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居圖

一 清晨

雞叫了幾遍，村子就醒了。

村中的那條小河在晨曦朦朧中伸著懶腰，打著哈欠，自然隨意地在村中橫穿而過。

村人在霧氣氤氳中三三兩兩陸陸續(xù)續(xù)地走到上游，洗菜淘米的聲音，連同推開柴門的吱扭聲，一起向下游梳頭洗臉的人們流去。

女人在灶坑里添一把柴火，“哧啦” 一聲，劃一根兒火柴丟進去。先是一股黑色的濃煙，打著趔趄，歪斜著身子沖出去。緊跟在后面的也毫不示弱，旋著身子從煙囪里冒出來。望著炊煙裊裊漸漸飄入云中，鼻子就聞到飯香味了。

男人喚醒還在熟睡的孩子，從東山墻上扯根扁擔，到屋后山根處的水井里擔水。井臺上墨綠色的青苔似彎彎的睫毛，水井恰好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蓄著清澈的山泉，在水桶起落中一開一合地蕩漾著一圈一圈的水暈，這純凈的生命之水望著天空是在把誰思念呢？井是自己淘的，深有六七尺，寬有三四尺，采山上的青石壘砌而成。水是山泉水，從泉眼里“咕咚、咕咚”冒出來的。井寄托著一家人的希望，更是男人的一件得意作品。冬夏春秋四季長流，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井里的青蛙，也在這里繁衍生息，繼續(xù)著它們坐井觀天的本領(lǐng)。偶爾也有幾只跳到井臺上咕呱叫，相信它們是看見了井之外的世界，井之外的天。

分給孩子的任務(wù)是灑水掃院。孩子的一只小手提著小水桶，另一只小手握著水瓢伸進去舀水。手臂只那么輕輕一揮，空中就多了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掃帚在弧線中穿梭，腳印在地上移動，一招一式在旭日初升中養(yǎng)成了勤勞好習慣。

陽光踱著步子，走進井然有序的小院，眼神落在明凈的玻璃窗上，一家三口盤腿坐在炕上吃早飯，香噴噴的味道彌漫……

二 泉眼溝

泉水從山上流下來，山多了，水自然就多了。

在老家，有山的地方就有水，有水的地方就有人家。村人選擇這樣的地方棲身生活，大大小小的村落也就形成了。

溝溝汊汊都有人家不均勻的分布，多者幾十戶，少者三兩戶，甚至獨門獨戶。

泉眼溝的分布比較奇特，幾十戶人家呈扇形排列開，中間圍著一口小井。井水一年四季長流水，從不干涸。不怕冰凍不怕干旱，供幾十戶人家使用。

井水四周都是泉眼，隨便用手一淘，就是一個水泡。唯有小井的水，水位不下降，保持充沛的蓄水狀態(tài)。流到下游的河套里，水中有成群的小魚，還有躲在石縫草根中的狗蝦，弓著身子或逆水而上或順水而下。上世紀70年代，生產(chǎn)隊在井泉下游挖養(yǎng)魚池，養(yǎng)的魚耐不住水的寒氣，很少有長大的。后來有人承包了魚池，在魚池中放幾條鰱魚，再放兩掛鞭炮，做起飯店生意，取名“泉眼溝鰱魚館”。賓客絡(luò)繹不絕，都說小井的泉水燉的鰱魚味道鮮美，大補特補，走時還要帶上幾瓶井泉水，屬于喝起來有點甜，原汁原味地地道道的礦泉水。接連幾年，店家財源滾滾來，著實紅紅火火了一陣子。過了一段時間，顧客大量減少，店家沒了生意，想起看看小泉，結(jié)果泉水已經(jīng)被污染了。

難忘小井清澈甘甜的泉水，現(xiàn)在連回憶都帶著苦澀的味道。難忘讀小學時同學們曾經(jīng)到小井打水，還有畢業(yè)合影寫下的泉眼溝小學字樣。泉眼溝只能留在記憶的春天里。

三 看電視

星星扯著月亮在天上走，媽媽抱著娃娃在地上走。

娃娃的眼睛望著月亮，奇怪：為什么人在地上走，月亮在天上走？

鄉(xiāng)村的路崎嶇細長，好像總也走不到頭。而電視連續(xù)劇中插入的廣告，就像腳下凹凸不平的路面，深一腳，淺一腳，攪了走路人的興致。原來是貪看了一集電視劇，趕夜路心急火燎，著急忙慌惦記著自家的熱炕頭，又擔心遇到野狗流浪貓驚了懷里熟睡的孩子……

上個世紀80年代，村上哪家買了電視機，除了會引來羨慕和“嘖嘖”稱贊聲，晚上一定會有成幫結(jié)伙的村民來看熱鬧。主人好客，搬來木椅條凳，擺上大棗榛子栗子核桃，灶坑里多放些濕木頭棒子，燒熱南北兩鋪大炕，地上有火盆，火盆里有土豆地瓜，旺旺的炭火飄出幾縷香噴噴誘人的味道。老人婦女小孩坐炕上，漢子小伙子在地上找個座，一起熱熱鬧鬧地看電視。

電視多是黑白的，起初還沒有彩色的，熒屏也小得可憐，14英寸的算是大的。遇到信號不好，屏幕出現(xiàn)雪花點，還要爬到屋頂轉(zhuǎn)動電視天線搜索信號。

電視里面演播一出戲，電視外又是一出戲，有面紅耳赤爭論劇情的，有給小孩子喂奶的，有咳嗽聲，有放屁聲，有睡著了打呼嚕聲。戲里戲外都是人生，哪個更真實呢？昨夜的星辰依舊，今晚群星依然閃爍。

忙碌勞累了一天的人們，在電視機前更多的時候像一個牢記“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小學生，認真地聽、看、想。這里有村莊以外的國際國內(nèi)大事，有田野之外的稀奇事，可以開眼界長見識，也有那些生活中的喜怒哀樂苦辣酸甜，像解不開理還亂的一團麻。

電視節(jié)目每天準時播放，村人每日準時等待。放電視的人家每晚都要多掃一遍地，多灑一遍水。也有余興未盡的，隔日在田里遇見了，相互談?wù)?，相互傾訴家長里短。過得舒適自在的心里樂呵呵，日子過得艱難的愁眉苦臉，甚至眼含淚水愣是不讓流下來。堅強的性格沒有開墾不了的荒地，相信生活中沒有蹚不過去的河。嘮過了，說過了，心里就舒坦了，手里的活計兒干完了，回到家，炊煙又升起來了。貧也好，富也罷，日子還得一天一天過，終有一天會過上好日子的。說不定哪天咱們的故事也能上電視哩。說這話的是村里文化最高的李校長，聽說李校長的兒子后來成了一個大作家，還真為老家寫了一部電視劇，準備在中央一套播放了。

四 酒老頭

二爺姓趙，人稱酒仙。

每次見到他，常常是手握酒杯，面色紅潤，說話搖頭晃腦抑揚頓挫，只因缺了一把鵝毛扇和神仙的寬袍仙服，才能在眾人堆里識得是凡人還是仙人。即使是凡夫俗子，卻也有不俗的地方，擅喝酒，聞酒能識度數(shù)。如果是家釀散白，不僅能辨出方圓三百里誰家釀的酒，更能猜出是哪個季節(jié)釀的酒。這讓那些販賣假酒的小販不敢在村中賣酒。

二爺滿族人氏，祖上住長白山九道溝，喝酒的能耐，不隨姓氏不隨民族，只因兩個字——煩惱。俗話說：“借酒澆愁愁更愁。”用在二爺身上似乎看不出來，他內(nèi)心的憂慮、不安、痛苦，早已在酒精的作用下隱遁起來。

二爺?shù)拿径噔?，像他手里的二胡拉出的曲調(diào)，曲折婉轉(zhuǎn)，低沉生澀。十六歲參軍，打過鬼子，參加過遼沈戰(zhàn)役，去過朝鮮戰(zhàn)場。先是趕走了日本鬼子打敗了國民黨戰(zhàn)勝了美國佬，仗打了不少，身上留下的傷也不少。幾枚軍功章見證了一切。這是二爺一生中最大的財富，也是最大的痛苦。回鄉(xiāng)后落實工作才發(fā)現(xiàn)丟了檔案，無奈投親去了黑龍江。北大倉地多糧食多，日子過得厚實。又先后有了二男二女，可謂兒女雙全家庭和睦。二爺一家人溫和謙厚，四鄰八鄉(xiāng)鄰里往來，大事小事總是把別人想在前，自己想在后。因為人緣好，大家也愿意到趙家串門嘮嗑。

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突然有一天，村里傳來趙家大兒子殺人的消息，殺的是鄉(xiāng)里的地痞黃三。消息傳來，村人不敢相信，二爺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既成事實，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舉家老小連夜逃往遼東老家。此后的二爺憂愁不斷，開始喝酒來消愁。先是自己的傷病犯了，后來老伴憂慮過度疾病纏身，先走了一步。爺兒幾個住在大棚中不足十平方的小屋中，靠賣菜維持生活。話說地痞黃三，橫行鄉(xiāng)里欺男霸女偷摸強砸惡貫滿盈，百姓早有怨憤。過了一年，全國開始嚴打，趙家老大投案自首，被判為防衛(wèi)過當獲刑15年有期徒刑。本來生活拮據(jù)，現(xiàn)在更是雪上加霜。直到現(xiàn)在，趙家老二每天都騎著自行車馱著一條板凳走街串巷去磨刀。獄中的趙家老大有一次嘆息，如果不是跟爹學了磨刀的手藝，如果不是遇見地痞黃三欺人太甚，也不會操刀誤殺人。當初二爺若不是丟了檔案，也不會學了磨刀的手藝。說不定現(xiàn)在是一位大人物，喝的應(yīng)該是茅臺五糧液吧！世間因果報應(yīng)，怎能說得清。因緣結(jié)果還是因果結(jié)緣，因果留給別人去研究吧！二爺?shù)木票挚樟?，該倒酒了?/p>

五 楊老太

楊老太的年齡，就像她的小腳稀有且珍貴。

96歲的年齡在村中可稱得上老壽星。別人活得這般年齡早已被身后經(jīng)歷的滄桑往事壓彎了腰，變得老態(tài)龍鐘，眼花耳聾，而楊老太卻精神矍鑠，和她的小腳一樣，留下的腳印是往還是返不重要，誰還會仔細分辨小腳走的方向是前還是后。好在楊老太歲數(shù)大了，近幾年在村中少有走動?？墒亲罱逯谐霈F(xiàn)了一件怪事兒，每逢初一和十五有人在十字路口焚香燒紙，還有一行小腳印留在地上。起初以為是外村人干的，后來是楊老太的孫子解開了村人的疑問。楊老太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有一次村上一家辦喜事，兒媳婦喝多了，別人還在勸酒，楊老太看不慣，端過酒碗喝了個底朝天。正巧被鄰桌一個算命先生看見，他給楊老太畫了一道符，要求每月初一和十五買二兩紙錢燒，可以活百歲。楊老太信以為真，也就有了村頭燒紙的一幕。

六 小賣鋪

小賣鋪過去叫代銷點，也叫小賣店。我們喜歡叫小賣鋪。就像鐵匠鋪、裁縫鋪，這些名字在村子里格外受歡迎。

家家戶戶都和小賣鋪的老板熟識，老板也會在你購物時免費送上一個微笑。除了村里人家需要的煙酒糖茶，還有一些過路人也會來買東西，來的次數(shù)多了，被稱為回頭客。石破爛是回頭客中的?？停彩欠綀A幾百里的破爛王。能被稱王者自有異人之處。石老大有八個兄弟，每天趕著八架小馬車，經(jīng)賣鋪門前打馬而過?？哲嚦?，滿車回。魚貫而行秩序不亂。頭天夜里定好去哪里。第二天，天蒙蒙亮，八架車八匹馬八兄弟已經(jīng)趕早出發(fā)?；蚴堑綎|金礦，或是到西鉛礦，或是到北邊玉石礦，或是到南邊碼頭?？傊?，去的都是富得冒油的地方，收回的物件，說是破爛，但里面真有不少稀罕物。有一次，兄弟中的老三，按破銅價收了個純金聚寶盆。老四、老五、老六哥兒仨收的都是古董類，別人當作扔貨，都去揀金銀銅鐵去收。哥兒仨起初見了甜頭，后來再給低價就不那么好收了。老大、老二穩(wěn)坐釣魚臺，收來的物品有金沙塊等硬貨。剩下老七、老八兩個老疙瘩，撿些雞零狗碎也夠過日子。只幾年工夫，哥兒八個就發(fā)了家，在人前走路大搖大擺，嘴上叼根煙卷噴云吐霧，看人用額頭看，用眼看也是斜著眼睛看，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

別人見了哥兒幾個煩，小賣鋪老板李老黑見了樂。哥兒幾個起早走，傍晚回。一路上鞭哨響，馬脖子上的鈴鐺也響，哼著小曲不停地唱。每次到了小賣鋪，老板早已準備好酒、肉、煙、茶、撲克、色子等。酒是散酒中的老白干，需燙熱；肉是醬牛肉，切成片；煙是大前門；茶只能是花茶了（本地不產(chǎn)茶）。酒足飯飽后，再賭上一陣子，誰贏了誰付賬，從不賒欠。哥兒兄弟八個一起來，哥兒兄弟八個一起回，哥兒兄弟八個一起喝，哥兒兄弟八個一起賭。外人看著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有眼紅的，于是就有了張家兄弟、李家兄弟、王家兄弟也趕著驢車、馬車去收破爛。收回的東西堆了滿院子，到后來真正成了沒人要的破爛。而石家八兄弟早已改行，在城里盤了兩爿店開起了酒樓，吃住玩一條龍。八兄弟已經(jīng)是城里有名的富商，據(jù)說他們手頭囤積的金沙石、古董字畫能夠買下整個龍門鎮(zhèn)。

李老黑的小賣鋪細水長流地開著。春節(jié)一副對聯(lián)，正月十五兩盞燈，日子一天天過，每天都有三三兩兩的進項。幾年過去了，村里人都成了老客，路人多半是過客，也有少數(shù)的回頭客。只是有一人例外，他一次也沒有從小賣鋪停留過，每年“五一”之后來，“十一”之后走，在村里他是李老黑唯一的競爭對手，李老黑卻又奈何不了人家。此人姓王，人稱摩托王。在上世紀70年代能騎上摩托車，恐怕不亞于今天的寶馬奔馳。見過騎摩托車賣冰棍雪糕的，見過開寶馬奔馳賣冰棍雪糕的嗎？一定沒有。

摩托王騎的是重慶輕型小摩托，可以用腳蹬，不用燒油也可以跑。每次來時，冒著煙載著貨，賣完貨掙著錢悠閑自在地蹬著車子回。每天生意都特好，一分錢二分錢的冰棍冰磚，五分錢的雪糕賣得搶手。沒錢不要緊，孩子可不能饞著，要是哭壞了嗓子可不是小事，沒錢咋辦？拿雞蛋換啊。雞屁股不就是錢罐子嗎？誰家的雞窩里老母雞被攆走了，準是這家的娃娃要買雪糕冰棍吃了。所以每次摩托王的雪糕箱里白色棉被來的時候壓著雪糕冰棍，返回時裝的全是紅皮新鮮雞蛋。李老黑的小賣鋪不賣雪糕冰棍，只有汽水香檳。沒有冰箱吃了大虧，眼看著花花綠綠的票子裝進了摩托王的腰包。又過了幾年，摩托王年紀大了，騎不了摩托車就再也沒有來，關(guān)于他的身世也始終像個謎一樣籠罩在村人的心中。那久違的摩托車還有清脆的“嘀嘀”聲，一起不見了。

小賣鋪還在，李老黑的皮膚還是那么黑，笑起來牙齒還是那么白，他的微笑還是免費的。

七 山上的神仙

蠶農(nóng)的春天，在晨霧中開始。氤氳的水汽凝結(jié)成無數(shù)顆小水點，像一層白紗罩著大山。田野、山巒上，蠶農(nóng)背著柳條蠶筐踏著晨霧，以虔誠的拜姿，低頭含胸一步步盤旋著在山腰，山梁上緩慢移動。

在早晨4時左右，將蟻蠶送往把場，用開葉早的“山高粱”（俗名馬尿騷）做引棵引蠶，放入把內(nèi)，稱破蟻。有全墩破蟻和偏墩破蟻之分。破蟻后，將貼地的枝條壓伏于地面，以營救落地蟻蠶，謂之“救命枝”。

蠕動的幼小的身軀拼命地吮吸著葉片上的營養(yǎng)。晨昏飲著露水，快速長成青綠色的蠶。在這個過程中，蠶農(nóng)不會給自己放一天假，停頓的時間也只是用來吃頓飯，卷棵旱煙“吧嗒”兩口。剩余的時間要灑藥，防蟲害，更要嚴防鳥雀的偷襲?，F(xiàn)在槍支早已實行管制，但蠶農(nóng)可以憑借手續(xù)，帶槍上山。槍多半是裝散彈的“老洋炮”。槍法準的一天可以打上幾十只山雀，晚間剝皮烤肉，喝上兩口60度高粱小燒酒犒勞一下自己。鳥兒多的時候，要在樹上綁上鮮艷的布條，扣個葫蘆瓢，描眉畫眼，穿衣戴帽，扎個稻草人。

山上的日子住久了，窩棚被稱為神仙窩。蠶農(nóng)也被戲稱為“山上的神仙”。在家鄉(xiāng)，蠶可以放養(yǎng)兩季，放春蠶和放秋蠶。趕上雨水充沛，枝繁葉茂，病蟲害少，收成就多。反之，搭了力氣，還要賠錢。

蠶的生長過程是平靜的，在成繭的時候更為平靜。一夜間滿山坡，枝枝杈杈上掛滿了蠶繭。蠶用精湛的手藝將自己倒掛在樹上。蠶蛹在沒有完全進化時，半是蠶半是蛹，被稱為“活神仙”，營養(yǎng)豐富，民間認為一個神仙的營養(yǎng)頂兩個雞蛋。選個晴好的日子蠶農(nóng)應(yīng)該帶著“小神仙”下山了。

八 采玉

《岫巖縣志》載：岫玉的開采史有1萬余年。1983年在海城縣小孤山古人類遺址中，發(fā)掘出3件岫玉制作的砍斫器，證明舊石器時代晚期，岫玉即被人類發(fā)現(xiàn)并利用。夏商以至秦漢時期，岫玉已被用于琢制裝飾品，北京故宮博物院珍藏的屬夏家店文化的兩件出土玉器——碧玉螭佩（公元前11～10世紀）和青玉鳥獸紋柄形器（公元前11世紀～前770年），均為岫玉所制。1968年河北滿城漢墓出土的西漢中山靖王劉勝及王后竇綰的兩套金縷玉衣，經(jīng)鑒定其玉片取材于蛇紋石軟玉和角閃石軟玉，即是用瓦溝和細玉溝所產(chǎn)的兩種岫玉琢制而成。1957年瓦溝上場子曾發(fā)現(xiàn)一處斜井式古玉礦，內(nèi)有陶碗等物。1957年又在細玉溝嚴家崗發(fā)現(xiàn)一處露天古玉礦，在礦坑中已有呈炭化的松樹明（松脂）。古代岫玉制品的發(fā)掘及古玉礦遺跡的發(fā)現(xiàn)，說明古代岫玉的開采具有一定的規(guī)模，并已掌握斜井開采技術(shù)。

從遠古走來的岫玉，是否是女媧補天的五彩石已無從考證。我們能夠目睹到天地間的瑰寶，應(yīng)該算作緣分。

千年的玉緣，從山水中走來。采玉的匠人碰觸玉體的聲音，玲玲盈耳，在群山中飄蕩，任世間最美的鳥雀的聲音也無法媲美。

露天礦裸露的脊梁，被風雨沖洗得干干凈凈。地下的斜井礦，窄軌上負載著小礦車，運出一堆堆大山深處的美玉，溫潤、透明。圣潔的岫玉閃著奇特的光芒，走進人們渴盼的眼睛。

默默的凝視，用心靈去聆聽，來自大山的使者，采自遠古的神韻。

清代以來，細玉溝的細玉一直以撈玉為主。每年夏季，天降大雨，細玉溝河水暴漲，精壯的漢子沿河撈玉。有撈玉經(jīng)驗的選擇風平浪靜云和日麗的好天氣，沿兩岸逡巡。遇河水異常泛光處便下水，光著雙腳踩在水中，是玉是石，腳踏上便可判定。后來，村民在自家的水井里、宅基地下面也經(jīng)常發(fā)現(xiàn)稀有的河磨玉。

歷經(jīng)千百年的開采，露天的礦山在群山中歸于一片安靜。底下的礦洞泛著幽幽的綠光，似乎在述說無盡的往事。細玉溝的河磨玉、石包玉，隱匿于地層中，外表生成河卵石的模樣，內(nèi)心珍藏著最后的冰清玉潔。

九 回家過春節(jié)

一場盛大的節(jié)日，打破了冬日的寂靜。孩童點燃的煙花爆竹，早已掩飾不住喜悅，揭開春節(jié)的序幕。

看見所有的眼眸都閃動著清亮、欣喜。興奮讓身體每一個細胞跳躍著，敞開心扉，去趕赴紅紅火火的中國年。

漢字，年的原形是一束成熟的稻穗，象征著五谷豐登。年是祖先對美好生活的不盡期待和不遺余力的懷想。轉(zhuǎn)動歲月的年輪，舒展的記憶穿透五千年風雨，中國年是最具文化內(nèi)涵和魅力的節(jié)日。

一過小年，各家各戶忙碌有序地籌備年貨、購置香燭、掛上紅燈籠、貼上對聯(lián)，家家戶戶在霧氣氤氳中飄溢著年的味道。節(jié)日的氛圍，渲染著藍天白云，黑土地也變得悠然和恬淡了。

年的豐腴，將一切養(yǎng)育得這般歡樂、祥和、安逸、和諧。

日牽著月，月牽著年。炊煙伸長脖子是對誰的深深思念？誰的纏綿牽掛為天空打下溫暖的補丁？

遠處的那一道山梁，倔強的腰部一直向上挺立，從來沒有彎過。他知道，從大山走出去的兒女，會朝山的方向張望。村莊的兒女，總會借著春節(jié)的某段時間，翻過大山，探尋母親久違的目光。路上無風，草也會擺出站立迎接的姿勢。前面還有憨實的牛、羊，用嘴唇打開春天的膜拜。這些山鄉(xiāng)的精靈沉默了憂傷盼望遠方的人，帶一些草綠送給內(nèi)心的春天。

我的心，在明朗的午后，開始飛翔。攜帶所有的吉祥和平安，從家鄉(xiāng)的山路經(jīng)過，從家鄉(xiāng)的小河經(jīng)過。父愛如山，母愛如河。浸染陽光和風塵的大樹，舉起萬千手臂，一起為父母朝拜——在一年中最大的節(jié)日。

過大年，迎春節(jié)。一到年根兒，家庭成員都趕回家過年。所有的牽掛，所有的思念，都匯成一個溫馨美好的詞——幸福。爸爸媽媽早已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年夜飯，剩下的是祭祖宗，守歲，孩子向長輩叩頭拿壓歲錢，大人喝酒聊天打麻將。

忙碌了一年的人們，見面不忘相互問候一聲——過年好！真情真意點亮了春天的燈盞，歡聲笑語讓整個春節(jié)鮮亮飽滿起來。

春節(jié)是中國民間最有特色的節(jié)日。北宋著名文學家王安石，有一首描寫春節(jié)的詩《元日》：“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痹娭忻鑼懶履暝諢狒[、歡樂和萬象更新的景象。結(jié)句加入了對民間民俗的描寫?？梢娫缭谒纬汗?jié)就已成為民間非常有特色的節(jié)日。而現(xiàn)在的節(jié)日遠比古代豐富多彩。東北大秧歌、高蹺、皮影戲、二人轉(zhuǎn)、舞龍舞獅、賽龍舟、對山歌、跳鍋莊等。大江南北各族人民以不同的形式慶祝春節(jié)。春節(jié)已成為世界性的節(jié)日。

在這個歡樂祥和的節(jié)日里，也許你的夢想已實現(xiàn)，也許你有了新的憧憬。開始就是起點，讓心愿乘著時光之碟的羽翼飛向彼岸。春節(jié)到了，春天來臨了，幸福還會遠嗎？

責任編輯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