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高俅蹴鞠

張曉林

趙佶覺得高俅這個人很合他的口味，一時高俅在他心中的地位無人能夠代替。高俅私底下曾對人說：“我啥本事沒有，就有本事叫官家高興。”

說起來，趙佶和高俅的相遇充滿定數(shù)。趙佶有一個姑父，戲文里常喊作駙馬的，叫王晉卿。他倆有著共同的天性，都喜歡書法丹青，都喜歡打野食找歌伎。趙佶做端王的時候，他們常在一起切磋書法，吟詩，作畫。

那一天早朝，趙佶的鬢角亂了，他平時口袋里都要裝一個修鬢角用的篦子刀，而這一天恰巧忘記裝了。正在著急的時候，他看見了王晉卿。趙佶笑了，他知道，王晉卿的口袋里一準(zhǔn)有著一把這樣的篦子刀。果然，他張口一借，王晉卿就將篦子刀掏了出來。

修過鬢角，趙佶說：“這篦子刀做得真可人！”

王晉卿說：“我做了兩個，還有一個沒用過，回來派人給你送過去。”

給趙佶送篦子刀的這個人，就是高俅。黃昏，高俅走進端王府的時候，趙佶正在后院蹴鞠。高俅看了一會兒，臉上就露出了不屑的神色。趙佶看到眼里，想，這個小廝，一準(zhǔn)是王晉卿派來送篦子刀的。便停住腳，問：“會蹴鞠嗎？”“會，當(dāng)然會?！备哔椿卮鸬煤芨纱唷Ｚw佶笑笑：“來，陪本王玩玩。”

高俅將篦子刀交給趙佶的仆人，走過去與趙佶對踢。高俅是蹴鞠行里的班頭，踢起球來，按典籍里的說法，將球踢得如鰾膠粘在身上一般。踢一陣子，趙佶跟不上趟，就看高俅踢。高俅正處在人來瘋的年齡，使出渾身解數(shù)，腳一頓一鉤，把球踢得天花亂墜。

趙佶擊節(jié)叫好，對高俅說：“你不用回去了，跟著我吧。”

高俅就留在了端王府陪趙佶蹴鞠。有一次，趙佶一腳將球踢起，那球在空中旋轉(zhuǎn)著，徑直砸在高俅的鼻子上，結(jié)果，把高俅的鼻子給砸歪了。趙佶喊來兩個歌伎想把高俅歪了的鼻子扶正，誰知越扶越歪。高俅撥開歌伎的玉手，說：“這不是球砸歪的，這是王爺想給小人留個記號?！?/p>

趙佶做皇帝后，想提攜高俅。他對高俅說：“你參加科舉弄個功名，也好替你說話?！备哔疵悔w佶踢歪的鼻子，苦著臉說：“我不是那塊料兒，也就會陪陛下踢踢球?！壁w佶問：“你跟王晉卿前，不是跟過蘇軾一陣子嗎？”高俅說：“我倒是跟蘇公當(dāng)過幾天小書吏，可蘇公很快被貶出了京城，我啥也沒跟蘇公學(xué)到?！?/p>

說起蘇軾，高俅忽然有些傷感：“蘇公對我好啊，為了不讓我跟著他受罪，才把我推薦給王駙馬的?？裳巯绿K公還在南海那蠻荒之地呢！”

趙佶說：“我即刻下旨把蘇軾調(diào)來京城?！?/p>

高俅慌忙替蘇軾謝恩。

趙佶說：“要不就去戍邊吧，有邊功也行?！?/p>

高俅笑了，說：“舞個棍棒耍兩下拳腳還湊合?！?/p>

趙佶寫道密旨，讓高俅帶著到戍邊大元帥劉仲武帳下效力。

高俅到邊關(guān)后，接連參加兩次大戰(zhàn)役。一次是平定了吐蕃趙懷德叛亂，另一次是打敗并招降了羌王子藏征仆哥。劉仲武也會來事，每次打了勝仗后，都在給趙佶的捷報里吹噓一番高俅，趙佶看得眉開眼笑。

不久，趙佶把高俅調(diào)進京城，擔(dān)任了禁軍統(tǒng)帥。高俅一上任，就把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痛打一頓，免去職務(wù)。他還看中了另一位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的妻子，在林沖當(dāng)值時溜進林府，逼著林沖妻子陪他喝酒。正在興頭上林沖卻回家來了，那時候高俅覺得褲襠里一熱，又一熱?；氐綆浉?，高俅脫下褲子，褲襠里已濕了一片。

高俅開始訓(xùn)練禁軍。高俅訓(xùn)練禁軍花樣百出，先是讓士卒全體練習(xí)蹴鞠，再是找來雜劇班子，教士卒學(xué)雜耍。趙佶來檢閱禁軍，數(shù)十萬士卒一上來就開始蹴鞠，唰唰，數(shù)十萬只在空中飛舞，場面宏大而壯觀。過后，金明池中駛出六艘巨大畫舟。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這樣記載：“橫列四彩舟，上有諸軍百戲，如大旗、獅豹、棹刀、蠻牌、神鬼、雜劇之類。又列兩船，皆樂部?！睓z閱結(jié)束，趙佶高興壞了，連夸高俅“天降奇才！”

為獎賞高俅，除了銀兩布帛，趙佶又作了兩幅畫賜給高俅。

有一名將軍看不下去了，向高俅進諫道：“這樣帶兵早晚要誤事?！备哔葱π?，說：“太平盛世，真槍真刀的練兵有何意義！”

高俅動員禁軍士卒當(dāng)差之余要學(xué)會賺錢，說從賺錢上能看出一個士卒的本事。個別士卒開始做點兒小本生意，很快這些士卒就得到了升遷。更多的士卒看明白了，誰會賺錢，誰就能當(dāng)官。呼啦啦，八十萬禁軍涌向東京街頭與郊區(qū)，開起了鞋坊、酒鋪、陶瓷窯場、養(yǎng)雞場養(yǎng)鴨場養(yǎng)豬場，有大膽的，還開起了妓院。

趙佶無聊的時候，還會把高俅找去，跟他切磋蹴鞠技藝。有一天，趙佶忽然感到高俅的腳沒有早先靈動了，再一看，高俅的肚子開始成形了。趙佶覺得很遺憾。

選自《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