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澤民
葦子和春杏淡戀愛時,家里窮得只有三問土坯茅屋。
春杏說:有咱倆呢,好好掙,還怕沒好日子過?
春杏家住八里外的鎮(zhèn)上,家里辦了塑料容器廠,家境殷實。過門的時候,春杏爸買了臺小四輪,作為女兒的嫁妝,轟轟隆隆地開到了葦子家。
葦子培了訓(xùn),拿了駕駛證,就起早摸黑地跑起來。
春杏就在家忙著種田種地,養(yǎng)豬養(yǎng)雞。
葦子開了一年的小四輪,攢了些錢,就想買輛農(nóng)用車。
春杏見葦子體質(zhì)虛弱,開小四輪日曬雨淋的,著實很辛苦,就把小四輪賣了,又從娘家湊了些錢,買了一輛農(nóng)用車。
春天,葦子開著農(nóng)用車到江蘇宜興去打工。臨行時,春杏一邊打點行李,一邊說:葦子,到了城里,就打個電話回來。要是覺得打工太累太苦,就回家,咱們一邊種田,一邊辦廠,日子照樣能過。
葦子說:春杏,我出去多攢些錢,回來也讓你像城里人那樣,過上舒坦日子。
春杏地望著葦子漸行漸遠的背影,眼里噙滿了淚花。
不久,春杏就接到葦子的電話,說他在江蘇宜興一家中外合資企業(yè)跑運輸,一個月凈賺四千四。
春杏在家仍然忙著種田種地,養(yǎng)豬養(yǎng)雞。
雙搶的時候,天氣熱得特奇。春杏在田里割稻,衣服仝濕透了,膏藥似地貼在身上,悶得慌;割著割著,春杏忽視覺得心里一陣惡心,眼前一黑,就跌倒在稻田里。
春杏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家里涼席上。葦子娘端過來一碗糖水蛋,遞到春杏手里:“孩子,做不動就歇歇吧,瞧你自到我們家來,瘦成這樣?!?/p>
秋天里,春杏接到了葦子的電話。葦子在電話里說,現(xiàn)在他不在公司開貨車了,而是為一位副總開桑塔納,生意很忙,春節(jié)也沒有時問回來。
春杏捧著電話聽筒,心里甭提有多高興了:我說呢,你會有出息的……沒良心的,春節(jié)都不回來,也不想我,春杏的臉上不覺飛起了紅暈。
春杏白天忙著地里的活兒,晚上就坐在燈下織毛衣。毛線選的是葦子最喜歡的藏青色,毛農(nóng)的前襟處織出心形圖案,圖案里繡著“春杏”二字。
一個下雪的日子,葦子娘突然病了。春杏忙穿上雨衣去請醫(yī)生,剛出大門,沒想到腳下一滑,重重地仰倒在雪地里。
極想爬起來。不曾想有嬰兒的啼哭聲來自身邊;低頭一看,雪地上、腳上已是殷紅的一片——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已經(jīng)誕生,春杏心里充滿了驚喜和愛憐。
又是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一輛紅色小轎車吐著白嫻駛到一個小山村,在春杏家門口停下。車門打開,下來了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人;隨車下來的,還有一位嘴唇涂得血紅的女人。
春杏抱著孩子,早早地站在門前,見葦子下車,就逗著孩子粉嘟嘟的小嘴:“雪生,快叫爸。”
葦子在家只住了一天,就帶著那位紅嘴唇,回江蘇去了。
臨行時,葦子掏出一疊鈔票,遞到春杏手里:“春杏,咱們離婚吧。我知道你對我好,可她給我提供了更多的幫助,況且我和她……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這是孩子的撫養(yǎng)費,不夠再寄來。”
春杏只覺得眼前一黑,破房子,小四輪,農(nóng)用車,紅轎車,紅嘴唇……像電影鏡頭似的,從她眼前一閃而過。
春杏沒有提出任何條件就同意離婚,當然也沒有收葦子給孩子的撫養(yǎng)費。
春杏給孩子找了個保姆,從銀行貸了款,在村里招聘了十幾名留守婦女,辦了滕器加工廠。
一晃十年過去,春杏的藤器加工廠越辦越大,銀行存款已經(jīng)達到七位數(shù)。
這天,春杏去南京談業(yè)務(wù)。走在步行街上,忽然路邊就傳來熟悉的聲音:“大姐,抽支簽吧?!贝盒愚D(zhuǎn)過身,看到一個算命攤子,攤主戴著一頂本山式黑色鴨舌帽,框著一副墨鏡。春杏愣了一下,就掏出幾張百元大鈔扔了過去。
后來,春杏打聽到,葦子所在的企業(yè)破產(chǎn)倒閉,紅嘴唇也跟葦子分手。一無所有的葦子感覺無臉回家,就在南京街頭給人看相謀生。春杏念及曾經(jīng)的夫妻之恩,就派人捎信說:葦子,如果你還想見雪生,就別在街上行騙了,回老家藤器廠打工吧,工種是保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