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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從文獻學的角度講,象雄十八王中最有名的當屬赤威拉杰(),赤威拉杰曾是本教鼻祖幸饒彌沃的施主。象雄末代王李彌夏滅于赤松德贊時期。換句話說,象雄王朝的歷史傳說史可以上溯到本教鼻祖幸饒彌沃時代,象雄王朝的歷史下限至少可以明確斷代至赤松德贊時期。綜上,象雄歷史最終融化于吐蕃末代贊普殘余勢力的避難歷史之中。
[關(guān)鍵詞]古象雄;象雄十八王;李彌夏
中圖分類號:C9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391(2015)01-0054-08
在梳理象雄王國歷史脈絡(luò)的工作中,其歷史時間坐標的定位斷代問題首當其沖,無法回避。大家知道,從文獻學的角度講,學界不少人認為象雄王中最有名的當屬赤威拉杰()。赤威拉杰曾是本教鼻祖幸饒彌沃的施主,同樣,學界不少人認為象雄末代王李彌夏滅于赤松德贊時期。換句話說,象雄王朝的歷史傳說史可以上溯到本教鼻祖幸饒彌沃時代,象雄王朝的歷史下限至少可以明確斷代至赤松德贊時期??梢?,其歷史上限的斷代定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然而,大家知道,近幾年來西藏西部考古的新發(fā)現(xiàn)證明了文獻記載中的一些信息是可信的,如西藏西部考古的新發(fā)現(xiàn)證明迄今2000年以前瓊隆歐喀有可能是歷史上所謂象雄的一個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①同樣,新近發(fā)現(xiàn)了不少涉及這方面的古藏文文獻,如不久前在西藏阿里托林寺發(fā)現(xiàn)的一本藏文古籍,因為母本書名不詳,研究人員根據(jù)其內(nèi)容暫時命名為《月氏王統(tǒng)記》。從《月氏王統(tǒng)記》作者的感情色彩來看,作者無疑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從《月氏王統(tǒng)記》的語言、內(nèi)容、裝訂等方面來看,該作品與西藏山南當許噶塘蚌巴奇塔出土藏文文本有不少相似之處。西藏日報社窮達先生研究了《月氏王統(tǒng)記》一文,他認為其寫作年代大約在公元11世紀左右。一方面,《月氏王統(tǒng)記》在論及治世方略時認為,西部的大食靠財力稱王,南部的印度靠宗教稱王,北部的格薩靠軍隊稱王。居中的吐蕃屬于君權(quán)神授制,接受神王的統(tǒng)治,且認為吐蕃國王的祖先可以上溯到赤瓦登茨時期。另一方面,據(jù)《月氏王統(tǒng)記》的記載,赤松德贊時期其實力范圍已經(jīng)到了于闐、克什米爾、尼泊爾、象雄瓊隆歐喀等地。[1](P.68-103)可見,這個資料至少涉及了象雄王朝歷史的時間和空間兩個重要坐標。第一,涉及了吐蕃王朝第一代贊普的祖先是象雄王赤瓦登茨,也就是說象雄王赤瓦登茨原本系雅礱吐蕃王室的后裔,后因王權(quán)繼承的需要成了象雄王室的繼子;第二,涉及了象雄瓊隆歐喀地區(qū),也就是說赤松德贊時期吐蕃王朝的勢力范圍已經(jīng)觸及象雄瓊隆歐喀地區(qū)。為了更加清晰地勾勒象雄王國的歷史脈絡(luò),現(xiàn)選擇幾個常見的特殊視角進一步明確相關(guān)問題。
一、象雄十八王國及其分布
大家知道,“象雄”一詞在敦煌出土藏文獻里出現(xiàn)很多次,象雄作為整個藏區(qū)六大區(qū)域概念之一,曾被劃入吐蕃六十一東岱()之列,且象雄下分上下兩大部分十個小區(qū)。[2](P. 270-272) 正如前面所言,在本教文獻里“象雄”一詞出現(xiàn)的頻率特別高,與此相關(guān)的歷史人物不少,其中最常見的有“象雄十八王國”之說,下面通過圍繞對“象雄十八王國”之說的探討,試圖窺探遠古象雄歷史文化的冰山一角。古藏文文獻《岡底斯山志》一書在列舉“象雄十八王國”的時候,具體只列舉了十七個,曼日寺導(dǎo)師丹增南達先生以此為基礎(chǔ)舉足了十八例,同時對以下列舉中的拉達和孜那提出了質(zhì)疑。也就是說,曼日寺導(dǎo)師丹增南達先生增補了以下列舉中第18項的同時,又分別對8、9、16提出了質(zhì)疑。總體而言,列舉的“象雄十八王國”有這樣一個特點:首先,十八王國都城城堡位置基本明確;其次,國王與都城名稱用語系象雄語與吐蕃語的合成,每位王室的名稱均含有“夏日堅”一詞,“夏日堅”是藏語“”的漢語對音,意思是“神鳥瓊角”。換句話說,每個王室的王冠裝飾材質(zhì)有不同規(guī)定,有的是金質(zhì)冠,有的是鐵質(zhì)冠,但是,所有王冠裝飾的基本造型是一樣的,那就是“神鳥瓊角”形狀。[3](P.24-26)下面根據(jù)《丹增南達文集》和《遠古象雄與吐蕃史》就象雄十八王國及其分布列舉如下:
第一,岡底斯山前地區(qū)()
1.赤威拉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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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斯隆嘉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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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勢鐸杰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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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瓊隆歐喀地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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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雷札古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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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雍亞木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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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久樂古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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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象雄普蘭地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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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鵬穹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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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聶樂威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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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象雄孜那地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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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達那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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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佐瑪忒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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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象雄達若地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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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堆德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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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雷威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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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象雄達果地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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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協(xié)迥勢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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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雷彌南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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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象雄喀域地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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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塞仕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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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象雄拉達地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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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聶若威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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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象雄日土地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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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木瑪圖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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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象雄喀覺地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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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木威諾()
關(guān)于象雄歷史文化研究尚處于初始階段,因此,從現(xiàn)代行政區(qū)域視角對以上所列都城城堡位置進行考證非常必要,曼日寺導(dǎo)師丹增南達先生和南喀諾布先生就以上所列部分都城城堡位置做了考證,現(xiàn)列表如下,以供大家參考。
綜上,通過現(xiàn)代歷史地理的視角對“象雄十八王國”之說的分析,大家對象雄“象雄十八王國”時期的空間區(qū)域輪廓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那么,如何確定“象雄十八王國”時期的時間坐標呢?按藏文文獻記載,至少有兩個時間坐標基本明確,第一是“象雄十八王國”中的其中一位稱王者與幸饒彌沃系同一時代;第二,“象雄十八王國”的最后兩個稱王者分別被松贊干布、赤松德贊所滅。[3](P.30-34)[4](P.80,82)換句話說,“象雄十八王國”至少是公元8世紀以前的事情,因為史學界研究認為松贊干布在位下限為公元650年,赤松德贊的具體在位時間為公元755-797年之間。[2](P.275)
二、象雄國王被吐蕃贊普所滅
象雄與吐蕃關(guān)系的傳說史至少可以追溯到吐蕃第一代國王聶赤贊普時期。在大多數(shù)古藏文史籍記載中,聶赤贊普是在十二位本教勢力代表支持下成為第一代吐蕃贊普的。同時,也有資料證明,吐蕃第一代國王聶赤贊普與象雄王室有著直接關(guān)系。關(guān)于吐蕃第一代贊普聶赤贊普的族源問題,歸納起來大致有兩種說法:一種為古印度王室后裔說,另一種為古象雄王室后裔說。其中,古印度王室后裔說認為吐蕃第一代贊普聶赤贊普是一位被古印度王室遺棄的畸形殘疾兒。象雄王室后裔說認為,吐蕃第一贊普聶赤贊普的爺爺系吐蕃王室人,史稱亞拉達州(),奶奶系象雄王室人,史稱象雄木增嘉摩()。他們兩人在吐蕃地區(qū)育有七子,其中,第四位史稱赤瓦登茨()。后來,因象雄王室王權(quán)繼承的需要,生于吐蕃的赤瓦登茨被父母送給了遠在象雄的舅舅木杰贊普()。赤瓦登茨從吐蕃來到舅舅的家鄉(xiāng)象雄地區(qū)以后,娶象雄女木薩尼童()為妻,赤瓦登茨與木薩尼童所生之子為聶赤贊普。繼而,又因吐蕃王室權(quán)利繼承的需要,聶赤贊普從象雄來到了吐蕃地區(qū),在被史稱吐蕃“十二本教師”的支持下,聶赤贊普順利成為吐蕃贊普,被后世稱其為吐蕃第一代贊普。②關(guān)于這個問題,從后來傳統(tǒng)史書對聶赤贊普的神化中也可以得到充分證明。大家知道,傳統(tǒng)史書認為,吐蕃第一代贊普聶赤贊普是一位被古印度王室遺棄的畸形殘疾兒,其殘疾形象完全是文字版的三星堆“青銅立人像”。換句話說,這種殘疾形象主要凸顯在眼睛和四肢兩個方面,即眼睛像鳥眼,眨眼時眼皮從下往上眨,四肢像鴨蹼,手指腳趾相互連接。同時,認為聶赤贊普初到雅礱的時候后語言不通,只能通過手語交流。當?shù)厝藛査麖哪睦飦頃r,他用手指指了指天,當?shù)厝苏`以為是上天派來的。于是乎,他被當?shù)厝藫泶鳛橥?,且通過眾人用肩膀扛了回來,所以后世稱其為“肩扛王”。這種傳說不僅常見于世稱權(quán)威的那些藏籍之中,同時還常見于不少名勝古剎的壁畫之中。比這種傳說本身更有意思的是,這種神話恰恰反映了這樣一個事實:吐蕃第一代贊普的確來自于信仰神鳥瓊的地方,因為,他不僅長相特別,且他所說語言也與吐蕃語有別。
大家知道,象雄被吐蕃所滅之說歸納起來有兩種典型觀點,第一種是唐松贊干布時期所滅說,另一種是唐赤松德贊時期所滅說。大多數(shù)史學家認為,產(chǎn)生這種錯覺的原因源自于敦煌出土藏文獻,他們的理由是敦煌出土藏文獻紙卷上下兩張的接合部的上卷末尾有一句“這位贊普”字樣,于是解讀者有的把“這位贊普”理解為是松贊干布,有的專家理解為赤松德贊?!斑@位贊普”字樣理解為松贊干布的代表人物有近代奇僧更敦群佩(1905-1951)。當代藏學家卡爾梅桑木丹博士認為近代奇僧更敦群佩的這種理解是正確的,理由有兩點:第一,近代奇僧更敦群佩是第一位運用敦煌出土藏文文獻的藏族傳統(tǒng)史學家;第二,經(jīng)當代藏學家卡爾梅桑木丹博士對法藏敦煌出土藏文獻的零距離觀察發(fā)現(xiàn),這兩張敦煌出土藏文文獻實際上是雙面雙語紙卷,一面寫有藏文,另一面寫有漢文,通過漢文上下語句的結(jié)對,以及對藏文書寫面的綜合考察,“這位贊普”字樣理解為松贊干布是正確無疑的。[5](P.252)然而,據(jù)曼日寺導(dǎo)師丹增南達先生研究認為,象雄王朝歷經(jīng)世事滄桑,其間王國林立,更迭頻繁,歷史上松贊干布時期所滅象雄王非赤松德贊時期所滅象雄王。換句話說,歷史上松贊干布時期滅了一個象雄王,赤松德贊時期也滅了一個象雄王,然而,這兩個歷史事件發(fā)生的時間、地點、人物都不一樣。松贊干布時期滅象雄王的地點在瓊隆歐喀,主要人物是松贊干布兄妹,采取的策略是兄妹里應(yīng)外合。而赤松德贊時期滅象雄王的地方是在當熱瓊宗的地方,主要人物是象雄王的小妃子()和吐蕃大臣()。這兩個歷史事件情節(jié)較長,在此不宜翻譯,前者在敦煌文獻中有記載,后者詳見2005年尼泊爾版《 丹增南達文集》(藏文,共計13卷)第3卷第30-34頁。
三、象雄歷史融化于吐蕃贊普殘余的避難歷史之中
相對于西藏雅礱地區(qū)的吐蕃王朝而言,其西北部的象雄地區(qū)是文明程度很高的地方,東南部嘉絨地區(qū)是地勢險要便于避難的地方,換句話說,西北部的象雄地區(qū)一度是吐蕃文明輸入的源頭,東南部的嘉絨地區(qū)一度成為吐蕃罪犯被流放的地方。這里分別舉兩個例子予以證明,第一例為歷代贊普姓氏中的象雄文明信息的語言學解讀,第二例為桑耶寺堪布射殺施主國王事件的歷史學解讀。
第一例從歷代贊普的姓氏看問題。長期以來,不少藏學家對歷代吐蕃贊普姓氏的解讀做了不懈的努力,這種解讀歸納起來涉及兩大方面,一種是民族學解讀,另一種是語言學解讀。大家知道,沒有正確的語言學解讀,勢必影響民族學解讀。過去,由于大家對藏族遠古文明缺乏最起碼的了解,犯了不少望文生義的低級錯誤,很多歷史名人因此留下不少千古笑柄。究其根本原因是他們不知道或者說沒有勇氣知道藏古文明還涉及象雄語這個事實。換句話說,過去大家只知道有藏梵雙語解讀的研究方法,但不知道還有藏語象雄語雙語解讀的方法。近年來,隨著藏族本土文化研究熱潮的掀起,國際藏學界在這方面有了很大的突破。這種突破表現(xiàn)在對藏族整體文化進行傳統(tǒng)藏語視野下的深度解讀,同時還表現(xiàn)在對藏族整體文化進行藏語、象雄語、梵語、漢語等多維視野下的廣度解讀。藏語象雄語雙語視野下對歷代贊普姓氏的解讀,對揭示遠古象雄文明與吐蕃文明之間的關(guān)系具有非常特殊的意義。這里在沒有進入實質(zhì)問題探討之前,我再次重申這樣一個事情,無論是以圖齊、斯坦因為代表的老一輩藏學家,還是以郎杰尼瑪、尼瑪維色為代表的當代留外青年藏學工作者,他們都非常關(guān)注象雄語的研究。他們的研究除了對敦煌文獻、本教文獻的考察,還對岡底斯山周邊有可能使用象雄語的相關(guān)地區(qū)進行了田野調(diào)查。這些地區(qū)涉及印度、尼泊爾、克什米爾、巴基斯坦等國家和地區(qū)的部分邊緣接合部。通過他們多年來的努力,象雄語研究取得了很大進展,他們的作品如郎杰尼瑪?shù)摹断笮壅Z英語合璧詞典》以及尼瑪維色的“論在象雄和吐蕃山川找到的象雄語詞匯”(《本教法門》2001年總第14期第92-104頁)、論與象雄語相關(guān)的庫陸語”(《本教法門》2007年總第20期第113-125頁)等。下面我將綜合他們的研究成果對本文涉及論題進行必要的分析闡釋,為了便于閱讀,行文中不再逐一標注說明,敬請大家理解。
第二例從桑耶寺堪布射殺施主國王的歷史事件看問題??v觀藏族歷史,廣大傳統(tǒng)藏族學者對這場歷史事件津津樂道了千余年,迄今仍有意猶未盡之勢。總體而言,大多數(shù)人在熱情謳歌射殺施主贊普兇犯是維護佛法英雄的同時,不遺余力地詆毀受害者吐蕃末代贊普是一位頭上長有牛角的怪胎。關(guān)于這方面的資料非常多,為了不使廣大智者們惡心,這些陳詞濫調(diào)在此就不予贅述了。但是,千余年來的歷史事實證明,桑耶寺第九任堪布射出的那一箭,不僅終結(jié)了青藏高原藏族歷史的統(tǒng)一格局,同時,敲響了吐蕃王朝雅礱殘夢的喪鐘。佛徒射殺施主國王的鬧劇剛剛謝幕,贊普弟兄相互內(nèi)訌仇殺的悲劇又及時上演,敗北一方在危難之際又一次想起了東西這兩塊避難圣地??墒?,藏東南部的嘉絨地區(qū)不僅是當年毗盧遮那被流放的地方,同時也是殺人犯桑耶寺第九任堪布情急逃跑的方向,也就是說這種情節(jié)信息無不暗示著末代贊普對立面支持力源的方向。[6](P.430)所以,敗北一方只有選擇逃到藏西北部的象雄地區(qū)避難。也就是說通過對末代贊普被妖化的信息分析發(fā)現(xiàn),末代贊普朗達瑪及其兒子支持力源主要來自于雅礱西北部象雄地區(qū)。理由有三:一方面,末代贊普朗達瑪被妖化成了頭上長有牛角的怪物;另一方面,除了象雄地區(qū)普遍崇信神鳥瓊以外,還有象雄十八王均系角冠王,即夏日堅王(),也就是說,無論是從對神鳥瓊的信仰的角度看,還是對象雄十八王室角冠的習俗來看,這種被妖化的形象暗示的就是直至末代吐蕃贊普時期吐蕃與象雄一直保持著某種關(guān)系;另外,特別是其王子一派敗北以后逃難方向的選擇就是這個方面最好的證明。敗北逃難一方的王子史稱沃桑(),系吐蕃末代贊普直系后裔。其后裔逃到象雄即現(xiàn)西藏阿里以后得到了一定的發(fā)展,掀起了藏傳佛教史上所謂的后弘期。這股殘余勢力開辟的著名根據(jù)地有現(xiàn)在大家熟悉的古格王朝遺跡。不久,古格王朝又重演了類似吐蕃王朝及其后來的一些列歷史鬧劇,首先是王室兄弟叔侄內(nèi)訌,最后宗教實力派乘機投靠外部勢力排除異己,殃及百姓,這次首先投靠的外部勢力的主要是拉達克軍隊,經(jīng)過血腥屠殺于公元1630年徹底終結(jié)了古格王朝。
關(guān)于這段歷史,大數(shù)人比較陌生,這段歷史被揭秘主要得益于近代考古探險的新發(fā)現(xiàn)和西方傳教士在古格傳教期間的日記。其中,考古探險的新發(fā)現(xiàn)制作的紀錄片,代表作有《世界屋脊上的王朝》。然而,日記原本曾散落,慶幸的是這些日記紙件流落民間后被視為廢紙成了制作宗教面具的紙材。近年來,專家們通過對面具紙材的解讀,才使得這段歷史迷案的神秘面紗被逐漸揭曉。綜合分析這段歷史的矛盾,主要涉及三大方面,一是基督教傳教士的慫恿,二是藏傳佛教竹巴噶舉與格魯派的沖突,三是君權(quán)神權(quán)勢力斗爭加劇。具體一點講,17世紀20年代,正當噶舉派與格魯派在衛(wèi)藏和古格地區(qū)的矛盾日趨加劇之際,[7](P.54)葡萄牙神父安奪德來到西藏阿里古格地區(qū)傳教。然而,在古格地區(qū),自從科日時代起,古格王國擁有實權(quán)的王室后裔效仿先輩出家為僧已成傳統(tǒng)。到安奪德神父進入古格王國時,出家為僧的王弟和王叔在古格全境擁有的影響力不亞于國王,國王和王弟、王叔等大喇嘛之間為取得對臣民的控制權(quán)而發(fā)生的矛盾已經(jīng)被公開化。從傳教士的日記來看,葡萄牙人安奪德神父帶來的新宗教,以及安奪德神父就信仰問題與活佛們的辯論,使古格國王似乎看到了從精神上戰(zhàn)勝大權(quán)在握的活佛們的新希望。也就是說,古格國王不遺余力地支持天主教在阿里的傳教事業(yè),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夢想憑借天主教神父在精神乃至物資③方面提供的援助,達到削弱自己政敵的目的。
大家知道,這個時期竹巴噶舉的靠山是拉達克軍隊,格魯派的靠山是固始汗蒙古軍隊,古格王是樨扎西查巴德。如果說樨扎西查巴德的弟弟和叔叔為宗教寺院神權(quán)派,那么樨扎西查巴德則為古格王室君權(quán)派。這場歷史劇首先以神權(quán)與君權(quán)的博弈開始,神權(quán)派發(fā)出的第一招是邀請第四世班禪蒞臨古格地區(qū)布道造勢,四世班禪賜奉古格王叔祖拉尊洛桑意希歐為王國的精神領(lǐng)袖。君權(quán)派不甘示弱針鋒相對,在葡萄牙人安奪德神父慫恿下,對神權(quán)派采取了一些列的限制措施。據(jù)《西藏通史》記載:“采取了沒收作為喇嘛首領(lǐng)的王弟的土地和收入;派軍官剝奪寺院權(quán)力,強制所有僧人還俗娶妻成為世俗百姓等迫害佛僧的一系列活動。”[8](P.398)對立雙方你來我往幾個回合下來,其后果是不難想象的。如《西藏通史》所言:“這就使當?shù)馗耵斉伤略簞萘εc外國傳教士,與國王的矛盾達到了極為尖銳的程度,也很自然地引起了有悠久歷史的藏傳佛教勢力和藏族百姓的強烈憤怒和反抗。經(jīng)過約兩年的地下活動,扎布讓格魯派寺院勢力動員了許多地方官員、軍官和一般群眾,又聯(lián)絡(luò)了信奉佛教的拉達克軍隊,于1630年(崇禎三年)乘安奪德返回印度,果阿任大主教和(國王)樨扎西查巴德身患重病之機,發(fā)動了大規(guī)模的反對古格政權(quán)的武裝暴動暨反洋教斗爭”。[8](P.398) 就這樣,在內(nèi)憂外患的夾擊下古格王朝迅速覆滅了。據(jù)《頗羅鼐傳》記載,拉達克王室奴役古格百姓50余年后[7](P.58),蒙藏軍隊于公元1681年趕走了拉達克統(tǒng)治者。[9]
綜上可見,縱觀吐蕃王朝和古格王朝的終結(jié)史,這兩個終結(jié)史最大的不同在于吐蕃王朝終結(jié)了兩位象雄國王的命運,而古格王朝終結(jié)了包括王室自己在內(nèi)無數(shù)象雄百姓和本土文化的命運。
注釋:
①西藏阿里發(fā)現(xiàn)象雄王國時期古墓群《中國西藏信息網(wǎng)》?;蛞婎D珠拉杰:談與象雄研究有關(guān)的幾大考古發(fā)現(xiàn)《象雄文化》(藏文)2013年總第9期第1-3頁。
②《》見本教大藏經(jīng)《甘珠爾》部?;蛞娗嗪M士h文嘉寺主編的《》2011版總第8期第58-72頁。
③“1626年4月12日以前,其他幾個傳教士在馬科斯修士的陪同下來到扎布讓?!麄円坏剑徒o國王送去了兩支短槍,這是國王自己要的,多斯·安鳩斯(DosAnjos)這樣寫道(1627年11月10日于西藏)?!薄痘隊垦┯颉返?26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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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許瑤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