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
遙望連綿起伏于橫斷山脈東部邊緣邛崍山系的最高山峰——四姑娘雪山,威儀的蜀山皇后,我心中的圣山。夕陽的光芒已鍍你經年的燦爛?
行走于川西北高原的阿壩州小金縣,我詩意的心被牽引卻不敢隨心寫意文字,因為這原始壯美的神秘樂園有一個聲音將我召喚;群山雄踞的地盤,是眾神棲居的雪山。我充滿敬畏地叩拜,將思維放飛于龍騰虎躍的云海;任思緒若鷹一般翱翔,看森林的彩河自由徜徉、絢爛。
我于峰回路轉的懸崖邊站立,我于悠然靈動的時光河畔,將自己回歸于那一片千年的荊棘林,將朵朵橙黃的流云編織成金色的皇冠。
沙棘,雪域高原被刺青的果實,荊棘鳥飛過睇目顧盼。
沙棘,峽谷里最漫長生長的珊瑚,似金舍利奉果實于藍天。
沙棘,可詮釋為愛情的果,相思太久就漸漸濃縮成絕味的酸甜。
與我一起生生不息的還有成片的樺木、柏楊、青楓,云杉、冷杉以及紅杉樹的祖先。歷經蹉跎歲月;對抗山洪肆虐;還要見證多少地質的崢嶸變遷。我們,川西北高原上驕傲的樹群,吮吸雪山泉水的甘甜,扎根于無垠的沃土相濡以沫,讓樹族的生命以花朵的力量開綻、果實于沉睡中重生、借春天的風涅槃。這個秋天讓我借雪花的手指拭去你額頭的秋霜,喚一只只靈性的鳥把葳蕤的種子傳播山崗。
慢慢生長的沙棘一如凝思的雪,不急不燥,不緊不緩。
誰賜我于名叫沙棘,五月的花蕊像禪修的菩提悄然綻放,施放淡淡的仙味于彌漫的森林,吸引霧一般迷路的驚濤。那就夢一般坦蕩吮吸陽光與月色吧!趴在花瓣的窗口看宇宙中流星斷裂之光,再靜默傾聽山林之神發(fā)出磅礴的嘆息與奔涌的憂傷。
夢筆山在左,夾金山在右,四姑娘山在上,巴郎山在下。被重重雪山和森林包圍的小金縣更像鷹,被神山們戴上七彩的光環(huán)。
這世間還有比這里更美的沙棘林么?2000年樹齡的沙棘樹比一個個驕傲王朝站立得還久遠。
這世界還有什么果實比沙棘樹更真誠?它六月結果就可以一直一直捧在枝頭直到來年的春天。鳥族們秋冬的果實不會凋謝,它延續(xù)鳥族鮮活的生命也給自己于風帆。
妙蔓如少女身影的沙棘樹,像一張白描的國畫勾勒著過往春秋。
佝僂如老人的沙棘樹,像遺世獨立的智者,任荒涼的歲月停歇于枝頭。
還有那些百年不死,千年不腐的沙棘樹站立于珍珠涌動的沙灘或者靜如明鏡的水中間,它們日夜將自己虬髯的身影默然凝注。也許枯了的樹葉不展;也許化石的花朵不再重開,唯可等待昔日活躍的鳥雀以及落在水中熠熠生輝的星火仍與俏皮的魚族在樹枝下戲玩。
當金錢豹走遠,大熊貓也遁入箭竹林海。沙棘樹匯同所有疊葉將濃墨重彩的情緒揮霍成絕美的畫卷:這兒一團杏黃,那里一綹酒紅;這邊燃燒著固執(zhí)的青綠,那邊的晚霞映照著圣潔的雪山。
小金縣如一朵幸運的雪蓮花開在東經102.90°,北緯31.1°的地理坐標上,我早已遺忘自己是千年或者萬年前的某一天從天空跌落的種子,不經易就站成經年的沙荊林,這里成了我最初與最后的故園。
我且將柳葉的衣衫掛于枝頭,且將金色的果實依然裸露于冰雪的寒天。任枯枝老藤的音韻高蹈于蒼穹,約一群樹仙、幾個樹妖打一壺晚霞醞釀的萄萄美酒,暢飲!一醉再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