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摘要:《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是印度大乘密教經(jīng)典,現(xiàn)存唐法成和宋法天兩種漢文異譯本,法天本為歷代大藏經(jīng)所收錄。隨著英藏、中國藏黑水城文獻的刊布,為我們更好地了解其傳播情況提供了資料。黑水城等地出土文獻中保存了多件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本文對英藏和中國藏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進行了梳理、譯釋和考證,判定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遺存情況;再結合法成本和法天本,探討了西夏文本所依據(jù)的底本以及流行傳播等情況。
關鍵詞:中國藏;英藏;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
中圖分類號:H211.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5)02-0087-10
Abstract: The Arya Grahamatrka Dharani Sutra is a Mahayana Tantra from India of which there are currently two Chinese versions, one translated by Fa Cheng in the Tang dynasty and the other by Fa Tian in the Song dynasty. The Song dynasty version is recorded in the Tripitaka of past dynasties and the publication of the Khara-Khoto documents collected in China and Britain has provided further material for better understanding its dissemination. A few documents in Tangut of the Arya Grahamatrka Dharani Sutra have been unearthed from Khara-Khoto, but those in the Russian collection have not been published yet. Therefore, this paper can only examine, translate, interpret, and research those Tangut versions of the Arya Grahamatrka Dharani Sutra found in the Chinese and British collections to discuss which copy the Tangut version was based on and how it prevailed and spread.
Keywords: Chinese collection; British collection; Tangut language; Arya Grahamatrka Dharani Sutra
因無正史記載,西夏成為長期被人們忽視的王朝。從1907—1909年科茲洛夫率俄國探險隊在我國黑水城掘獲大量西夏文獻且運抵俄國后,引起學界的關注,拉開了學界對西夏研究的序幕。1914年英國斯坦因繼科茲洛夫之后也來到黑水城進行挖掘,所獲之物現(xiàn)藏于英國。20世紀中后期我國考古隊對黑水城進行多次考察,所獲文獻藏內(nèi)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等處。目前黑水城文獻主要有“俄藏”“英藏”和“中國藏”三大部分,隨著這些文獻的刊布,為我們進一步整理出土佛教文獻提供了極為珍貴的材料。
俄藏、英藏和中國藏西夏文獻中皆存有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即《佛說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以俄藏黑水城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為最多。西田龍雄首次對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進行編目,錄入《西夏文華嚴經(jīng)》(第3冊)第201號[1]。在戈爾芭切娃、克恰諾夫編著的《西夏文寫本與刊本》中第142號為《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инв.№571、
572、577、696、699、705、706、2528、6484、6541、6879[2]??饲≈Z夫?qū)⑵涫杖搿抖聿睾谒俏飨奈姆鸾涛墨I敘錄》之中,共收錄12件[3]。因俄藏黑水城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尚未刊布,我們只有借助英藏和中國藏西夏文文獻刊布的殘經(jīng),對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進行梳理、解讀和初步研究,確定其遺存情況;再結合敦煌藏經(jīng)洞出土法成本《諸星母陀羅尼經(jīng)》和入藏法天本《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探討西夏文本所依據(jù)的底本以及流行傳播等情況,不妥之處,敬請學者批評指正。
一 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的遺存
(一)中國藏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
中國藏西夏文佛教文獻中收藏有《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中國藏西夏文獻》(第16冊)“甘肅編”中存有兩個編號共4殘葉的內(nèi)容,現(xiàn)就殘葉分別進行解讀和作出具體的判斷。
1.武威市博物館藏G31·008[6734]西夏文刻本《星宿母陀羅尼》,存1頁,5行,行14字,下面錄文并翻譯。
(1)錄文:
搓諜磀渡癦癦癐薿丑階艾礙皽綒
茸碃貢
目萇紬粧藹 目萇危撂藹 目萇
疙佰藹 目萇付滴蚐 危蚐藹目
撂翚磌撂 磌蚐藹 目撂疙脪 答笍[4]
(2)譯文:
有之意愿一切皆滿令能星曜母陀
羅尼曰
南無(那摩)拔答耶 那摩達嘛耶 那摩
薩迦耶 那摩波尼則啰 達啰耶那
嘛巴帝嘛 帝羅耶 那嘛薩哇 億唎
上述《星宿母陀羅尼》的內(nèi)容翻譯為
能滿有情之一切意愿,宿曜母陀羅尼曰:南無拔答耶 南無達嘛耶 南無薩迦也 南無波尼則啰 達啰耶那 嘛巴帝嘛 帝啰耶 那嘛薩哇 億唎
2.甘肅省博物館藏G21·059[T21]西夏文寫本《佛說圣星母陀羅尼經(jīng)》,存3殘葉[4](365-366)。其一,G21·059[T21]-1P,經(jīng)折裝,2折頁,每折6行,行13字,上下單欄,下面錄文并翻譯。
(1)錄文:
砈瞺笍缞燈缞翆毋維聻藰脁胉
皳口礠履艾礙燃癐箶吞階篎瞤
肈箌笍鎂癐飼薿穔砂艾礙癦癦
緽碽銅蕽氫禑苛胅苛胅籄埠搓
蒜籋弛省籱汕端凹秬吸融□□
諜螏磤臺篟艱□□□□□□□
緽銅綃礙皽綒茸 碃□□□□□
耉蕽淮毯愁愁□□□□□□□
譴慫慫紻稟點□□□□□□□
絩碽紻繰溝□□□□□□□□
揉兩菢絅□□□□□□□□□
怖□□□□□□□□□□□□
(2)譯文:
壽長得九十九歲于所天靂閃電
龍鬼諸惡星耀悉皆畏不能及昔
命取得愿皆圓滿而是星耀一切
佛所說聞贊言善哉善哉最希有
也我等受持且說首面以世□□
之敬速迅不顯□□□□□□□
佛說圣曜母陀羅 尼□□□□□
敬聞四生迅速□□□□□□□
趣雜亂過傳撫□□□□□□□
急所流水燈□□□□□□□□
界大力緣□□□□□□□□□
也□□□□□□□□□□□□
解讀G21·059[T21]-1P殘經(jīng),比對《大正藏》,可以確定其殘經(jīng)內(nèi)容為西天譯經(jīng)三藏朝散大夫試鴻臚卿傳教大師法天奉詔譯《佛說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的相應內(nèi)容:
長壽至九十九歲,所有雷電龍鬼諸惡星曜皆不能怖,復得宿命智,所愿如意。爾時,一切宿曜聞佛所說,贊言:善哉,善哉!甚為希有。我等受持,即以頭面禮世尊足,忽然不現(xiàn)。佛說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典。[5]
接下來的內(nèi)容應為該經(jīng)的發(fā)愿文,但因為內(nèi)容殘缺嚴重,翻譯如下:
敬聞四生迅速□□□□□□□,趣雜亂流傳,撫□□□□□□□,流水所急,燈□□□□□□□□,界大力緣□□□□□□□□□□也,□□□□□□□□□。
其二,甘肅省博物館藏G21·059[T21]-2P,另一西夏文寫本《佛說圣星母陀羅尼經(jīng)》,存5行,字數(shù)、版式皆不能確定,下面錄文并翻譯(“……”表示不知殘缺字數(shù),以下同)。
(1)錄文:
……瞭佬緳碽緂……
……竭縌諜薋稯籄較……
……銅籑界碟界葌界……
……撮綈嘩竤葾嘿庭……
……屬毯胞縂……
(2)譯文:
……依義正所知……
……男子之調(diào)伏最上……
……說初善中善后善……
……純雜無白凈梵行……
……為生老病……
解讀G21·059[T21]-2P殘葉,比對《大正藏》,可以確定其內(nèi)容非《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而是后秦龜茲國三藏法師鳩摩羅什奉詔譯《妙法蓮華經(jīng)》卷第一《序品第一》的相應內(nèi)容,羅什譯本內(nèi)容如下:
今佛現(xiàn)光亦復如是,欲令眾生咸得聞知一切世間難信之法,故現(xiàn)斯瑞。諸善男子,如過去無量無邊不可思議阿僧祇劫。爾時有佛,號“日月燈明如來應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diào)御丈夫天人師佛世尊”,演說正法,初善中善后善,其義深遠,其語巧妙,純一無雜,具足清白梵行之相,為求聲聞者,說應四諦法,度生老病死究竟涅槃。[6]
其三,甘肅省博物館藏G21·059[T21]-3P西夏文寫本《佛說圣星母陀羅尼經(jīng)》,存3行,字數(shù)、版式皆不能確定,下面錄文并翻譯。
(1)錄文:
……皳綅目諜……
……蕽酚亡舘閏吵舘……
……籋焦紩籋窾……
(2)譯文:
……龍神汝之……
……彌勒菩薩摩訶薩……
……我所唯我故……
解讀G21·059[T21]-3P殘葉,比對《大正藏》,可以確定其內(nèi)容亦非《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而是后秦龜茲國三藏法師鳩摩羅什奉詔譯《妙法蓮華經(jīng)》卷第一《序品第一》的相應內(nèi)容,羅什譯本內(nèi)容如下:
四眾龍神 瞻察仁者 為說何等爾時,文殊師利語彌勒菩薩摩訶薩及諸大士、善男子等。如我惟忖,今佛世尊。[6]3
經(jīng)過解讀,可以確定G21·059[T21]-1P與G21·059[T21]-2P、G21·059[T21]-3P殘葉定名存在問題,編號相同的殘經(jīng)并不是同部經(jīng)的內(nèi)容,即G21·059[T21]-2P、G21·059[T21]-3P是鳩摩羅什譯《妙法蓮華經(jīng)》中的內(nèi)容。所以《中國藏西夏文獻》(第16冊)中只有甘肅省博物館藏編號G21·059[T21]-1P西夏文寫本為《佛說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而G21·059[T21]-2P、G21·059[T21]-3P則是《妙法蓮華經(jīng)》卷第一《序品第一》的寫本。
3. 陳炳應《西夏文物研究》一書提到武威天梯山出土的一篇有關星宿信仰的發(fā)愿文①,內(nèi)容譯為:
得長壽,到于九十九,天霹雷電,龍鬼凌犯,星宿悉不能敵。后宿命智現(xiàn),作愿圓滿,爾時星宿復出……[7]
陳炳應先生沒有刊布西夏文原件,也無法得到西夏文原版內(nèi)容,從而給重新考證西夏文內(nèi)容帶來了很多不便。我們把陳先生的譯文和上述甘肅省博物館藏G21·059[T21]-1P西夏文寫本《佛說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前四行內(nèi)容進行比對,二者內(nèi)容基本一致。由此可以確定,陳炳應所譯這篇“發(fā)愿文”實際上應該為《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結尾處的內(nèi)容,即“長壽至九十九歲,所有雷電龍鬼諸惡星曜皆不能怖,復得宿命智,所愿如意。爾時,一切宿曜聞佛所說……”甘肅省博物館藏的這件發(fā)愿文亦為法天本《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的西夏文譯本,而不是發(fā)愿文。
由此可見,在我們所知的中國藏西夏文殘經(jīng)中存在三個《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殘葉,即G31·008[6734]、G21·059[T21]-1P和陳炳應《西夏文物研究》中所提到的。
(二)英藏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
梳理已刊布的《英藏西夏文文獻》(1—4冊),定題為《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的有4件殘經(jīng),即Or.12380-2691(K.K.II.0265.b)、Or.12380-
2911(K.K.)、Or.12380-3181(K.K.II.0246.c)和
Or.12380-3185(K.K.II.0265.d)等[8-9],但通過對西夏文殘經(jīng)釋讀,可以確定Or.12380-3185(K.K.II.0265.d)并非《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除了刊布者定名的3個編號的殘經(jīng)外,《英藏黑水城文獻》還有2個編號的《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的殘葉,他們分別是:
1.Or.12380-2911V(K.K.),存1頁5行,上欄線單欄,刊布者將其定名為“佛經(jīng)”,下面將西夏文錄文并翻譯。
(1)錄文:
……絧殆……
……蔲綀……
……蔲綀墅……
(2)譯文:
……心怒……
……若人……
……若人明……
解讀Or.12380-2911V(K.K.)殘經(jīng),比對《大正藏》,可以確定其殘葉內(nèi)容為法天譯《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翻譯如下:
……心多忿怒惱害眾生,或斷命根或耗人財寶,或減人精神或促人年壽,如是損惱一切眾生……[5]421
刊布者雖然將Or.12380-2911(K.K.)殘經(jīng)定名為《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但卻把Or.12380-2911V(K.K.)殘經(jīng)定名為“佛經(jīng)”,兩個殘葉的版式、字體、裝幀等是相同的,從釋讀內(nèi)容看,Or.12380-
2911(K.K.)的內(nèi)容在前,Or.12380-2911V(K.K.)的內(nèi)容在后,二者可以綴合。
2.Or.12380-3018(K.K.II.0246.f),存1頁5行,上欄線單欄,刊布者將其定名為“佛經(jīng)”,下面將西夏文錄文并翻譯。
(1)錄文:
萇林戎臡綀篟綀篎□□□□
柏礙繰礙籕礙菢筼□□□□
薬晦蘦堡弛舉燈蒤□□□□
柏瑞涅綖測踩其穾□□□□
餞篎駁嘩遍亡舘閏□□□□
(2)譯文:
摩睺羅伽人非人及□□□□
金星水星土星太陰□□□□
計都是如等二十七□□□□
金剛三昧莊嚴道場□□□□
繞及數(shù)無千菩薩摩□□□□
解讀Or.12380-3018(K.K.II.0246.f)殘經(jīng),比對《大正藏》,可確定其殘葉為法天奉詔譯《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 的相應內(nèi)容:
……羅摩睺羅、伽人、非人,及木星、火星、金星、水星、土星、太陰、太陽、羅睺、計都,如是等二十七曜恭敬圍繞,此大金剛三昧莊嚴道場。復有無數(shù)千菩薩摩訶薩眾……[5]421
此外,目前俄藏黑水城出土西夏文文獻尚未全部刊布,我們根據(jù)克恰諾夫《俄藏黑水城西夏文佛教文獻敘錄》公布的資料,發(fā)現(xiàn)在俄藏黑水城藏品中,《圣星母陀羅尼經(jīng)》共有12個館冊號,即館冊第571、2528、6484、572、6879、577、6541、696、705、699、706、5402號。依據(jù)克恰諾夫的介紹,俄藏西夏文《圣星母陀羅尼經(jīng)》就版式來說可分為兩大類,其中館冊第571、2528號為寫本蝴蝶裝,其余編號為刻本經(jīng)折裝??饲≈Z夫在每部佛經(jīng)經(jīng)名之后,首先對其作出較為全面的介紹。他介紹《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譯自漢文,見《大正藏》第1303號。從克恰諾夫的介紹中,我們知道,俄藏黑水城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也是根據(jù)宋法天漢譯本翻譯的。因俄藏西夏文《圣星母陀羅尼經(jīng)》沒有刊布,我們無法進行原文譯釋和了解更為詳細的情況。
總之,中國藏、英藏和俄藏西夏文文獻中皆存有《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以俄藏黑水城西夏文藏品為最多。俄藏黑水城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尚未刊布,我們只能釋讀英藏和中國藏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的內(nèi)容,但這兩處藏品殘缺嚴重,只有經(jīng)文的開頭、結尾部分以及少許陀羅尼的內(nèi)容,我們無法將其綴合為一部完整的經(jīng)文。
二 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所依底本
根據(jù)上述解讀,確定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內(nèi)容是根據(jù)法天譯的漢文本翻譯完成的?!抖鼗蛯W大辭典》記載:“《諸星母陀羅尼經(jīng)》,唐法成譯,一卷?!挟愖g本唐法天譯《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一卷。法天譯本為歷代大藏經(jīng)所收?!?[10]這里提到的法天不是唐朝時期的僧人,應是宋代來中原譯經(jīng)的印度僧人。繼唐開元三大士不空、善無畏、一行等翻譯密教經(jīng)典之后,宋初又出現(xiàn)了一個譯經(jīng)高潮期。趙匡胤一改后周廢佛的局面,積極提倡佛教,西去求法、東來弘教的僧眾日漸增多,天息災、法天、施護等來宋譯經(jīng),使宋代譯經(jīng)達到高峰。
在宋代譯經(jīng)僧人中,法天較早來到宋朝。法天(?—1001){1},中天竺摩伽陀國人,開寶六年(973)八月至,“譯《圣無量壽經(jīng)》《七佛贊》,河中府梵學沙門法進執(zhí)筆綴文,龜從潤色,詔法天赴闕召見慰問,賜紫方袍”[11]?!斗鹱娼y(tǒng)紀》(卷43)載:“(太平興國)五年(980)河中府沙門法進,請三藏法天譯經(jīng)于蒲津(河中府,今山西永濟縣),守臣表進,上覽之大說,召入京師,始興譯事。二月,北天竺迦濕彌羅國三藏天息災、烏填曩國三藏施護來,召見賜紫衣。敕二師同閱梵夾,時上盛意翻譯,乃詔中使鄭守均于太平興國寺西建譯經(jīng)院,為三堂,中為譯經(jīng),東序為潤文,西序為證義?!?[11]398宋太祖時法天先在鄜州(今陜西富縣)、河中翻譯佛經(jīng),太宗時期,得大臣舉薦,他受召進入京師,繼續(xù)譯經(jīng)活動。
太平興國七年(982)譯經(jīng)院建成,法天等在譯經(jīng)院譯經(jīng)弘法,根據(jù)《大中祥符法寶錄》卷7記載:淳化元年(990)十月譯成經(jīng)集11卷,其中就包括《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1部1卷)。該經(jīng)收在大乘經(jīng)秘密部中,與《毗沙門天王經(jīng)》《解憂經(jīng)》《圣觀自在菩薩梵贊》《佛一百八名贊》和《文殊師利一百八名贊》共6部經(jīng)皆是“三藏沙門法天譯,法賢證梵義,施護證梵文,沙門清沼、令遵、惟凈筆受,沙門慧達綴文,沙門惠溫、守巒、智遜、慧超、知則、守遵、歸省、云勝證義,太仆少卿張洎潤文,殿頭高品楊繼詮、供奉官張美監(jiān)譯”[12]。
可見《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在淳化元年(990)被譯出漢文,之后給皇帝進上,得到準奏入藏流行。在《大中祥符法寶錄》中《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是“跡”字號。在《天圣釋教總錄》中《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與另外10經(jīng)共10部10卷并大乘律1卷附共11卷同帙“俊”字號。自太祖以來迄于真宗40余年中,法天累承恩,錫賜天竺三藏、朝散大夫、試鴻臚卿號,曰“傳教大師”。
西夏與宋之間,雖然戰(zhàn)爭不斷,但彼此間經(jīng)濟、文化和宗教方面的交流還是十分頻繁的。根據(jù)黑水城、敦煌、武威和銀川等地出土佛經(jīng)和題記判斷,西夏佛經(jīng)主要來自漢地和藏地,也存在少量梵文以及本國僧人輯錄的佛經(jīng)等。西夏早期曾先后6次獻馬向宋請購佛經(jīng)。第1次,天圣九年(1031)德明獻馬70匹,乞賜佛經(jīng)1藏,仁宗從之。第2次,景祐二年或夏廣運二年(1035)元昊遣使獻馬50匹,求佛經(jīng)1藏,仁宗特賜之。第3次,福圣承道三年(1055)諒祚遣使入貢,仁宗賜《大藏經(jīng)》慰之。第4次,■都二年(1058)諒祚獻馬70匹充印造工值請賜經(jīng)。第5次,■都六年(1062)諒祚又獻馬70匹請贖經(jīng)。第6次,天賜禮盛國慶四年(1073)秉常獻馬請經(jīng),詔賜之,并還其馬[13]。這6次所請佛經(jīng)是宋《開寶藏》雕印完成之后的事情。
我們知道,宋《開寶藏》是在開寶四年至太平興國八年間(971—983)刻印完成的,但隨著宋新譯佛經(jīng)不斷增加,宋先后有3次重要的??毙抻?,陸續(xù)增補《開元錄》遺漏未編和《貞元釋教錄》所載典籍及宋代新譯經(jīng)論。第1次是咸平修訂本,即宋太宗端拱二年(989)到真宗咸平年間(998—1003)的校訂本。第2次是天禧修訂本,即真宗天禧初年(1017)的校勘本。此本曾于乾興元年(1022)傳至契丹和高麗。第3次熙寧修訂本,即宋神宗熙寧四年(1071)的校訂本,此本曾于元豐六年(1083)傳至高麗。熙寧本修訂完畢之后,即于是年八月十日將全部版片賜給顯圣寺圣壽禪院公開流通印行,并指派一名聲望較高的僧人主管印經(jīng)院事宜[14]?!妒リ啄竿恿_尼經(jīng)》也就是隨著宋版大藏經(jīng)增補佛經(jīng)被雕印流行而傳入西夏。宋代樂于向周鄰的國家賜予佛經(jīng),一方面顯示其國富民強、泱泱大國的風度,另一方面也想以佛教對周邊民族進行教化。宋真宗曾經(jīng)說過:“戎羯之人,崇尚釋教,亦中國之利??山o糧,聽其請”[15]。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漢文佛經(jīng)通過和市、民間相互交往及走私等渠道流入西夏境。西夏文佛經(jīng)絕大部分是以漢文佛經(jīng)為底本進行翻譯的[13]193-194。日本西田龍雄的《西夏佛經(jīng)目錄》收錄314部西夏文佛經(jīng),有60多種譯自藏文。克恰諾夫在1999年出版的《俄藏黑水城西夏文佛經(jīng)文獻敘錄》收錄西夏文佛經(jīng)374部,譯自藏文的有130余部,大部分依然是譯自漢文的佛經(jīng)。
那么法天本《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是何時被翻譯成西夏文的呢?根據(jù)英藏黑水城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殘葉,我們無法作出判斷。我們借助俄藏黑水城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題記和題記中出現(xiàn)的皇帝尊號,可間接判斷佛經(jīng)的翻譯年代??瘫窘?jīng)折裝《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館冊第705號)存6頁,尾全,每頁5行,每行12字。結尾有后記,內(nèi)容為:女發(fā)愿者岡漠病膳繫(訛布氏慧度),??绷擞设笪淖g成的經(jīng)文,為雕版刻印發(fā)愿施舍并散施經(jīng)文,以祈求自己的母親能早日超生西方凈土世界。文中有日期,為“乾祐戊申十九年九月 日,即地猴年(1188年10月23日—11月21日)”,雕版發(fā)愿者、出家女尼“碃否缾岡漠病(僧尼訛布氏)”,刻雕版者“禔胠倒(李阿聚)”[3]439。乾祐十九年出家尼訛布慧度出于對佛教的虔誠,對翻譯的經(jīng)文進行刊印前的校勘,散施佛經(jīng)是為了給自己母親超度。寫本蝴蝶裝《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館冊第2528號)存13頁,首殘,每頁6行,每行10—11個字,結尾處重復經(jīng)題,題記為“抄經(jīng)完畢于天慶年八月十五日,木兔年(1195年9月20日),抄經(jīng)者、官吏楊阿茂” [3]437。
乾祐戊申十九年(1188)是仁孝皇帝時期,天慶八年(1195)是純佑皇帝時期,根據(jù)館冊第705號和館冊第2528號題記,我們可知,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在仁孝乾祐年以前被翻譯成西夏文并在廣大信眾中流行和傳抄,用以祭奠亡故的親人和散施積累功德。
據(jù)克恰諾夫編目,館冊第696號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標有仁孝皇帝尊號“奉天顯道耀武宣文神謀睿智制義去邪惇睦懿恭皇帝嵬名”。大德五年(1139)仁孝即位,夏大慶元年四月,夏州統(tǒng)領蕭合達叛亂,二年(1141)春正月,使賀金正旦,請上尊號,同年八月受尊號,群臣上仁孝尊號曰“制義去邪”。可以說帶有“制義去邪”的尊號從大慶二年(1141)八月以后才開始使用,大慶年間仁孝開始大規(guī)模地校勘佛經(jīng),同時也進行了小范圍的譯經(jīng)活動。如《佛說圣佛母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和《持誦圣佛母般若多心經(jīng)要門》(TK-128)有仁孝以 “奉天顯道耀武宣文神謀睿智制義去邪惇睦懿恭皇帝” 尊號書寫的御制后序及施印佛經(jīng)的日期天盛十九年五月初九日(1167年5月29日)。西夏文《佛說圣大乘三歸依經(jīng)》中也出現(xiàn)仁孝皇帝尊號“奉天顯道耀武宣文神謀睿智制義去邪惇睦懿恭皇帝”,其中館冊7577號中還有乾祐十五年九月五日(1184年10月10日)的年款?!队^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jīng)》(TK-58)題記稱:仁孝皇帝有尊號“奉天顯道耀武宣文神謀睿智制義去邪惇睦懿恭”,于乾祐二十年(1189)九月十五日施經(jīng)并作法會。說明到乾祐晚期仁孝尊號“奉天顯道耀武宣文神謀睿智制義去邪惇睦懿恭”仍在使用,乾祐二十年(1189)離仁孝去世還有4年的時間,可能這一尊號在出現(xiàn)以后一直使用到仁孝去世[16]。仁孝皇帝這一尊號也是使用最為廣泛的。
館冊第6879號出現(xiàn)尊號“天力大治智孝廣凈宣邪去入忠永平皇帝嵬名”[3]9,此尊號還出現(xiàn)在西夏文《佛說圣佛母三法藏出生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種咒王蔭大孔雀經(jīng)》《圣大乘大千國守護經(jīng)》《圣大悟萌王求隨皆得經(jīng)》《圣星母陀羅尼經(jīng)》《大寒林經(jīng)》《大密咒受持經(jīng)》等經(jīng)文中。據(jù)克恰諾夫考證,此尊號大概是在誅殺了任得敬以后才開始使用的。
任得敬本是宋朝邊將,降夏后靠獻女、賄賂權臣察哥和鎮(zhèn)壓叛亂有功而步步高升,位居國相,進封楚王,乾祐元年(1170)五月欲與仁孝二分天下,八月在金的支持下,仁孝依靠帝派勢力誅殺任得敬,鏟除了任氏一黨。大概是為了慶賀這一事件,又上尊號為“天力大治智孝廣凈宣邪去入忠永平皇帝嵬名”,其含義與當時的事件正相吻合?!坝榔交实邸钡淖鹛栐谌市哿瓿鐾恋臍埍甅2×:6+490中也有記載[17]。除了俄藏黑水城佛經(jīng)外,日本石濱純太郎贈給羅福成的《佛說佛母出生三法藏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第17卷首行也題有“天力大治智孝廣凈宣德盡忠永平皇帝嵬名御校”{1}。如果克恰諾夫推斷無誤,就說明仁孝在乾祐元年(1170)又有了新尊號,但原來的尊號也沒有廢止使用,兩個尊號交替使用,所以就有兩種尊號同時出現(xiàn)在同一部佛經(jīng)題記之中的情況[16]11-12。
根據(jù)克恰諾夫目錄提供信息,館冊第6541、6879號以“天力大治智孝廣凈宣邪去入忠永平皇帝嵬名”尊號御??薄妒リ啄竿恿_尼經(jīng)》,館冊696號以“奉天顯道耀武宣文神謀睿智制義去邪惇睦懿恭”尊號御覽并確定佛經(jīng)。按照常理推斷,應該是御譯在前,校勘佛經(jīng)在后,但這兩個尊號交替使用,可以初步確定,《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在仁孝時期已被翻譯成西夏文并對此經(jīng)進行???,使其在境內(nèi)傳播流行。
我們在第一部分提到武威天梯山大佛洞出土的“發(fā)愿文”應定名為《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根據(jù)陳炳應介紹,在其所確定的“發(fā)愿文”前有“沙門長耶阿衲拏(拶也阿難答)傳,顯秘法師功德司副受利益沙門周慧海奉敕譯”等字樣。拶也阿難答,天竺人,仁孝早期來到西夏,精通西夏文、藏文和梵文,曾在涼州停留譯經(jīng),之后又來到興慶府,得到西夏重用,有國師之號,出任功德司正,繼續(xù)弘法活動,傳譯多部經(jīng)文,如《頂尊勝相總持功德韻集》(西夏特藏第109號,館冊第4078、6796、6821、3707、7592號[3]580-581,并把《圣觀自主大悲心總持功德經(jīng)韻集》(西夏特藏第83號,館冊第6881號)和《圣勝慧到彼岸功德寶集偈》(西夏特藏第66號,館冊第598號)等從藏文譯為西夏文。這說明在黑水城藏品中,《圣觀自主大悲心總持功德經(jīng)韻集》和《頂尊勝相總持功德韻集》的西夏文本和漢文本都得以保存下來。漢文本《圣觀自在大悲心總持功能依經(jīng)錄》《勝相頂尊總持功能依經(jīng)錄》(TK-165)后的御制發(fā)愿文載“朕睹茲勝因,倍激誠懇,遂命工鏤板,雕印番、漢一萬五千卷,普施國內(nèi)臣民,志心看轉(zhuǎn),虔誠頂受……奉天顯道耀武宣文神謀睿智制義去邪惇睦懿恭皇帝謹施?!盵13]165[18]
周慧海在仁孝時已是法師,功德司沙門、副使,妙悅寺顯密藏解法師[3]685,賜益榮(囔荑格力),參與多部西夏文佛經(jīng)的翻譯,是《頂尊勝相總持功德韻集》(第654號,西夏特藏109號,館冊4078號;第657號,館冊7592號)、《如來一切之百字要論》(第292號,西夏特藏195號,館冊7165號)、《圣勝慧到彼岸功德寶頌曰》(第375號,西夏特藏66號,館冊598號)、《圣觀自主大悲心總持功德經(jīng)韻集》(第369號,西夏特藏83號,館冊6881號)的譯者[13]169-170。其中俄藏西夏文《圣勝慧到彼岸功德寶集偈》(第375號,西夏特藏第66號,館冊598號)題記為:“賢覺帝師、講經(jīng)律論者、功德司正、弘法傳教,受具足沙門波羅顯勝證義,西天大般密怛,五明顯密國師、講經(jīng)律論者、功德司正,受安儀沙門拶耶阿難答執(zhí)梵證義,顯密法師、功德司副……沙門周慧海譯西夏文?!盵3]483《如來一切之百字要論》(第292號,西夏特藏第195號,館冊7165號)題記稱:“賢覺帝師、西天五明大班智達(大般密怛)編寫,解義法師義干譯自梵文;顯密法師、功德司副周譯西夏文,出家僧、功德司正、至覺法師李譯本漢文?!盵3]449
北京房山云居寺收藏的藏漢合璧《圣勝慧到彼岸功德寶集偈》題記也提到周慧海等:“詮教法師、番漢三學院并偏袒提點、嚷美則沙門鮮卑寶源漢譯;顯密法師、功德司副使、嚷臥英沙門(周慧海{2});演義法師、路贊訛、嚷賞則沙門遏啊難捺吃哩底梵譯;天竺大缽彌怛、五明顯密國師、講經(jīng)律論、功德司正、嚷乃將沙門拶也阿難捺親執(zhí)梵本證義;賢覺帝師、講經(jīng)律論、功德司正、偏袒都大提點、嚷臥勒沙門波羅顯勝;奉天顯道耀武宣文神謀睿智制義去邪惇睦懿恭皇帝再詳勘。”[19]
從出土佛教文獻我們可以看出,仁孝皇帝以“奉天顯道耀武宣文神謀睿智制義去邪惇睦懿恭”參與翻譯和校勘佛經(jīng)的情況最為多見。從佛經(jīng)題記和參與譯經(jīng)的僧人,我們可以確定,《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最遲在仁孝時期已被翻譯成西夏文,拶也阿難答和周慧海都參與此經(jīng)翻譯或??惫ぷ?。
另外,武威市博物館藏G31·008[6734]西夏文刻本《星宿母陀羅尼》的內(nèi)容值得注意,陀羅尼前經(jīng)文“能滿有情之一切意愿,宿曜母陀羅尼”與法天譯本相同,而接下來的陀羅尼則又與法天本不同。把下面不同版本陀羅尼內(nèi)容列于下面便于比對:
G31·008[6734]西夏文本陀羅尼內(nèi)容為:
南謨拔答耶 南謨達嘛耶 南謨薩迦也 南謨波尼則啰 達啰耶那 嘛巴帝嘛 帝啰耶 那嘛薩哇 億唎
法成本相應的陀羅尼為:
南謨佛陀耶 南謨婆拶啰馱羅耶 南么缽么達啰耶 南么薩婆迦啰訶 南么薩婆阿奢波啰甫迦喃 南謨諾奢多啰啰 南謨埵爹奢啰尸喃 怛也沒底沒底{1}
法天本相應的陀羅尼為:
曩謨(引)啰怛曩(二合)怛啰(二合)夜野曩謨(引)沒馱野曩謨(二合)嚩日啰(二合)馱啰(引)野曩謨缽捺么(二合)馱啰(引)野曩謨薩嚩仡啰(二合)賀(引)赧薩嚩商(引)波哩布啰迦(引)赧(引)曩謨(引)諾乞叉(二合)怛啰(二合)赧曩謨(引)[5]421
通過比較分析陀羅尼的內(nèi)容,我們認為武威市博物館藏西夏文刻本《星宿母陀羅尼》更接近法成譯本的陀羅尼,經(jīng)文與法天本相同。可見,西夏時境內(nèi)流行著法天譯自梵文的版本和法成譯自藏文的版本。
法成是9世紀的一位藏族譯經(jīng)家,出身吐蕃貴族,通曉藏、漢和梵文。在吐蕃統(tǒng)治河西時期,法成來到河西,開始譯經(jīng)弘法的生涯。大中十一年(857)在甘州修多寺將《諸星母陀羅尼經(jīng)》譯成漢文。敦煌藏經(jīng)洞斯坦因和伯希和藏品中保存多件法成翻譯的《諸星母陀羅尼經(jīng)》,如斯坦因藏品中有S.368、S.533、S.1287、S.2039、S.2138、S.2425、S.2759、S.2827、S.4151、S.4493、S.4495、S.4563、S.4621、S.5010、S.5106、S.5345、S.5483、S.6746等{2},伯希和藏品中有P.2282、P.3548、P.3916、P.4587等{3}。國家圖書館有宿64、列35、秋42、收57、余15、呂5、50、55、金78、號8、77、闕52、珠44、師14、帝79、文80、字15等殘經(jīng)[20]。由于法成在甘州、沙州寺院翻譯佛經(jīng)和佛事活動,《諸星母陀羅尼經(jīng)》在河西地區(qū)流行開來。
宋初曹氏歸義軍政權已無力對整個河西走廊進行控制,因而出現(xiàn)了涼州吐蕃政權、甘州回鶻政權。不同政權雖互不統(tǒng)屬,但他們皆推崇佛教,諸多佛經(jīng),包括法成本《諸星母陀羅尼》繼續(xù)在河西流行。及至整個河西走廊歸西夏政權所有,西夏崇信佛教,前朝的經(jīng)典雖在西夏得以繼續(xù)傳承,然而河西地區(qū)存在的經(jīng)典遠遠不能滿足他們的需要。西夏從德明到秉常時期又先后6次送馬請賜佛經(jīng),將宋所賜佛經(jīng)建塔供奉,組織譯場,召集各族僧人參與佛經(jīng)的翻譯工作。西夏譯經(jīng)依據(jù)宋漢文本最為便利,由于不同民族僧人參與譯經(jīng)活動,不同版本的佛經(jīng)也會被譯經(jīng)者所借鑒,或者說西夏官方翻譯《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主要依據(jù)法天的譯本,而在佛經(jīng)流行過程中,不同寺院或僧人根據(jù)當?shù)卣b經(jīng)的情況有所修改和變動,所以才有G31·008[6734]《星宿母陀羅尼》咒語參考法成譯本的可能。具體情況尚待俄藏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刊布之后再予考證。
三 《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流行與
西夏星曜崇拜有關
《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主要講述釋迦牟尼應金剛手菩薩之請,先論說供養(yǎng)星法與九曜秘密咒,后宣說圣曜母陀羅尼及其功能、供養(yǎng)方法、所得成就。古時人們對日月星辰的運行缺乏科學的認識,對許多天體現(xiàn)象無法作出合理的解釋,對其充滿了敬畏,但他們相信星曜的運行與生活息息相關,星曜的不同運行預示著人類的幸?;驗牡?。只有虔誠供奉各種天體神靈,進行占星活動,才能祈福消災,遠離病痛,福壽綿長,官祿無憂,國祚長久。
黨項人的星曜觀念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多種文化的共同影響,關于星曜信仰的經(jīng)典在黑水城等地文獻中多有保存。除了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以外,與星曜信仰相關的經(jīng)典在俄藏、英藏黑水城藏品中還有西夏文《圣星母中道法事供養(yǎng)典》(第686—687號,西夏特藏第78號,館冊第4737、7122號)、《佛說大威德金輪佛頂熾盛光如來陀羅尼經(jīng)》(第198—199號,西夏特藏第144號,館冊第809、951號)、《佛說大威德熾盛光諸星宿調(diào)伏災消吉祥陀羅尼》(第196—197號,西夏特藏第157號,館冊第5402、7038號)等;俄藏漢文有《佛說金輪佛頂大威德熾盛如來陀羅尼經(jīng)》(TK-129、130、131)、《佛說普遍光明焰蔓清凈熾盛思惟如意寶印心無能勝總持大明王大隨求陀羅尼經(jīng)》(TK-103、107)、《大威德熾盛光消災吉祥陀羅尼》(Дх1390)和骨勒仁慧于乾祐十四年(1183)編寫的星相占卜的寫本《五星秘籍》等。在中國藏、英藏黑水城文獻和河西地區(qū)壁畫{1}中保存如此之多有關星曜神靈的內(nèi)容,這也正說明了西夏時期星曜崇拜之興盛。
人們信仰崇拜諸星曜神靈,是希望通過對諸神靈的供奉和法事祈禱來消除災難,祈求福壽。他們認為眾星宿運動對人的命運有著某種神奇的力量,星曜位置的變化預示著世間禍福,只有按佛經(jīng)的規(guī)定,設立壇城,獻上祭品,作法念咒,借助熾盛光佛的法力,才能消除災星所帶來的侵害?,F(xiàn)藏于愛爾米塔什博物館的《星曜壇城》和俄羅斯科學院東方學研究所收藏的西夏文《圣星母中道法事供養(yǎng)典》都對壇城法事作了描繪。聶歷山據(jù)《圣星母中道法事供養(yǎng)典》對星曜壇城的布局作了比較詳細的描述[21]。祈禱星曜基本上以“熾盛光佛”為中心,希望用熾盛光佛的法力來達到祈福禳災的目的。黑水城出土西夏文《九曜供養(yǎng)典》這樣頌揚熾盛光佛:
最神圣、最偉大的熾盛光佛啊,你那熾烈的光焰甚至超過了萬劫之火,你能降伏星曜諸神,滅除所有不幸,我們稱頌你,我們膜拜你![22]
《九曜供養(yǎng)典》這樣稱頌羅睺星:
偉大的羅睺星啊,你能憑借自己的神力奪去日星和月星的光芒,在四大莊嚴之下,你給我們帶來了無比的幸福、尊貴、榮耀和財富,我們尊奉你,我們稱頌你![22]62
計都的梵文意思是“光明、旗幟”或是表示某種特殊的光照現(xiàn)象,可譯作“流星、彗星”。計都星為蝕神之尾,又稱豹尾?!毒抨坠B(yǎng)典》稱計都星既可帶來幸福,也可播撒不幸,于是這樣描繪計都星:
偉大的計都星啊,你用火焰的光輝照遍世界,你用自己的神力擺脫巨大的惡魔,你既可給我們帶來幸福,又可在人間播撒不幸,我們尊奉你,我們稱頌你![22]62
《九曜供養(yǎng)典》這樣稱頌木星和土星:
木星之余氣有大福,你走遍世界,常常為我們帶來幸福,你旁邊的那顆災星呵,你能使他安靜下來,心平氣和,青婁星呵,我們尊奉你,我們稱頌你!土星的余氣粗魯又兇狠,你照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你預示著一年的盛衰和走向,變化及不幸……我們尊奉你,我們稱頌你![22]63
人們認為通過念咒、秘密觀想和贊嘆,才能使災星平靜下來,不再發(fā)怒,以此消除災星對祈禱者的危害,變害為利,祈愿者才能事事如意,無病無災,福壽綿長,這正是人們供奉星曜神靈的最主要目的。
俄藏漢文《佛說金輪佛頂大威德熾盛光如來陀羅尼經(jīng)》(TK-129)尾題后附有九曜真言及誦念的時間等。這些星曜神靈會在一定的時辰降臨人間,帶來災禍,只要在神靈降臨的日子做法事,誦念真言,就可以攘除諸多災難。如《羅睺星真言》(8日)、《金星真言》(15日)、《計都真言》(18日)、《土星真言》(19日)、《水星真言》(21日)、《木星真言》(25日)、《大陰星真言》(26日)、《太陽星真言》(27日)、《火星真言》(29日)等,后有施印題記:“伏愿天威振遠,圣壽無疆,金枝郁茂,重臣千秋,蠢動含靈,法界存土,齊成佛道?!盵23]
武威下西溝峴出土兩張西夏文卜辭,第一張漢文意思是:“寅后日變甲時安,巳后日變丁時安,申后日變丑時安,亥后日變(癸)時安?!?另一張內(nèi)容大意為:“卯日遇親人,辰日買賣吉,巳日□□□,午日求財順,未日出行惡,申日萬事吉,酉日與賊遇,戌日有倍利,亥日心歡喜?!盵24]
西夏文《圣立義?!酚涊d了西夏人通過觀測云彩的顏色進行占卜吉兇的情況:“在冬日最中間的一天里觀察云彩顏色,云彩是黃色,預示來年五谷豐登;云彩是綠色,預示來年會遭受蟲災;云彩是白色,預示來年疾病瘟疫流行,會有死亡;云彩為紅色,預示來年將會發(fā)生戰(zhàn)爭,有刀兵之災;云彩為黑色,則預示來年會有水患之災?!盵22]82
西夏崇拜星曜,占星術流行,星曜占卜深入到西夏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與人們的生產(chǎn)、生活和軍事行動等息息相關。
綜上所述,本人通過對英藏、中國藏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的梳理、譯釋和考證,首先對已經(jīng)刊布佛經(jīng)殘葉給予重新定名或糾正定名之中出現(xiàn)的失誤,對遺存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的整體情況有個較為全面的了解。我們在譯釋遺存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的基礎上,與法天本和法成本進行比對,確定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存不同版本,西夏文本主要是依據(jù)法天本翻譯的。除了西夏文《圣曜母陀羅尼經(jīng)》以外,在西夏文佛教文獻中還存在大量有關星曜崇拜和信仰的其他經(jīng)典和繪畫,說明西夏時期星曜信仰比較流行。當時人們對日月星辰的運行缺乏科學認識,無法合理解釋一些天體現(xiàn)象,對其充滿了敬畏,認為星曜運行與生活息息相關,只有虔誠供奉各種天體神靈,才能祈福消災,遠離病痛,福壽綿長,官祿無憂,國祚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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