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室內陳設美學與人物特質的關系研究

■陳坎友 Chen Kanyou

(廣東農工商職業(yè)技術學院，廣東廣州 510507）

《紅樓夢》室內陳設美學與人物特質的關系研究

■陳坎友 Chen Kanyou

(廣東農工商職業(yè)技術學院，廣東廣州 510507）

《紅樓夢》對室內陳設的描寫生動地彰顯出人物的特質，并符合室內陳設的美學原則。書中不同室內空間的陳設品布置體現(xiàn)出各自不同的美學特點。瀟湘館和蘅蕪苑的室內陳設具有統(tǒng)一性，怡紅院的室內陳設具有協(xié)調性，賈政和王夫人的起居空間陳設具有平衡穩(wěn)定性，賈氏宗祠、榮禧堂和秋爽齋的室內陳設具有對稱性，秦可卿的寢臥空間陳設具有節(jié)律性。

《紅樓夢》；室內陳設；美學原則；人物特質

1　前言

作為中國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傳統(tǒng)文化集大成者的《紅樓夢》塑造了眾多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該書對室內陳設的描寫生動地彰顯出人物的特質，并符合室內陳設的美學原則。室內陳設品布置的美學原則有統(tǒng)一性、協(xié)調性、平衡穩(wěn)定性、對稱性和節(jié)律性。美國建筑學者阿摩斯·拉普卜特在《宅形與文化》一書中指出：“宅形不能簡單地歸結為物質影響力的結果，也不是單一要素所能決定；它是一系列‘社會文化因素’(Social-culture factors)作用的產物，而且這一‘社會文化因素’的內涵需從最廣義的角度去理解”[1]，因此，室內陳設既是一種物質創(chuàng)造活動，也是一種人物特質衍化現(xiàn)象，都體現(xiàn)出對美的終極追求。本文運用室內陳設的美學原則對該書中人物活動的室內環(huán)境進行分析研究，以求能從室內陳設的角度把握書中的人物特質。

2　《紅樓夢》室內陳設的美學原則與人物特質的關系

《紅樓夢》中不同室內空間的陳設品布置體現(xiàn)出各自不同的美學特點。瀟湘館和蘅蕪苑的室內陳設具有統(tǒng)一性，怡紅院的室內陳設具有協(xié)調性，賈政和王夫人的起居空間陳設具有平衡穩(wěn)定性，賈氏宗祠、榮禧堂和秋爽齋的室內陳設具有對稱性，秦可卿的寢臥空間陳設具有節(jié)律性。

2.1瀟湘館和蘅蕪苑室內陳設的統(tǒng)一性

室內陳設要與室外環(huán)境、室內空間的形式、家具的樣式相統(tǒng)一，為營造室內主題氛圍而服務。

林黛玉的住所“瀟湘館”外面以竹子為主，竹下泉水縈繞，兼種梨花和芭蕉，

形成以綠色為主兼白色的色調。可見外部環(huán)境清幽雅潔，超塵脫俗。當賈寶玉和眾姐妹要入園居住時，林黛玉選擇瀟湘館的理由是“我心里想著瀟湘館好，愛那幾竿竹子隱著一道曲欄，比別處更覺幽靜。”[2](第二十三回)這符合林黛玉喜歡讀書寫詩的文人氣質。這與賈政對瀟湘館的感受相同：“若能月夜坐此窗下讀書，不枉虛生一世?！盵3](第十七回）可見，賈政也認為瀟湘館充滿了幽靜的書卷氣息。因此，林黛玉把瀟湘館布置成書房的樣子，這從劉姥姥的眼中和口中得到證實“劉姥姥因見窗下案上設著筆硯，又見書架上磊著滿滿的書，劉姥姥道：‘這必定是那位哥兒的書房了。’……劉姥姥留神打量了黛玉一番，方笑道：‘這那像個小姐的繡房，竟比那上等的書房還好?！盵4]（第四十回）可見，瀟湘館室外的清幽環(huán)境和室內的書房式布置相統(tǒng)一，符合“書齋強調與自然的和諧以及與園林的互動”。[5]瀟湘館的書卷氣息契合林黛玉追求精神自由，自然脫俗的情趣。這種靜雅清幽的意境也從寶玉的眼中被描述出來“寶玉信步走入，只見湘簾垂地，悄無人聲。走至窗前，覺得一縷幽香從碧紗窗中暗暗透出?！盵6]（第二十六回）

瀟湘館的室內空間窄小“上面小小兩三間房舍，一明兩暗”[7]（第十七回）因此，室內的家具都是“合著地步打就的床幾椅案。”[8]（第十七回）這也從劉姥姥口中得到印證“人人都說大家子住大房。昨兒見了老太太正房，配上大箱大柜大桌子大床，果然威武。那柜子比我們那一間房子還大還高?！缃裼忠娏诉@小屋子，更比大的越發(fā)齊整了。滿屋里的東西都只好看，都不知叫什么，我越看越舍不得離了這里?！盵9]（第四十回）劉姥姥把賈母的臥室與瀟湘館比較，突出瀟湘館的精致協(xié)調?？梢姡都t樓夢》里人物的寢臥空間的大小與陳設物的大小匹配，講究統(tǒng)一和諧。瀟湘館的小巧也是林黛玉傾向于沉浸在個人內心世界性格特征的體現(xiàn)。總之，無論是“鳳尾森森”、“合著地步打就的床幾椅案”、“案上設著筆硯，又見書架上磊著滿滿的書”的視覺感受，還是“龍吟細細”的聽覺感受和“一縷幽香從碧紗窗中暗暗透出”的嗅覺感受，都顯示了瀟湘館室內外的高度統(tǒng)一，營造出清凈幽僻的總體意境，符合林黛玉孤潔高雅的性格特質。

然而，瀟湘館的室內布置卻還存在著過于統(tǒng)一的缺點，從而遭到賈母的批評“這個紗新糊上好看，過了后來就不翠了。這個院子里頭又沒有個桃杏樹，這竹子已是綠的，再拿這綠紗糊上反不配?！盵10]（第四十回）室外是以綠色為主的色調，再用綠紗糊窗，就顯得過分統(tǒng)一了。這似乎也暗喻著林黛玉過分幽陷于自己的情感世界中，最后淚盡而逝。

經常被讀者與林黛玉相提并論的另一女主人公薛寶釵的住所，在室內陳設方面同樣存在著高度的統(tǒng)一性。蘅蕪苑外部環(huán)境的營造以“清”、“冷”和“香”為主要基調，書中對其“清”的描述有“清涼瓦舍”、“清瓦花堵”（第十七回）、“清廈曠朗”（第四十回）；“冷”主要表現(xiàn)在以山石和藤草為主要裝飾物，“四面群繞各式石塊，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11]（第十七回）、“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蒼翠”（第四十回）；“香”則表現(xiàn)在房舍周圍那些藤和草所散發(fā)的香味。賈政從遠處看到蘅蕪苑時便感覺到了它的清冷，因此他認為：“此處這所房子，無味的很?！盵12]（第十七回）等到進入蘅蕪苑內聞到味芬氣馥，又順著超手游廊步入“只見上面五間清廈連著卷棚，四面出廊，綠窗油壁，更比前幾處清雅不同”，便嘆道：“此軒中煮茶操琴，亦不必再焚名香矣?！盵13]（第十七回）可見，只有同時感受到蘅蕪苑外部環(huán)境的“清”、“冷”和“香”，才能完全領略其獨特的高雅意境。

蘅蕪苑的室內布置是“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無，案上只有一個土定瓶中供著數(shù)枝菊花，并兩部書，茶奩茶杯而已。床上只吊著青紗帳幔，衾褥也十分樸素?！盵14]（第四十回）從中可以看出“雪洞一般”是“冷”，“數(shù)枝菊花”是“香”，“土定瓶”、“青紗帳?！钡群啒愕年愒O物是“清”。室內的陳設和室外的布置高度統(tǒng)一，都凸顯出“清”、“冷”和“香”的意境。由于過于統(tǒng)一，其“清”、“冷”過甚的風格引起的賈母的不滿意，賈母批評道：“若很愛素凈，少幾樣倒使得?！闭f著叫過鴛鴦來，親吩咐道：“你把那石頭盆景兒和那架紗桌屏，還有個墨煙凍石鼎，這三樣擺在這案上就夠了。再把那水墨字畫白綾帳子拿來，把這帳子也換了?！盵15]（第四十回）雖然賈母認為過于素凈不好，但賈母所增添的陳設物品同樣帶有“冷”的基調，同時帶有貴族的高雅格調，與室內外的風格統(tǒng)一。

蘅蕪苑的布置反映了薛寶釵的人格特征：恪守禮教規(guī)范，壓抑自身的欲望和情感，“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云守拙”[16]（第八回），冷靜理性。處事圓融，深得人心，散發(fā)著人格的魅力與芳香。然而，賈寶玉對薛寶釵的態(tài)度卻是“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17]（第五回），薛寶釵的冷與香并不能讓賈寶玉釋懷，薛寶釵最終的結局卻是“金簪雪里埋”（第五回）的清冷寂寞。蘅蕪院環(huán)境布置的“清、冷、香”已經暗喻薛寶釵的性格命運。

2.2怡紅院室內陳設的協(xié)調性

室內各種物體給人視覺的感受總體上應是協(xié)調的、穩(wěn)定的。

怡紅院內的空間分隔復雜靈透，用書架、門窗和博古架等進行空間隔斷，空間形式多樣靈活。室內門窗和墻壁的雕飾體現(xiàn)出精致紛繁的手工藝術。怡紅院內陳設品的選擇與布置與整體環(huán)境協(xié)調一致。這從劉姥姥的眼中得到印證“一轉身方得了一個小門，門上掛著蔥綠撒花軟簾。劉姥姥掀簾進去，抬頭一看，只見四面墻壁玲瓏剔透，琴劍瓶爐皆貼在墻上，錦籠紗罩，金彩珠光，連地下踩的磚，皆是碧綠鑿花，竟越發(fā)把眼花了，找門出去，那里有門？左一架書，右一架屏。剛從屏后得了一門轉去，只見他親家母也從外面迎了進來?！盵18]（第四十一回）怡紅院的陳設物不僅有傳統(tǒng)的珍器古玩，還有許多西洋舶來品，例如自形船、自鳴鐘、西洋穿衣鏡等等，這些精美富麗的陳設物與其復雜靈透的室內空間相協(xié)調，共同表現(xiàn)了華美繁縟的特點，這也反映了清人室內陳設的審美追求。怡紅院的總體陳設風格偏向女性化的精致，例如，劉姥姥對怡紅院的評價就是“這是那個小姐的繡房，這樣精致？我就象到了天宮里的一樣?！盵19]（第四十一回）怡紅院的女性化特征還表現(xiàn)在以少女的圖畫為視覺中心，劉姥姥誤入怡紅院“于是進了房門，只見迎面一個女孩兒，滿面含笑迎了出來?！盵20]（第四十一回）可見這幅少女畫像尺寸較大，猶如真人，較其他陳設物更為引人注目。怡紅院的主人賈寶玉專會為女孩子作小服低，用細致綿密的情感去體貼愛護紅樓夢的少女們。怡紅院紛繁的女性化陳設不但表現(xiàn)了賈寶玉“富貴閑人”的身份，還反映出賈寶玉的少女崇拜，暗喻了賈寶玉“愛紅”“怡紅”的情感傾向，這也符合情榜對賈寶玉“情不情”的評價。而怡紅院復雜靈巧、迷宮一般的空間隔斷，反映了賈寶玉在少女世界的迷失與迷茫，陷入“愛博而心勞”[21]的情感狀態(tài)。

2.3賈政和王夫人起居空間陳設的平衡穩(wěn)定性

賈政和王夫人日常坐臥的私人居所是正室東邊的三間耳房和東廊三間小正房。正室東邊三間耳房的室內陳設為“臨窗大炕上鋪著猩紅洋罽，正面設著大紅金錢蟒靠背，石青金錢蟒引枕，秋香色金錢蟒大條褥。兩邊設一對梅花式洋漆小幾。左邊幾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邊幾上汝窯美人觚——觚內插著時鮮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地下面西一溜四張椅上，都搭著銀紅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腳踏。椅之兩邊，也有一對高幾，幾上茗碗瓶花俱備……炕沿上卻有兩個錦褥對設?！盵22]（第三回）黛玉最后到了東廊三間小正房內拜見了王夫人，書中的描述是“正房炕上橫設一張炕桌，桌上磊著書籍茶具，靠東壁面西設著半舊的青緞靠背引枕。王夫人卻坐在西邊下首，亦是半舊的青緞靠背坐褥。見黛玉來了，便往東讓。黛玉心中料定這是賈政之位。因見挨炕一溜三張椅子上，也搭著半舊的彈墨椅袱，黛玉便向椅上坐了。王夫人再四攜他上炕，他方挨王夫人坐了?！盵23]（第三回）賈政和王夫人私人居所的擺設具有平衡穩(wěn)定的特點。雖然擺放的都是日常用品，卻是主次分明，對稱平衡，體現(xiàn)了貴族家長平和中正的儒家人格特征。耳房內的炕上的主要陳設品為“猩紅洋罽、大紅金錢蟒靠背、石青金錢蟒引枕、秋香色金錢蟒大條褥”，與之相配的有相互對稱的“小幾、文王鼎匙箸香盒、汝窯美人觚、錦褥”；地上的主要擺設有“西一溜四張椅”，與之相配的有“四副腳踏、一對高幾”。東廊小正房是賈政用來修身養(yǎng)性、鉆研學問的書房，擺設更為簡單灑落、毫無世俗之氣?？簧系臄[設為一張炕桌和兩個與之相配的引枕，地下的擺設是“挨炕一溜三張椅子”。林黛玉所見賈政和王夫人的兩處居所，其布置的格局類似，物品的擺設都大兼小、高兼低，有呼有應、輕重均衡。2.4 賈氏宗祠、榮禧堂和秋爽齋室內陳設的對稱性

對稱性的室內布置常常用于比較鄭重的場所，如宮殿、寺廟及廳堂等，這些地方往往象征著禮法與權威?！都t樓夢》中表現(xiàn)出對稱性的場所有賈氏宗祠、榮禧堂和秋爽齋。賈氏宗祠和榮禧堂都屬于廳堂空間，“古者之堂，自半己前，虛之為堂。堂者，當也。謂當正向陽之屋，以取堂堂高顯之義?！盵24]傳統(tǒng)廳堂空間講究高大莊嚴，體現(xiàn)宗法倫理的神圣性。因此，為了突出廳堂空間的秩序與等級，在室內陳設中講究對稱性。廳堂一般分為正規(guī)禮儀廳堂和日常起居廳堂兩種類型。正規(guī)禮儀廳堂的室內陳設具有更加突出的對稱性，物品的陳設講究嚴格的禮儀規(guī)范，賈氏宗祠屬于這種類型的廳堂；日常起居廳堂以實用功能為主，相對禮儀廳堂較為隨意和自由，榮禧堂屬于這種類型的廳堂。

賈氏宗祠的環(huán)境布置借寶琴的眼中所見被描述出來“且說寶琴是初次，一面細細留神打諒這宗祠，原來寧府西邊另一個院子，黑油柵欄內五間大門，上懸一塊匾，寫著是‘賈氏宗祠’四個字，旁書‘衍圣公孔繼宗書’。兩旁有一副長聯(lián)，寫道是：肝腦涂地，兆姓賴保育之恩；功名貫天，百代仰蒸嘗之盛。亦衍圣公所書。進入院中，白石甬路，兩邊皆是蒼松翠柏。月臺上設著青綠古銅鼎彝等器。抱廈前上面懸一九龍金匾，寫道是：‘星輝輔弼’。乃先皇御筆。兩邊一副對聯(lián)……上面正居中懸著寧榮二祖遺像，皆是披蟒腰玉；兩邊還有幾軸列祖遺影?！盵25]（第五十三回）匾額和兩旁的對聯(lián)、甬路和兩旁的蒼松翠柏、寧榮二祖遺像和兩邊的列祖遺影，既體現(xiàn)了對稱性，又突出了作為視覺中心的匾額、甬路和寧榮二祖遺像。整體風格莊重肅穆。

林黛玉初入賈府去拜見賈政時，看到“榮禧堂”的擺設“大紫檀雕螭案上，設著三尺來高青綠古銅鼎，懸著待漏隨朝墨龍大畫，一邊是金蜼彝，一邊是玻璃。地下兩溜十六張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對聯(lián)，乃烏木聯(lián)牌，鑲著鏨銀的字跡，道是：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下面一行小字，道是：同鄉(xiāng)世教弟勛襲東安郡王穆蒔拜手書[26]。（第三回）由于“榮禧堂”不是賈政和王夫人日常起居坐臥之所，而是作為會客議事的廳堂，既不像祭祖供神的祭祀廳堂那樣隆重莊嚴，也不像私人寢臥空間那么隨意。因此，在物品陳設方面，在基本對稱的基礎上，可產生變化，具有一定的動感。兩排十六張楠木交椅的對稱顯得整齊正式；而一邊是金蜼彝，另一邊是玻璃，在對稱中則有變化，顯得活潑生動。“榮禧堂”陳設品的陳列布置還主次突出，增加室內空間的層次感。“三尺來高青綠古銅鼎”和“待漏隨朝墨龍大畫”成為視覺中心，首先吸引了林黛玉的目光，是主要陳設，它們與金蜼彝、玻璃 、楠木交椅和對聯(lián)共同構成主次分明、具有層次感的室內空間，這樣不會造成雜亂無章的空間效果。

書中對賈探春的住所秋爽齋的描述是“探春素喜闊朗”，這三間屋子并不曾隔斷。當?shù)胤胖粡埢ɡ娲罄硎蟀?，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并數(shù)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那一邊設著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西墻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lián)，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詞云：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設著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觀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shù)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著小錘……東邊便設著臥榻，拔步床上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盵27]（第四十回）秋爽齋有著廳堂一樣的寬闊，所配的陳設物以“大”為特征，有大理石大案、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大鼎、大觀窯的大盤、大佛手、拔步床等，室內空間整體表現(xiàn)出華麗大氣的威勢?！稛熡陥D》左右掛著一副對聯(lián)；設著大鼎的案左邊是紫檀架，右邊是洋漆架；《煙雨圖》對面是拔步床，這體現(xiàn)了室內陳設的對稱原則。不過，秋爽齋畢竟是探春的閨房，在基本對稱的基礎上適當變化，更具美感與生活氣息。秋爽齋有著類似宗祠與廳堂的大氣與對稱性，這透露出探春高闊干練、開朗灑脫的氣勢和尊重禮法、犀利威嚴的思想個性。

2.5秦可卿寢臥空間陳設的節(jié)律性

節(jié)律性是指室內陳設有規(guī)律的變化，具有節(jié)奏感和韻律感，呈現(xiàn)出流動性、活力性和連續(xù)性。

書中對秦可卿臥室的描寫為“說著大家來至秦氏房中。剛至房門，便有一股細細的甜香襲人而來。寶玉覺得眼餳骨軟，連說‘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時，有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兩邊有宋學士秦太虛寫的一副對聯(lián)，其聯(lián)云：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籠人是酒香。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設著壽昌公主于含章殿下臥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聯(lián)珠帳。寶玉含笑連說：‘這里好！’秦氏笑道：‘我這屋子大約神仙也可以住得了?！f著親自展開了西子浣過的紗衾，移了紅娘抱過的鴛枕。于是眾奶母伏侍寶玉臥好，款款散了”。[28]（第五回）秦可卿的臥室布置虛實結合，遠近大小搭配，從味覺、視覺和觸覺等方面共同譜出催眠的節(jié)律?！逗Ｌ拇核瘓D》和對聯(lián)是虛景，案上的陳設與臥具是實景，這些陳設高低、遠近、大小搭配。所有的陳設都有視覺的刺激，房中的甜香是嗅覺的刺激，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西子浣過的紗衾和紅娘抱過的鴛枕這些被描述得富有動感的物品體現(xiàn)出觸覺的刺激。多種要素的共同參與，最終予人以美的秩序和催眠的律動感。

3　結語

《紅樓夢》是一部刻畫人物的偉大文學作品，曹雪芹以其卓越的才華把室內陳設的美學原則融入小說人物活動的室內環(huán)境刻畫中，借此生動地描寫出小說人物的人格特質?！都t樓夢》中眾多的人物形象成為了獨特、不朽的藝術典型，這與作者獨具匠心的室內環(huán)境刻畫密切相關。這使得《紅樓夢》成為中國古典小說巔峰之作，并為古代室內陳設研究提供了寶貴的文獻資料。

（責任編輯：吉 湘）

[1][美]阿摩斯?拉普卜特著,常青、徐菁等譯.宅形與文化[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2007.

[2][3][4][6][7][8][9][10][11][12][13] [14][15][16][17][18][19][20][22][23][25] [26][27][28]曹雪芹、高鶚.紅樓夢[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

[5]萬越.明代書房書畫置放原則探析[J].家具與室內裝飾,2013,(2):111.

[21]魯迅.中國小說史略[M].長沙:湖南大學出版社,2014.

[24][明]計成原著,陳植注釋.園冶注釋[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1981.

A Study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Aesthetical Principles of the Interior Display and the Characters’ Traits in A Dream of Red Mansion

The description of the interior display in A Dream of Red Mansion vividly demonstrates the characters’ traits, and conforms to the aesthetic principles. Interior display in different places represents various aesthetic features. The interior display in Xiaoxiang Hall and Hengwu Court resembles each other. The interior display in Yihong Courtyard features coordination.The interior display in Jiazheng and his wife’s living room is balanced. The interior display in Jia’s ancestral hall, Rongxi hall and Qiushuang Room is symmetrical, and the interior display in Qinkeqing’s bedroom is rhythmical. A Dream of Red Mansion provides precious literature for the study of the interior display in ancient China.

A Dream of Red Mansion , interior display, aesthetic principles, the characters’ traits

TS664.01

A

1006-8260(2015)12-0023-03

廣東省高等職業(yè)技術教育研究會教學改革研究項目（GDGZ14Y121）

陳坎友(1982.7一),男,碩士，講師,研究方向:環(huán)境藝術設計,郵箱:fanglimei@126.com

引文格式:陳坎友.《紅樓夢》室內陳設美學與人物特質的關系研究[J].家具與室內裝飾,2015,(12):2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