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維櫻
北京杜莎夫人蠟像館內(nèi)的鄧麗君蠟像
“我必須通過麥克風來模仿鄧麗君,當面唱是不行的?!眲⑿廊缯f話和唱歌完全是兩個人。她唱得很美,執(zhí)著于細節(jié)。她告訴我,鄧麗君拿麥的手勢很標準,大拇指按住開關的部分,小指也不會輕俏地翹起。手勢單一,胳膊肘、口腔和頭部固定的角度非常穩(wěn),從麥克風上下左右不同的方向送音的效果都不同。那英說鄧麗君是被“掰開揉碎”了,被中國所有的流行歌手分析?!澳菚r的麥克風硬件不如現(xiàn)在的好。但她拿麥的姿勢是很講究的。”劉欣如是當年最有名的鄧麗君模仿者之一,她出過八九盤鄧麗君歌曲的磁帶,有些寫她的名字,有些寫鄧麗君?!皝硪粋€資料帶我就翻唱一個。”以致很多人聽到的“原版”鄧麗君都是她唱的。從1978年開始聽到鄧麗君,到后來看到演唱會的錄像帶,她才搞明白麥克風的問題。“可能我比較細致,一定得弄明白?!?/p>
劉欣如本來是廣州空軍文工團的歌唱演員,部隊文工團里搞音響的老師首先從香港帶回了音響,里面就有一盤鄧麗君的磁帶。當時在廣東尚沒有音樂圈,但是同在一個大院的戰(zhàn)士文工團的大提琴手解承強記憶中,有一個短暫的電臺時代。走私錄音機是鄧麗君對廣東的主要傳播途徑。鄧麗君是錄音機的標配。70年代末,廣東“反對生活資產(chǎn)階級生活作風”運動曾經(jīng)銷毀過鄧麗君的磁帶。這個動作沒扛住流行音樂大潮。
成方圓至今記得“一個黃昏”,1980或1979年,她偷偷摸摸到一個朋友家。一打開大盤601,“那是從來沒有的震撼”。她十六七歲,很敏感,“每一句歌詞都是新鮮的,每一句旋律都是新鮮的”。此前沒有聽過愛情題材,最多就是民歌里的“阿哥阿妹”。“正值情竇初開,豆蔻年華,但我們沒有聽過這樣的音樂?!彼且岳M的中央民族樂團,是民樂里的佼佼者?!澳歉柙~就是我心靈的寫照。雖然是中文歌,但歌詞、形式都沒見過。當時流行音樂是一鍋燴,不分類型,內(nèi)地人的視野還沒打開。文化百廢待興,鄧麗君開啟了我聽覺上一扇門?!焙髞硭牭搅丝ㄅ筇亍⒓s翰·丹佛,但西方文化作品影響和鄧麗君還不一樣?!皼]有歌本,沒有歌詞,要一個個對下來、記下來,不可能像現(xiàn)在整天掛著耳機,抱著錄音機天天聽?!?/p>
聽鄧麗君的歌條件最艱苦的是詞作家宋小明。他是北京知青,“文革”期間他在陜北插隊,偷聽電臺里有短波。“‘美國之音有很多古典和美國流行樂曲,莫斯科電臺很干,香港教會電臺也有一些上海過去的時代曲?!焙髞淼綕h中的一個兵工廠工作,聽廣播是當時所有的年輕人的共同愛好,有的人學外語,甚至用NHK廣播學成了專業(yè)的日語翻譯,有的人聽時政消息,更多人只是純粹為了聽到流行歌曲?!拔矣浀梦医?jīng)常給電臺寫信,都能寄出去,也能收到回信?!蹦菚r候兵工廠里的知青已經(jīng)開始參加高考,而宋小明卻已經(jīng)26歲,自學了人民大學的中文教材,雖然文化考試成績第一,卻被陜西當?shù)貙Ω呖寄挲g的限制給卡住了。后來宋小明回北京在花市買了一把二手的星海吉他,音箱后面上還有一個刮刀的三角印,回漢中廠里一首首照著歌譜彈,可是沒人能唱出來?!啊锻鈬窀?00首》就是流行音樂啟蒙,可是都是音調(diào)啊,沒有一個人聲?!编圎惥母杪曇幌伦記_出了這些輕音樂和吉他調(diào)子,成了一個立體的東西?!班圎惥稖I的小雨》、《空港》能站得起來?!?/p>
屠洪剛進中國戲劇學院時只有9歲,約1980年以前,他第一次聽到鄧麗君?!霸趺催€有這么好聽的歌?”上午表演學京劇翻跟頭,到晚上,“宿舍里,熄了燈,大家就喊別出聲,老屠,來個柔曲兒”。后來,屠洪剛成了歌手?!澳阍谂_上你就是個角兒。”他對我說,“鄧麗君演唱會的錄像帶影響了我,臺上不能偏離自己的性格,不迎合誰,不灑狗血?!?/p>
成方圓、屠洪剛等歌手都接受過鄧麗君的音樂“開蒙”
鄧麗君歌聲里有力量的部分,是錄音機出現(xiàn)的功勞。當時宋小明的女友通過父親的關系拿到一個錄音機學外語,只有一個半喇叭,半個喇叭在錄音機頭頂上?!皟x器?設備?”中間還帶個擺,聲音一出來他嚇了一跳。鄧麗君的歌他已經(jīng)在電臺聽過,“這叫什么?”“這,錄音機呀!”他拿到了鄧麗君的磁帶,每次回北京就去九爺府中圖公司附近買兩塊錢一盤的白磁帶,買好多盒,回去兩個機器對著錄,一錄錄一夜。帶回漢中給朋友?!翱瞻讕蓧K錢,錄一盤鄧麗君加一塊錢。還有黑白的鄧麗君封面?!蹦鞘且粋€硬件決定軟件的時代。“偷聽電臺聽到的感覺還是略微模糊,和錄音機在你面前響起來,那種感覺從你的前后左右直接過來?!编圎惥穆曇粼阡浺魴C里非常親近,“感覺沒距離,像是跟你旁邊說話”。她經(jīng)常用“你、我,你們、我們”來達到對話的效果?!昂枚嗄昀餂]有聽到過這樣的稱呼,親切,好像是對著你訴說。”而當時,宋小明記得插隊時給父親寫信都寫“宋楊同志”,為了表達獨立。
金兆鈞上大學時跟同學借到了錄音機扒帶子。有一首《香港之夜》他記得特別清楚:“最后有一句‘秋蟲在呢喃。我聽不清,怎么也寫不出,錄音也差。鄧麗君就是一種夢?!迸紶枙肫?,永不會忘記?!赌虾9媚铩穫惏驼{(diào)是他上學跳舞的伴奏。宋小明帶著錄音機到工廠里播放,把青年工人們都聽傻了。之前廣播里只聽到了柔軟的部分,但是錄音機的聲音極有爆發(fā)力?!逗m崱芬坏┥先ィ耆軌蛄芾毂M致地唱出高音的飽滿和豐富了。
1978年宋小明去重慶出差,就在解放碑廣場,坐了一圈穿著時尚的青年,頭發(fā)很“秦漢”?!笆掷锶急е蠛谀z唱片,全是鄧麗君的。”那時連盒帶都極其稀少,更別說黑膠唱片?!拔覀兡菚r沒有錄音機,膠片機和黑膠唱片卻是解放前就有國產(chǎn)的了,沒想到重慶人這么會玩?!备贻p的重慶詞作家梁芒說:“我們那個山城,有很多小巷子,黑咕隆咚的,人又很密集,沒什么高樓,我們當時還小,有些大哥哥大姐姐比較時尚,穿牛仔褲、喇叭褲,但這個時期音樂還是鄧麗君的歌多,晚上走到巷子里,就聽到樓上有鄧麗君的歌,《南海姑娘》還有粵語版。那都是很破的房子,還沒有磚房。”
他們只換港臺歌曲,不賣?!爱敃r用鄧麗君換劉文正、換其他的港臺歌手唱片?!彼涡∶飨雴枂柲懿荒芏喑鳇c錢買,人家不賣?!叭藢嘏臇|西,對不一樣的世界想溝通,人沒辦法的時候,忽然出現(xiàn)鄧麗君。但劉文正怎么沒起到這個作用呢?”梁芒覺得不僅僅是音樂這么簡單。宋小明回北京,就做了一條咖啡色料子布的喇叭褲穿回了漢中?!澳菚r候廠領導已經(jīng)不管了,誰也不知道要吹什么風。”文化上外緊內(nèi)松?!笆持傅脑姟断嘈盼磥怼废攘餍衅饋??!边€什么都沒有,但是人性蘇醒,人生也有了方向性。
“《班主任》小說為什么流行起來了,那就是一個我們幾十年里熟悉的女性形象。鄧麗君是另外一種似曾相識?!苯鹫租x記得第一次去臺灣感覺很熟悉?!拔母铩焙笃?,“知青一聚會幾句話就是文學,詩歌就背起來了”。宋小明說:“一本書能從陜西寄到山西,別指望能回來?!?/p>
對于“文革”中生長起來的新一代人,是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個具體女性形象。成方圓覺得鄧麗君最動人的還是甜美,“其實不止甜美,還有哀怨、婉約等等,但是融化所有中國人的是甜美”。“婆婆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媳婦,男人覺得宜家宜室,弟弟覺得這是個可愛的姐姐?!编圎惥缙诘拿窀枥纭恫蓹壚啤?,是30年代的湖南民歌,活潑大方,本來屬于內(nèi)地的地方小調(diào),但是已經(jīng)消失了幾十年。八個樣板戲里的男性和女性形象已經(jīng)翻來覆去地出現(xiàn)太久了。崔健說自己聽到鄧麗君的感覺:“原來歌還能這么唱!”
這種唱的方式、唱的內(nèi)容,無一不在巨大的信息交換不對等的情況下成為經(jīng)典。她正好趕上了莊奴、劉家昌這些好的音樂制作者的鼎盛時期。沒有信息的情況下,宋小明翻來覆去地看歌本?!扒f奴,我看歌本時就猜想是個筆名,肯定是個男人,他的敘述方法和視角是男性化的,很大氣。湯尼,也是男人。”鄧麗君在內(nèi)地影響大的還是早期包括寶麗金時期的,后來她給電影配樂的影響就降低了。“后來我問過莊奴先生,是怎么寫出《小城故事》?!彼涡∶髡f,最簡單的口語化的表達自己曾經(jīng)一度并不喜歡,但是后來自己寫歌,才發(fā)現(xiàn)越是簡單越難寫。
金兆鈞說:“歌手的偉大就在于詮釋作者的原意,還獨一無二。鄧麗君唱‘女郎……那是徐志摩的詞。30年代以來她是所有歌手演唱和表現(xiàn)集大成者。唱‘goodbye my love,我的愛人再見到現(xiàn)在聽還是毛骨悚然。她唱《路邊野花》,又唱《在水一方》,氣度大,一人能詮釋不同的角色還都不俗?!?/p>
對音樂的饑渴和對未來的迷茫、樂觀同時出現(xiàn)。回北京的宋小明背著吉他到北海公園,“不以彈得好,而是占有曲目多為勝。你一首我一首”。他拿著十幾盤磁帶回到漢中,廠里也有一個軍樂隊,“二胡和小提琴對位,聲音特奇怪,也好玩”。他的磁帶被青年們聽爛了。“去樓頂彈一夜,被蚊子咬一身包不覺得,總算搞定一個和弦?!?/p>
成方圓模仿得惟妙惟肖。她經(jīng)常拿著吉他唱鄧麗君的歌?!拔揖褪浅圎惥母璞煌貂だ蠋煱l(fā)現(xiàn)的?!彼龑ξ艺f,在樂團她總是抱著廣東買的錄音機,在長途車上她反復播放鄧麗君的磁帶。當時她所在的藝術環(huán)境已經(jīng)能接納鄧麗君,尤其經(jīng)常去一些很基層的地區(qū)表演,氛圍反而很輕松。王酩想找一個新鮮的聲音,就讓成方圓去錄音?!斑@樣一點點名聲傳出去了?!?/p>
對于走上流行音樂道路的人,最初的“靡靡之音”都是通過鄧麗君的“開蒙”,所有的女歌手都是鄧麗君的學生。禁錮30年,突然門一打開,所以鄧麗君帶來的沖擊特別大。“到90年代末,全世界流行音樂的態(tài)勢下滑。反而鄧麗君是長線歌手,怎么聽都覺得好。流行音樂造夢,搖滾破夢。東方歌曲一般輕柔、傷感占近七成,激越可能不到三成。年輕人覺得鄧麗君肯定有時代痕跡,但你40歲,你復雜以后,她又觸動你?!苯鹫租x感嘆。
少年時代的鄧麗君
劉欣如說鄧麗君唱的“有骨頭”?!熬拖翊罘孔?,梁柱是最重要的。恰恰很多人只能學到淺表的皮毛?!编圎惥幚戆l(fā)音有很多特點。劉欣如給我對比周璇和鄧麗君,周璇的“天涯呀,海角”是唱得很放的,口型到聲線很果斷,但是又很淘氣俏皮,鄧麗君卻提著一股勁,張弛有度,尤其她的拖音,里面的婉轉(zhuǎn)有戲曲感,但是不夸張,特別正。
鄧麗君的發(fā)聲法是歐美流行歌發(fā)聲?!耙皇赘锜o非就是音色和唱法?!苯獬袕娬f,鄧麗君是現(xiàn)代字正腔圓的極限,每一個字都很考究,“一個字就能達到那個年代最高水準”?,F(xiàn)在器材更好了,但字正腔圓是鄧麗君做到了頂級?!澳憧梢园涯:旓L格,但是聲音的發(fā)法,鄧麗君有選擇,不是所有歌都唱?!彼龂栏窨刂谱约旱娘L格范圍?!八芯砍鲆惶姿约旱淖终粓A,不是完全照搬戲曲?!薄洞琛繁緛硎怯∧岣枨?,但是不會有人唱得超過鄧麗君了。
一個商業(yè)化平臺的理想模式不是完美,一定要不完美才有商業(yè)利益?!班圎惥昝?。”高勝美唱鄧麗君的大歌略弱,孟庭葦更小清新,潘越云更干凈,李泰祥對學生很挑剔,包括齊豫,要干凈?!?0年代末到90年代,聽這些歌的一批歌迷已經(jīng)過了10年,成長起來了?!苯鹫租x說。
我聽了很多號稱幾乎以假亂真的模仿鄧麗君的歌手,但是“像”本身并不能構成藝術上的造詣。成方圓說:“你聽我說話的嗓子,也不是那種小嗓?!彼髞砟7驴ㄅ筇兀撕笥肿兞?。“歌手沒法離開自己的本心,一個人風格的形成有經(jīng)歷和歲月的累積?!彼畞須q就穿牛仔褲和白襯衫上臺,“我覺得美、酷,歌如其人”。同臺歌手都是大禮服,她就喜歡簡單,“學生氣”,雖然有壓力,但是臺下的年輕觀眾喜歡。成方圓不斷摸索,建立自己的審美判斷取舍。另一個側面事實:出了無數(shù)流行音樂歌手的青歌賽里,當時唱鄧麗君一派的不太會拿高分?!把b的東西觀眾是看得出來的?!焙芏喔呒饴暽母枋侄荚谶@條路上走出了自己的風格。王菲加上了自己冷冷的部分,高勝美有柔美的部分,但是力量感飽滿度又不夠,許茹蕓是嗲的,但是氣聲唱法又過時了。好的歌手都在努力走自己的路。劉欣如也說:“很多歌手是做出來的,如果脫離了自己的做就會讓觀眾難受。”
“鄧麗君讓我永遠記得住。這是感官上的記憶,根本放不下?!彼酝篮閯偤芏嗄旰蠓肃圎惥母?,他母親去世后,他做了一盤女聲專輯。《我只在乎你》他只是聽,不知道詞怎么來的,翻唱得把鄧麗君內(nèi)化變成自己的記憶,才懂“我不愿離開你”。屠洪剛的母親是民歌藝術家呼延生,《九九艷陽天》的原唱,曾任鐵路文工團團長,在任時招了韋唯、小任靜。她在旁邊經(jīng)常聽他放美國、日本和港臺地區(qū)的音樂,直到《霸王別姬》她才說了一句“這個像你”。他第一次用銅錘花臉的風格來唱歌,慢慢摸索出來的。
鄧麗君出現(xiàn)10年以后,李海鷹批判式的歌詞《彎彎的月亮》里寫,“只為今天的村莊,還唱著過去的歌謠”?!皟?nèi)地經(jīng)濟形態(tài)也好了,崔健寫‘我曾經(jīng)問個不休,大張偉唱‘放學了別管我。鄧麗君當時就是非常好的心靈雞湯,啊,所有的痛苦,都沒了。”
“歌曲不再是教化性的道理,而是世俗化的生活?!苯獬袕娬f,“中國人擅長三言二拍式的,給人講哲理?!彼J為西式的哲學思考稀釋之后進入流行音樂文化,不會有《小蘋果》這樣的作品。但鄧麗君的作品很奇怪,偏偏禁得起推敲。多年后解承強做的一張香港歌手翻唱的鄧麗君歌曲能夠成為香港音響界發(fā)燒友的最愛?!班圎惥囊魳肥遣粫袒??!比绻f美國流行音樂的根是黑人音樂,那鄧麗君是中國流行音樂的破局嗎?“《信天游》是一個本土化嘗試,我們現(xiàn)在這么喜歡韓國音樂,一個是韓國拼命發(fā)展自己的文化,消化了美國流行音樂,二是中國人更喜歡直接拿來?!薄八媚敲囱G,可是給人的感覺是男女老少都喜歡。”劉欣如解讀,這和性感就很不同,“性感在中國人的文化里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鄧麗君有北方血統(tǒng),北方女孩子最討厭做作扭捏?!?/p>
當時中國號稱有幾萬歌手模仿鄧麗君,但是很快大潮過去。鄧麗君的最后一張發(fā)行專輯《愛的天使》梁芒很期待,但他聽完已經(jīng)沒有當初那個感覺了。同時也進來了很多其他港臺歌曲,還有日本和歐美音樂。但中國內(nèi)地流行音樂還是一片茫然?!盎浾Z歌只能唱一遍,有7聲到9聲,往同一個音調(diào)上很難寫兩個詞,副歌部分很難再找出詞來對應了。所以只好翻來覆去地唱一段。香港歌曲里生造了很多詞,也能看懂,但不規(guī)范,必須服從聲調(diào)。很多港臺地區(qū)歌曲的旋律因為來自日本和美國,但流行文化的根還是沒找到?!?/p>
屠洪剛說自己當時年紀太小,對于唱歌還沒有明確的意識,他去新加坡時甚至不知道寶麗金派來的制作人是干嗎的,以為人家是來校正音準的。“摸不準脈,谷村新司的歌真好聽,我覺得我也能唱啊?!焙芏嘀袊枋帜7旅绹餍袠房梢苑浅7浅O?,“可是你沒吃這個,你身體里沒這玩意”。后來他慢慢明白了:“韓磊和我特別要好,他有些歌我唱不了,他了解內(nèi)蒙古地域音樂,那種內(nèi)蒙古呼號式的唱法,我就是京腔京韻的地方抓得準。”
音樂是一種很直接的感動。很多理論都是從后向前看才能總結的,流行音樂的“西北風”還是中國總是“向西尋根”的一個創(chuàng)舉。解承強是《信天游》的作者,他的初衷簡單:“想找一個突破口,流行音樂得立足?!苯獬袕姼嬖V我。上海流行音樂概念和內(nèi)地流行樂已經(jīng)分成兩個時代,在臺灣延續(xù)下來的上海流行音樂,內(nèi)地的流行音樂,不能抄襲外面,也不是從民歌而來?!?986年5月《信天游》出來,這成了一個方法一個概念?!焙芏嗳藶榱顺鞅憋L,硬要把嗓音弄寬,因為這個路子港臺沒有。
“你還得經(jīng)歷你的人生呢,音樂只是一部分。”聰明的歌手自然不會走進模仿鄧麗君的死胡同。1986年“廣州鄧麗君”劉欣如第一次去日本演出,這是正式的第一次有內(nèi)地歌手赴日演出,程思遠去送行?!拔胰ト毡緯r他們驚訝于中國還有流行歌曲?!苯獬袕娬f,他給她寫了《生活是首無言的歌》,其他歌手都是模仿港臺歌手的概念唱,但她得了金獎。
(實習生王紫祎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