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動搖于東西方之間

張復(fù)

拜訪俄中友協(xié)后，我們在莫斯科的“尋蹤”和游覽活動就告一段落，按照“路線圖”計(jì)劃我們下一站將去彼得堡“尋蹤”和游覽。

俄羅斯政府沒錢 企業(yè)有錢

下午到達(dá)彼得堡車站后，我們不覺得涼爽反而很悶熱?！暗嘏恪毙堊呱锨皝碛游覀儯f，當(dāng)?shù)貧庀笈_播報，這個夏天是1919年以來彼得堡最熱的一個夏天。進(jìn)了候車大廳，眼前的景象使我不免有些沮喪，舉世聞名的圣彼得堡，全俄第二大城市，它的火車站和候車大廳不僅至少是五六十年前的建筑物，似乎還很少維修，候車大廳墻邊的幾個裂縫清晰可見，人群來來往往的候車大廳中，也只有十幾排座椅，坐滿了人。

此外，在酷暑中這個候車大廳竟然沒有空調(diào)，不僅沒有空調(diào)，而且大廳房頂上四周的玻璃窗還全是封閉的。很巧，我的一個同伴有事要提前回北京，他在車站窗口辦理火車票和飛機(jī)票手續(xù)，等候中我們一行人沒有座位，只得在候車大廳站立著等了兩個小時，酷暑難耐汗流浹背，我不由得懷戀起近幾年國內(nèi)專為高鐵“動車組”新建的北京南站，車站現(xiàn)代化設(shè)備應(yīng)有盡有；來俄羅斯之前的一個月，我從北京南站做“高鐵”去上海出差，北京至上海的鐵路距離為1463公里 ，坐“高鐵”僅用5個半小時便到了。終點(diǎn)站上海虹橋車站不僅大氣、寬敞，有100多排座椅，空調(diào)、餐飲等設(shè)施一應(yīng)俱全，車站還連接著機(jī)場和城市“地鐵”，交通十分方便。

在酷熱和煩悶中，“地陪”小張?jiān)谏磉呍偃嵝盐覀?，彼得堡與莫斯科不同，火車站附近是小偷最多的地方，要特別小心看好自己 的行李和錢包?！盀槭裁幢说帽ぼ囌具@樣破舊”，我忍不住問小張，“唉，為基層群眾服務(wù)的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地方政府做得確實(shí)差一些。俄羅斯現(xiàn)在是政府沒錢，私營公司有錢”。小張嘆了口氣，這樣回答我。

等候多時，終于，我們上了去往酒店休息的大巴車。車沒走幾分鐘，眼前一條大街，筆直，寬闊，繁華，熱鬧，使人眼前一亮，我放眼望去，街面兩側(cè)大多是100多年前的老房子，幾乎沒有現(xiàn)代的高層建筑，使人感覺整個城市就像個歷史博物館。小張?jiān)谲嚿舷蛭覀兘榻B道，“這就是著名的涅瓦大街，涅瓦大街建于1710年，全長超過4公里，寬25至60米，從涅瓦河畔的海軍總部一直延伸到亞歷山大·涅夫斯基修道院?！?/p>

我們在下榻的酒店休息了一會兒，吃過晚飯，我和幾個同伴要小張帶我們?nèi)ソ稚献咦撸⑸⑿?，并且點(diǎn)名要去涅瓦大街散步。在涅瓦大街上，小張邊走邊說，涅瓦大街兩側(cè)有眾多的名人故居和歷史遺跡。這里有東正教的喀山大教堂、新教的圣彼得和保羅教堂、天主教的圣凱瑟琳教堂、荷蘭教堂、亞美尼亞教堂等，共處一地而相安無事。彼得堡是昔日俄國的首都，不要說政客、將軍，許多俄羅斯文化名人，例如普希金、萊蒙托夫、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赫爾岑、果戈里、柴可夫斯基、托爾斯泰等都在彼得堡生活工作過。大街門牌為18號的甜食店很出名，1837年2月6日，普希金正是在這里喝完咖啡去與丹特士決斗，死時年僅38歲。

小張的敘說，使我想起80年代初，我在北戴河與俄羅斯文學(xué)翻譯家戈寶權(quán)面對面的一次討論。我說：“普希金為了一個輕浮的‘莫斯科第一美人與法國男爵丹特士決斗，死時年僅38歲，真不值得，否則，他將寫出多少好作品啊?！睕]想到戈寶權(quán)一臉嚴(yán)肅地對我說：“你說得不對，這是沙皇故意挑唆丹特士與普希金決斗，就是為了整死普希金，因?yàn)槠障＝鸬脑娖錆M了反對沙皇專制，歌頌自由的思想?！?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8/03/10/jblz201403jblz20140311-1-l.jpg" style=""/>

悶熱的冬宮

來彼得堡的第二天上午，我們?nèi)ザ瑢m參觀。冬宮的展品確實(shí)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美中不足的是，冬宮作為國家博物館，作為世界著名的博物館，大約有三分之一的展廳沒有空調(diào)，酷暑中各地來的游客摩肩接踵，熙熙攘攘，更使人心煩口渴，頭暈眼花，參觀過半后，我便走馬觀花地看看展品，趕緊出門乘涼了。

吃過午飯，小張帶我們?nèi)⒂^十月革命的兩處歷史遺跡，一處是大名鼎鼎的“阿芙樂爾”號巡洋艦，另一處是十月革命的起義指揮部斯莫爾尼宮。

在涅瓦河岸邊，我們看到的“阿芙樂爾”號巡洋艦是一艘陳舊的不大的軍艦，但指向天際的炮筒使它在100年前攻打冬宮時的巨響似乎今天還能聽到。接著，我們一行乘車前往斯莫爾尼宮，沿途風(fēng)光秀麗，河渠縱橫，大約20分鐘后，我們來到斯莫爾尼宮，說是“宮”，我看也就是一座10000平方米左右的古式建筑物，外表也不華麗，不過在100年前應(yīng)該算作“宮殿”了。斯莫爾尼宮現(xiàn)在是彼得堡市政府所在地，今天是星期天，我四處張望，“宮”前的大街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路人。宮前有一大塊綠茵茵的草坪，在和煦的微風(fēng)中，幾只灰白色的鴿子在草坪上悠閑地踱來踱去，寧靜安詳，似乎這里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什么“革命起義”之類的翻天覆地的大事。不過，我們，還有我們之前和之后絡(luò)繹不絕地來到這里的參觀者，就會無聲地告訴世人，人們沒有忘記歷史。

“來彼得堡一定要參觀彼得保羅要塞”，小張這樣說，在他的帶領(lǐng)下，我們來到坐落在彼得堡市中心涅瓦河右岸的彼得保羅要塞。小張介紹道，該要塞 1703年5月16日由彼得大帝奠基，它與彼得堡同齡。進(jìn)入要塞中我們依次參觀了圣彼得保羅大教堂、鐘樓、造幣廠、兵工廠、克龍維爾克炮樓、十二月革命黨人紀(jì)念碑等建筑物。這座要塞以后改為國家監(jiān)獄，砍掉犯人腦袋的幾十斤重的利斧和配套的木枷刑具以及其它刑具，都血淋淋地展現(xiàn)在游客面前。在監(jiān)獄長長的犯人名單中，人們可以看到車爾尼雪夫斯基和列寧的哥哥烏里揚(yáng)諾夫的名字。

給我印象最深的是要塞中的彼得保羅大教堂。這座大教堂建于1703年，教堂外表莊嚴(yán)肅穆，內(nèi)部裝飾富麗堂皇。教堂內(nèi)有從彼得大帝到亞歷山大三世的俄國幾代沙皇的陵墓，均立有大理石墓碑。看著教堂內(nèi)幾代沙皇的陵墓群居一室，我不由的想到中國古代封建皇帝的浩大陵墓。秦始皇陵陵區(qū)總面積56 平方公里，6000兵馬俑只是陵園的一小部分；唐朝高宗李治與女皇武則天合葬的乾陵陵園周長40公里；明朝十三陵則占據(jù)北京西北燕山的一片群山?？磥?，中國封建專制社會的歷史比俄國長，影響也比俄國大。endprint

皇村：普希金的“母國”

來彼得堡的第三天，小張帶領(lǐng)我們?nèi)⒂^夏宮。顧名思義，夏宮是沙皇在夏天避暑的皇宮。夏宮坐落在彼得堡以西29公里的芬蘭灣，主要建筑有大宮殿和蒙普萊西爾宮。該宮殿以其直通芬蘭灣的噴泉階梯和園林內(nèi)眾多設(shè)計(jì)巧妙的噴泉而聞名。我看到，夏宮頂部又有一個碩大的俄羅斯雙頭鷹國徽，威嚴(yán)、耀眼，我不由得多看了它幾眼。

參觀完夏宮后，我們乘大巴車前往皇村。小張對我們說：“說是皇村，實(shí)際上是沙皇的郊區(qū)花園，皇村之所以出名，還在于普希金在這里上過中學(xué)?！贝蟀蛙囄餍惺喙铮竭_(dá)皇村。在皇村花園街盡頭，有一片林中空地，四周圍著高大的菩提樹、椴樹、白樺樹，在空地中央有一座銅像，那就是普希金紀(jì)念像。當(dāng)我注目眼前這座銅像時，難免心頭 的激動，我在少年時代，不知讀過多少遍普希金的小說《驛站長》、《暴風(fēng)雪》、《黑桃皇后》，還有他的眾多詩篇。離銅像不遠(yuǎn)，有一棟米黃色建筑，這就是普希金度過青春歲月的皇村中學(xué)。

與皇村中學(xué)隔街相望的是皇村中的主要宮殿凱瑟琳宮及其配套的大花園，這是凱瑟琳當(dāng)彼得大帝皇后時建的。它是一座藍(lán)、白相間的建筑。除凱瑟琳外，俄羅斯還有三個女沙皇安娜、伊麗莎白、葉卡捷琳娜二世都在皇村住過。小張向我們介紹道，這四個女皇中葉卡捷琳娜二世在皇村居住的時間最長，以后她去世也是在皇村。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是在皇村宣布退位的，俄羅斯羅曼諾夫王朝的統(tǒng)治從此結(jié)束，它的最后一幕是與皇村聯(lián)系在一起的。

小張熟悉這里的景點(diǎn)，他提議，游覽皇村之后，傍晚我們?nèi)ジ浇摹翱蜅２蛷d”吃一次地道的俄式大餐，這家餐廳是普京總統(tǒng)過生日時選擇的餐廳。誰不想體驗(yàn)一下普京總統(tǒng)的品味呢，小張的提議，得到我們?nèi)w的一致贊同。

傍晚時分我們到了“客棧餐廳”，果然這家餐廳與眾不同，這是一家聳立著高高尖頂?shù)奈堇镂萃馊渴悄举|(zhì)結(jié)構(gòu)的餐廳，古樸自然，周邊的白樺樹林將它團(tuán)團(tuán)圍繞其中。進(jìn)入餐廳，在本色的木椅、木桌和木墻的氛圍中吃著地道的俄餐，有一種返璞歸真的感覺。我們就餐時，餐廳內(nèi)的四五個俄羅斯歌手拉著手風(fēng)琴前來餐桌前助興。他們知道我們是中國人，他們唱起了我們熟悉的俄羅斯民歌《山楂樹》、《紅梅花兒開》、《三套車》、《喀秋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歌聲悠揚(yáng)而熱烈，我們情不自禁地和著醉人的樂聲，邊吃邊唱，繼而又牽起手來翩翩起舞。

就在我們?nèi)缱砣绨V地歡唱和跳舞時，在震耳欲聾的音樂的間隙中，不知誰大聲說了一句“我們唱一首中國歌好不好”，“烏拉”，大家一致贊同，“就唱《歌唱祖國》吧”，又是一陣“烏拉”聲，于是我們大家齊聲高唱：“五星紅旗迎風(fēng)飄揚(yáng)，勝利歌聲多么響亮，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qiáng)……”

高昂激越的歌聲伴隨著優(yōu)美的旋律，冉冉飄出彼得堡郊外的客棧餐廳。

返回北京

我們返回北京所乘的飛機(jī)仍是俄羅斯航班。不知是不是時差的原因，在飛機(jī)的轟鳴中，我迷迷糊糊地睡了兩三個小時，便看到舷窗外東方的晨曦。我下意識地感覺到，我飛離了歐洲，飛到了亞洲。紅場、列寧墓、克里姆林宮、雙頭鷹國徽、莫斯科新圣女公墓，俄羅斯國家社會政治歷史檔案館、彼得堡的舊火車站、涅瓦大街的老房子，還有列寧山莊，列寧口述“政治遺囑”坐過的那把舊藤椅，在我迷離的眼光中一一閃過。

我難忘威嚴(yán)耀眼的俄羅斯雙頭鷹國徽，鷹的一頭看著西方，另一頭則望著東方，對于這個橫跨歐亞大陸的這個大國，我不禁想到俄國著名思想家別林斯基說過的一句名言，“俄國的歷史既是一部不同于西歐國家的歷史，也是一部不同于東方國家的歷史，它是一部在東西方之間探尋、徘徊，以及東西方文化在俄國斗爭融合的歷史。動搖于東西方之間，是俄羅斯歷史最主要的特點(diǎn)”。我不是“俄羅斯通”，俄羅斯今后向何處去，我不知道。

又不知飛了多少時間，晨曦逐漸變?yōu)榇萄鄣年柟猓宜恢?，我已看到若隱若現(xiàn)的北京首都國際機(jī)場，北京城郊大道上的汽車穿梭如飛，新建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漸漸地雄偉的機(jī)場3號航站樓也清晰起來，那是為2008年北京奧運(yùn)會人流、物流興建的一座龐然大物。當(dāng)年媒體的報道我記憶仍新：3號航站樓工程總投資250億元，總體建筑面積相當(dāng)于170個足球場那么大。整個工期僅為三年零九個月。而英國希思羅機(jī)場的一個類似工程花了將近20年時間才完工。 奧運(yùn)會兩年過后，2010年中國GDP超越日本成為世界第二，盡管中國人均GDP還較低，盡管中國社會還存在許多問題，許多矛盾，但是，100多年來，中國在前進(jìn)的道路上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充滿活力，充滿自信，想到這些，一種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跨越6000公里，飛行7個小時，從東西方結(jié)合部的一個大國到另一個東方大國，我思緒翩翩，回想自五四運(yùn)動以來的近百年中國革命史，“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我們送來馬克思列寧主義”，80 多年前，中國的優(yōu)秀青年還去俄國取經(jīng)傳道；以后，從毛澤東的“農(nóng)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quán)”到中國革命的勝利，從文化大革命的曲折到鄧小平的改革開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取得的輝煌成就，而這一切，不正是列寧的預(yù)言的“在東方那些人口無比眾多、社會情況無比復(fù)雜的國家里，今后的革命無疑會比俄國的革命帶有更多的特色”這句話最好的印證嗎？

下了飛機(jī)，走進(jìn)3號航站樓大廳，同伴告我有汽車來接我們一行人。我取了行李箱，沒有隨大家走。我一個人慢慢走到機(jī)場大廳角落的座椅上坐下，我要靜靜地休息一會兒，我要回味一下在俄羅斯走過的邊邊角角和悠揚(yáng)的俄羅斯民歌，我要盡情享受大廳中央空調(diào)吹來的涼爽清風(fēng)，我要仔細(xì)欣賞機(jī)場3號航站樓的一切設(shè)施，我還要觀察腳步匆匆的南來北往的中外旅客。之后，我會坐上航站樓與城區(qū)地鐵相連的機(jī)場快軌，20 分鐘后，我在市內(nèi)東直門換乘環(huán)城地鐵2號線，再坐四五站我就到家了。（完結(ji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