚美，倒也安慰旅途之困?！绷硗?，在甄嬛封嬪生日時，滿池的荷花和漫天飛舞的風箏，雖說是皇上為甄嬛慶生，但這一切浪漫的點子也都是允禮一手策劃的。不得不說，甄嬛一開始對雍正的情意中，多少有允禮的影子。難怪當曹貴人以昔日甄嬛與皇上相遇之事挑撥時，雍正會敏感地疑心問甄嬛是什么時候對他有情的，由此可見帝王之愛不過是被附著了太多權力、物質與算計、權衡的真情或是假意被異化了的虛幻恩寵。

三

電視劇《甄嬛傳》的主線明了清晰，但其旁枝細節(jié)錯綜瑣碎，且每個人物都能善始善終，不讓人有跳戲之感，情節(jié)銜接自然，這需要有一個一以貫之的道具。剪紙小像就是在整個劇情發(fā)展中，起著連接允禮與甄嬛的情感發(fā)展戲份的重要道具，也用來表明允禮對甄嬛此生一如既往的心意。在第十九集，甄嬛看完禁足中的沈眉莊后的一場戲，允禮送她回宮在湖中劃槳時在贊譽甄嬛妙思行禮時，船顛簸晃動幅度頗大，踉蹌后退，允禮不慎從懷中掉出了珍藏有那枚剪紙小像的矜纓，甄嬛從船板上撿起矜纓打開小像、并回想起當年除夕倚梅園許愿一幕時，允禮正誦讀《牡丹亭》中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果真情之一字，若問情由，難尋難覓”這句，導演此番設計，很自然，也特別地應景。其實，第十七集“七夕夜宴”，甄嬛微醉離席，二人又在桐花臺相遇，一番對夕顏牽?；ǖ那山?，也透著允禮對甄嬛的時時關注和默默關心，在甄嬛離開后，允禮就掏出矜纓，很下意識地一看，觀眾就已明了其心意了。

湯顯祖的至情論有“因情成夢，因夢成戲”之說，在《牡丹亭》中，杜麗娘的死，實際上是對無望的理想愛情的郁郁而終，杜麗娘與柳夢梅的愛情只能在夢境中實現(xiàn)和完滿。這里的吟誦，也昭示著在清代森嚴的封建制度下，甄嬛小主這樣的身份，他們若有情人終成眷屬，也將是超現(xiàn)實的幻想。甄嬛沒有因為杜若的有情味道而暈頭腦、失分寸;雖感受到允禮的情意，卻也不能越雷池半步，故對允禮說：“既是王爺心愛之物，那請不要再示于人前，免得徒惹是非無窮?！奔词乖诘谒氖?、四十七、四十八集，甄嬛遇到了人生前所未有的巨大挫折和艱辛苦難，先因誤穿純元皇后故衣，莞妃沒封成，反被囚禁碎玉軒;后懷著身孕得知自己父親入獄，生下朧月公主三天被趕出宮中，到甘露寺修行;甘露寺的眾尼也容不得甄嬛等人，以她得了肺癆為由，將病中坐月子的甄嬛趕出寺院。她們去往凌云峰的路上，正遇大雪封山，甄嬛高燒暈在雪地。允禮獲悉，立刻帶隨從阿晉冒雪策馬趕來相救，將甄嬛送到清涼臺休息，并在雪地中把自己冷透后，用自己的身體幫甄嬛退燒，以致甄嬛病剛好些，允禮重病在床;而甄嬛等人的生活再無著落，甚至到凄慘境地，允禮的清涼臺就近在咫尺，他又多次向甄嬛表示傾慕愛意，但甄嬛在沒有和允禮好之前并未超出男女界限。這種自尊自愛的性情，更會贏得男人的尊重和深愛。難怪允禮會發(fā)出如此感慨：“以往只知道，湖上十里風荷清香宜人，想不到身在其中，連菱葉、蘆葦都氣味清郁。看來身在其中，果然比遠觀更得妙趣”，表面上是說荷花，實際上是說他和甄嬛此時的關系。

總之，湖面中的這場戲，剪紙小像的掉出，對甄嬛明確允禮心意、加深二人情感起了關鍵性的作用，而且只有處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空間里，無第三人，他們二人才可能進行一些較為放松的傾訴。文辭手法上有“一切景語皆情語”的說法，用此來評斷導演放在剪紙小像上的鏡頭段落，再適合不過了。“有感而發(fā)”從來是藝術創(chuàng)作的源動力，因為情感因素往往是形成藝術感染力的最直接表現(xiàn)。允禮與甄嬛之間的傳情物語更富有詩意、蘊藉性，讓我們從鏡頭中頻頻體味耐人尋味的“傳情”方式并非僅有“眉目”之間。愛情勢必有一個感覺的積累過程，應當是很多情愫聚集到一個高度的升華，才會以一些像剪紙小像一樣的“實務”作為承載，抑或有共通的精神層面，相似的興趣愛好，來走入對方的內心，達到“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極致，甄嬛將她與允禮的女兒封號定為“靈犀公主”，也是這種純真愛戀的美好結晶。

四

剪紙小像，還表現(xiàn)了兩人共同面對危難時，允禮對甄嬛的深愛、承擔和他們彼此之間堅貞不渝的心靈約定。丫環(huán)浣碧實為甄嬛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因而單看剪紙小像眉眼間又有些像浣碧，浣碧才有了提前對允禮的矜纓動手腳的歹心。從甄嬛幾次遇事，果郡王鼎力相助都由浣碧請煩;尤其是浣碧看到甄嬛與果郡王互為唱和，就要求和甄嬛學詩;在果郡王把她指給身邊的阿晉時，通過她的憤怒，可知浣碧非常喜歡允禮。以至于到第六十五集，在合宮宴上浣碧故意打翻杯盞，小像從允禮懷中掉出來，而浣碧又立刻站出來澄清，妄想以此得到允禮的心：

浣碧：請皇上恕奴婢死罪，此物是奴婢的小像。

皇上：果真？

浣碧：這是七年前，奴婢親手放入這個矜纓中的。當時娘娘被華妃罰跪在翊坤宮前，奴婢遇見十七爺便請他援手相助。過后，奴婢到了凝暉堂致謝。

皇上：是嗎？

浣碧：當時，奴婢到凝暉堂致謝的時候，看到王爺的桌上有幾張彩紙，一時興起便剪了幾朵窗花，送給王爺做謝禮。那時候，王爺問奴婢是否會剪小像，奴婢就按照自己的模樣，剪了一個小像放入矜纓中。后來有一次，王爺和奴婢相見，王爺問奴婢喜歡什么花，奴婢說喜歡杜若。皇上可以看看矜纓中是否有幾片杜若的花瓣？

皇上：果然不錯。如果不是你的小像，你怎么會知道這里頭裝了些什么東西呢？嬛嬛，她的心思你可知道嗎？

甄嬛：臣妾竟是個傻子，這丫頭瞞得臣妾好苦。

……

葉瀾依：前幾月，臣妾去熹貴妃宮中，總不見浣碧。聽說十七爺病了，是浣碧去照料的，臣妾當時還疑惑，原來是有這段緣分在呀。

……

雖說浣碧此番舉動，表面上看，她是在解甄嬛一時之難，但其“司馬昭之心”，大家都很明白。她為了感化允禮，希望能嫁與允禮，可謂是煞費苦心。早在第六十二集，允禮病了，甄嬛不能出宮，便讓浣碧去看望他。允禮問浣碧是甄嬛讓她出來的嗎，浣碧回答允禮是自己求了蘇公公來的;她百般照料允禮，但允禮還是一心憂慮甄嬛的處境，一直催促她趕緊回去?？梢?，允禮對甄嬛的愛既堅定又專一，并不會為其他女子的示好而有所改變，也不會因為甄嬛的身份改變而有所轉移。之后的這場戲，甄嬛與允禮雖言猶未盡，但我們可以從中感受到那種無奈的深情與真心的愛護：

甄嬛：這雙手，這個人，從此都歸浣碧所有了。

允禮：我知道你難受，但我比你更難受。

甄嬛：今日你與本宮同喜，明日你便是本宮的妹夫了。

允禮：一定要這樣嗎？

甄嬛：你瞧，月亮注定是要西沉的。我和你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若不如此，死的不只你我，僅僅流言，溫實初便是前車之鑒，我不能再連累你。

允禮：那天的事，我為不能來幫你而恨自己。

甄嬛：若那日被指認的人是你，我只怕會發(fā)瘋。浣碧一直喜歡你，她對你的情意，并不比我對你少，我很早就知道，你不要辜負她。

允禮：你知道的，我只要你。

甄嬛：此生以今日為界，從前只有我，往后便只有浣碧了?！?/p>

這段詩意化、柔情化的對白，貫穿在二人眼神交流的鏡頭中。心靈的交付、真愛的灌注，甄嬛與允禮坦然自若地踐行“感人心者，莫先于情”，從中，我們品出了甄嬛永失所愛而不得不與魑魅魍魎相伴為伍的寂寥和心傷;而在這個過程中，更應該感慨清宮女子人生的艱辛，感嘆封建等級制度對人性的壓抑和戕害。允禮死前，還是把長相思的笛和裝小像的矜纓一起交給甄嬛。允禮為了心愛之人可以去死來信守一生，曲盡人散后，允禮生命的維護，使得“悲劇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的無奈與傷懷更為耐人回味和徹底;也反襯甄嬛在生命歷經風雨之后的絢爛風帆，可悲可嘆。在封建等級制度森嚴的男權社會，女性不可能在物質上完全獲得獨立，但是，甄嬛在夾縫中所選擇的精神自由，卻是令人敬佩。借用四阿哥的話：“能做皇阿瑪寵妃的人，一定不簡單?！雹庖虼耍瑥臋嗔﹃P系的角度來看，雍正對甄嬛的寵愛更多的是控制欲和占有欲，完全談不上愛與尊重，正是甄嬛所告誡自己的“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而甄嬛與允禮浪漫夢幻的真摯愛情，并未隨著剪紙小像的磨損而失去光澤，在歲月砥礪的成長中逐漸成熟，在彼此心意相通中繾綣激情，抑或在生死愛欲中產生精神共鳴。從某種程度上，這種唯美的東西也激蕩著觀眾內心深處的“那些年”。

① 楊蕓蕓：《后宮·甄嬛傳：華麗文化元素包裹下的蒼白內

質》，《作家雜志》2012年第8期。

② 王俊秋：《當代影視劇中的“清宮戲”研究》，光明日報出版社2010年版，第11頁。

③ 參見電視劇《甄嬛傳》第七十五集中甄嬛的臺詞。

④ 田宏宇：《異化與顛覆——后宮劇熱播背后的人性隕落與歷史缺位》，《理論前沿》2012年第10期。

⑤ 韓業(yè)庭、蘇墨、唐蓉、王希子：《古裝戲應弘揚主流價值觀——從電視劇〈甄嬛傳〉說起》，《光明日報》2011年12月21日第15版“藝術評論”。

⑥ 姚衛(wèi)華：《深宮香損有誰憐——評電視劇〈后宮甄嬛傳〉》，《青年文學家》2012年第10期。

⑦ 四個男人是：雍正皇帝、果郡王允禮、準格爾可汗摩格、太醫(yī)溫實初。

⑧ 參見電視劇《甄嬛傳》第五集中崔槿汐的臺詞。

⑨ 參見電視劇《甄嬛傳》第五十集中允禮的臺詞。

⑩ 參見電視劇《甄嬛傳》第十三集中四阿哥第一次見甄嬛時說的話。

作 者：蔡 敏，山西師范大學在讀博士研究生，山西傳媒學院教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戲劇戲曲學。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