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滴滴都是愛】
母親和那口老掉的井
□謝 云
入夏后,一個多月時間,持續(xù)艷陽,持續(xù)高溫,滴雨未落。母親從老家來信,說天干得很,村前那條河,斷流了,連屋后那口井,也快沒水了。那井,就在我家屋后,這些年來,一直被我深情眷念著,清澈、甘洌、幽深;而現(xiàn)在,它居然就這樣老了。
那一天,接到母親來信的那一天,得知那口井老了的那一天,它的形容、情調(diào)、場景竟又一次在記憶里清晰。我跟著那氣息走了回去。井水沒了,那口老井,或許真是老了。我忽然想不起下面該有什么內(nèi)容。我只是莫名地想到母親,在鄉(xiāng)下奔波操勞的母親。然而,父親上次來我這里時說過:“你母親這兩年,又老了一大截,頭發(fā)也白了許多。”
記憶中,母親是有過一頭茂盛的長發(fā)的,烏黑,柔軟,油亮,光潔。母親喜歡它們,疼惜它們。我一直記得,小時候,再忙的時節(jié),從田地里或山坡上歸來,洗臉或洗手后,母親總要撫點水在頭上,然后認(rèn)真梳理,到一絲不亂了,再將它們精心編成兩條粗大的辮子。勞作或奔走時,辮子就在母親肩上,在田邊或地埂,在蜿蜒的村道上,一晃一晃地蕩著秋千,像極了母親當(dāng)年的身影——活潑,輕盈,歡跳。
然而,自幾個妹妹依次出生后,母親就不再蓄發(fā)了。她剪成了便于梳洗的短發(fā)。早晨起來,只需用手蘸水,略微抿抿,再蓬松零亂,也變得順溜了。貧困,勞累,飼養(yǎng)雞鴨豬狗的忙亂,養(yǎng)兒育女的繁雜,使她早早告別了年輕和愛美的心境。像她的頭發(fā)一樣,母親提前進(jìn)入了枯澀的中年——而那時,母親還不到30歲。
自讀大學(xué)后,我在家里待的時間就一年比一年少。記得前年春節(jié),早早寫信回家,告訴了母親行期,卻沒料到,接連不斷的事情跟在腳邊,弄得我一時半會動不了身。待好不容易做完事,回到家中,差不多已是預(yù)約時間一周以后。當(dāng)我?guī)еL(fēng)塵和一臉歉意出現(xiàn)在母親面前時,她只說了一句:“回來了就好?!蔽宜械那敢饽秊闇I滴落下來。
也就是那時,猛然看見母親頭發(fā)中間凜然生出一撮撮白發(fā),像春天黛青的遠(yuǎn)山陰影里的一抹抹殘雪。這不經(jīng)意的發(fā)現(xiàn),在我心里不止一次地山崩或海嘯。雖然我早知道,南來北往人自老,白發(fā)取代青絲是自然規(guī)律,誰也無法抗拒。但是,這些年來,我忽略了母親的變化。每次想到她,浮現(xiàn)眼前的,總是年少時看到的她的樣子——精神,精明,能干。我一點兒也沒覺察到,她會一年比一年老;她的皺紋,會一年比一年密;她的頭發(fā),會一年比一年白。也許,我是真的太大意了。就像那口沉默在屋后的井。那井水,一直那么清澈、純凈,一直那么源源不斷,我從沒想到,它也會有枯衰的一天。
或者,對我們而言,母親就是那不停地供我們汲飲、滋潤著我們心田的一眼井。
(選自《感恩的心》,有刪節(jié))
心湖漣漪
看似幽深的水井,終有枯竭的一天;看似強健的母親,也會有衰老的時候。古井如慈母,那源源不斷的水如同源源不斷的母愛,充盈,溫暖。讀罷此文,你是否也想起了自己與母親相處的點點滴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