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利鋒 董劭偉
【關(guān)鍵詞】秦皇島地區(qū);金石文字;年代;概述
【摘 要】秦皇島地區(qū)具有優(yōu)秀的歷史積淀,留下了數(shù)量可觀、種類各異的金石文字,包括摩崖石刻、磚瓦刻字、石碑石匾刻字、青銅器銘文等,本文對其進行了分類梳理和概述。這些寶貴的資料具有重要的文物價值,也是研究秦皇島地區(qū)歷史文化的寶貴資料。
秦皇島地區(qū)歷史悠久,文化遺存豐厚。3600年前,商王成湯滅夏桀,即天子位,封孤竹國于此。公元前664年,孤竹國為齊桓公所滅,其地屬燕國。秦滅燕后,此地屬遼西郡、右北平郡。隋唐時期置平州北平郡。遼置平州遼興軍、營州鄰海軍、遷州興善軍、潤州海陽軍。金置平州興平軍。元為平灤路,改永平路。明、清置永平府。數(shù)千年來,秦皇島地區(qū)因其地理位置重要,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留下許多文物古跡,本文僅就秦皇島地區(qū)的金石文字資料做一研究和介紹,以喚醒人們愛護這些文物資源的意識。
所謂金石文字,包括摩崖石刻、磚瓦刻字、石碑石匾刻字、青銅器銘文等。從材質(zhì)上可分為以下幾類:
(一)石刻。據(jù)文字記載,歷史上秦皇島地區(qū)的石刻最早出現(xiàn)在秦代。秦皇島原為今秦皇島港務(wù)局(原稱南山)一帶海中的一座孤島,相傳因秦始皇曾于此入海求仙、駐蹕于島上而得名。據(jù)司馬遷《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秦始皇三十二年(前215),秦始皇東巡海上,“之碣石”,“刻碣石門”,史稱“碣石門辭”,相傳為丞相李斯代筆?!妒酚洝肥珍浟似洳糠謨?nèi)容:“遂興師旅,誅戮無道,為逆滅息。武殄暴逆,文復(fù)無罪,庶心咸服?;菡摴?,賞及牛馬,恩肥土域?;实蹔^威,德并諸侯,初一泰平。墮壞城郭,決通川防,夷去險阻。地勢既定,黎庶無繇,天下咸撫。男樂其疇,女修其業(yè),事各有序。惠被諸產(chǎn),久并來田,莫不安所。群臣誦烈,請刻此石,垂著儀矩?!表偈痆1],即今河北省昌黎縣城西北的碣石山。多數(shù)學者認為此刻石“原石不存”,“文起兀突,與他刻石相較,疑有脫簡”,“前缺三十六字”[2]。據(jù)五代南唐徐弦《碣石頌》的釋文,“遂興師旅”前面尚有“皇帝建國,德并諸侯,初平泰壹。卅有二年,巡登碣石,照臨四極。從臣群作,上頌高號,爰念休烈。戎臣奮威”之句[3]。這幾句是徐弦補作,還是根據(jù)當時的有關(guān)記載補充,不得而知。至于司馬遷撰《史記》時為何沒有收錄全文,估計那時石刻就已經(jīng)無存了。
秦二世元年(前209)春,“二世東行郡縣”,“到碣石,并海”,“盡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4]。
有文字記載的第三塊早期石刻,是唐貞觀十九年(645)唐太宗東征高麗,“冬十月丙辰,入臨渝關(guān)”,“戊午,次漢武臺,刻石以紀功德”[5]。臨渝關(guān)[6],在今撫寧縣榆關(guān)鎮(zhèn),一說在今山海關(guān)。漢武臺[7],有學者認為即今昌黎縣碣石山,也有說在今北戴河中聯(lián)峰山。但是因年湮代遠,風雨剝蝕,或者因戰(zhàn)爭、人為破壞,這些石刻早已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之中了。新舊《唐書》及《資治通鑒》等重要典籍中也無有關(guān)內(nèi)容文字的記載。
秦皇島境內(nèi)現(xiàn)存的早期石刻有:撫寧縣城南后明山村大同山石城(俗稱西老城)石壁上鑿有一眼石井,石壁旁鐫有“太平年造天井”6字,為遼圣宗太平年間(1021—1031)所刻。清光緒三年(1877)《撫寧縣志》卷2“古跡”記載:“大同山石城,俗呼西老城,周三里,東西二里,內(nèi)有天井、地井。天井雖旱不竭,旁鐫‘太平年造天井六字,大如拳?!敝两癖4嫱旰?。
金代石刻有三處:一是盧龍縣城尊勝陀羅尼經(jīng)幢上有“大定十一年(1171)九月三十日建”的《□□(大金)國平州石幢記》[8],至今保存完好。二是撫寧縣龍?zhí)秿{景區(qū)黃牛頂西北石壁上刻有“凡僧舍身抱崖記”,“大定十五年(1175)三月十五日”,“山西汾州府介休縣人趙文璧造”[9]。三是昌黎縣西北山心洞南有一塊巨石,上有金大定十五年(1175)二月右北平牧高某與州判王某等的游覽題字:“大定乙未歲右北平牧高侯貳車王公同游道者山明日登圣居巖已而窮幽極□(微)嘯詠殆不減□(漢)晉名流賓從請磨崖以記顧謂下客王密書□時卯月初吉也?!盵10]
秦皇島地區(qū)保留下來的元代石刻不多。撫寧縣大新寨鎮(zhèn)梁家灣村東南山崗上有一座蒙元時期的苑公太師塔遺址,塔南現(xiàn)存天然石碑二通:一通刻有“苑公太師塔,辛酉年(中統(tǒng)二年)十一月”;一通刻有“中統(tǒng)三年三月初四日立塔”。為元世祖忽必烈中統(tǒng)年間(1260—1264)所立[11]。
1958年春,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考察團到昌黎縣城西北10公里的道者山云峰寺遺址考察,史學家蔡美彪發(fā)現(xiàn)半截元代蒙漢文圣旨殘碑,正面為八思巴字蒙文,背面殘存漢字數(shù)行,“所刊即習見之保護寺廟除免差發(fā)賦稅之圣旨”,漢文見有“每根底宣諭的”“住持□長老提點”“休奪者支應(yīng)休要者稅糧”“他每□使氣力休強奪□者”“鹽使司監(jiān)運李□□書丹”“□(云)峰寺監(jiān)院□明□立石”“大德”等字;八思巴字蒙文音譯有“宣諭”“科斂”“不承擔”“提點”“監(jiān)寺”“住持”“立山”“長老”等50余字,為元成宗大德年間(1297—1307)所立[12]。
明清時期留下來的石刻較多,以長城竣工碑居多,不能枚舉。盧龍縣的尊勝陀羅尼經(jīng)幢,除有金代的《平州石幢記》外,還有明萬歷二十八年(1600)的《北平石幢記》,分別記述了兩次大的重修過程。
(二)磚瓦刻字。據(jù)文物考古發(fā)現(xiàn),秦皇島地區(qū)出土的刻有“千秋萬歲”等字樣的漢代瓦當較多。1999年春,在修建撫(寧)昌(黎)黃(黃金海岸)公路時,撫寧縣文化局副局長、縣文聯(lián)主席李景林在縣城西側(cè)西漢驪城遺址發(fā)現(xiàn)13塊漢代瓦當,其中一塊瓦當用漢隸書寫“親番安胡”四個大字[13],反映出漢代中央政權(quán)對于少數(shù)民族的安撫政策。清代以及民國時期的一些民房瓦當刻有“?!薄暗摗薄皦邸薄凹歉哒铡钡茸謽?,寄托福壽安康、幸福和諧的美好愿望。
此外,秦皇島境內(nèi)還有很多明代隆慶至萬歷年間的長城磚刻,刻有“石門路造”“臺頭路造”“燕河路造”“宣府路造”“真定營造”“德州營右部造”“撫寧縣造”“樂亭縣造”等字樣[14],說明明代長城的修建是由不同軍事單位和府州縣負責的。
昌黎縣城有一座源影寺塔,塔底部一塊方磚上刻有“大明嘉靖二十年(1541)三月初起工”等字樣,記錄了古塔重修的年代。1985年,在塔身底部發(fā)現(xiàn)銅質(zhì)鎏金張倉臥佛一尊,底部陰刻銘文“大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春季月昌黎城北之水巖寺住持長老發(fā)心造張倉臥佛一尊銅匠高聰”[15]。
(三)石碑。從功用上可分為如下幾類:
1.墓碑。墓碑有墓志銘、神道碑、行狀、行述等,記述墓主人的生平事跡以及立碑者、撰寫者等。1999年春,在修建撫昌黃公路時,在撫寧縣城西發(fā)掘出明崇禎年間黃惟正的墓志《明故榮祿大夫遼東招練總兵官都督同知繼山黃公墓志銘》[16],記述了崇禎三年(1640)參將黃惟正駐守撫寧時抗擊后金汗皇太極的事跡。盧龍縣城南蔡家墳有清朝康熙年間漕運總督、兵部尚書蔡士英和云貴總督、兵部尚書蔡毓榮父子的墓志銘及諭祭碑文[17]。
2.節(jié)孝碑。明清時期,為鼓勵婦女守節(jié),朝廷和地方常為那些封建殉葬人立節(jié)婦碑、烈女碑等。2012年4月,撫寧縣文物管理所在牛頭崖鎮(zhèn)南李莊村邊發(fā)現(xiàn)一塊節(jié)婦碑,碑額刻有“旌表”兩個大字,右側(cè)兩行刻有“大清光緒六年(1880)歲次庚辰仲春月谷旦立”“特授直隸永平府知府游為”,中間刻有“節(jié)苦心貞”四個大字,左側(cè)刻有“李榮春之妻節(jié)婦張氏”。這是永平府知府游智開為李榮春妻張氏所立。
3.記事碑。古人有凡工必書的習慣,凡是有大工程建造,多立有記事碑,敘述辦事之難、工竣之喜、珍惜之托。撫寧縣杜莊鎮(zhèn)溫泉堡村有一座古老的寺院——湯泉寺,歷代《撫寧縣志》和《永平府志》中并無其始建年代的記載。湯泉寺內(nèi)有一通“大明嘉靖歲次戊申(嘉靖二十七年,1548)仲冬十月有一日吉日立”的青石碑《重修廣化湯池寺碑記》[18],碑文稱“廣化寺在茶盆山之陽,建自大遼天慶三年,有碑可考”,證明湯泉寺始建于遼天慶三年(1113)。撫寧縣大新寨鎮(zhèn)張家黑石村北山谷中有一座天慶禪寺,俗傳為遼天慶年間(1111—1120)所建,但早期舊志均無記載,光緒三年《撫寧縣志》僅有“天慶寺在張家黑石北溝”的記載。“大明弘治十七年(1504)歲次甲子孟夏月上旬日造立”的《大明永平府撫寧縣茶盆山迤西黑石里古跡天慶禪寺碑文并序》[19]中稱:“其山迤西有古寺基,久繼兵燹,湮沒無存。居僧見有舂器,遺書曰‘大遼天慶間叢剎也?!惫史Q其為“天慶禪寺”名副其實。
4.功德碑??煞譃閮深悾阂活愂侨ニ急?,凡有功于民者,民不肯忘之,立碑以示紀念。明朝撫寧縣知縣姜
(四)銅器銘文。1984年9月,撫寧縣城子峪村民在長城附近發(fā)現(xiàn)“勝”字銅火銃(3支母銃、24支子銃),銃管刻有“嘉靖二十四年(1545)造”,且有“勝”字款及鑄造匠人名稱[21]。
銅鏡。1983年10月,盧龍縣孟石門村西古墓中出土銅鏡一件,銘文“三公并至”四字[22]。20世紀80年代,撫寧縣南望莊出土一件昭明鏡,上有兩圈銘文,內(nèi)圈為“見日之光長毋相忘”,外圈為“內(nèi)清質(zhì)以昭明光輝象夫日月心忽□而愿忠然雍塞而不泄”[23]。
(五)印章。有青銅、玉石等不同質(zhì)地。1985年3月,青龍縣張長子村發(fā)現(xiàn)一枚銅印,鈕上陰刻“上”字,印文為仿唐宋以來盛行的九疊篆體的契丹文大字[24],字義不詳。1985年9月,撫寧縣文物管理所從城關(guān)廢品收購站征集到一枚銅印,正面有九疊篆“提控所彈壓印”六字,側(cè)面刻有“貞
[1]清·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10“北直一”:“碣石山,在永平府昌黎縣西北二十里?!本?7“北直八”永平府昌黎縣:“碣石山,縣西北二十里。山勢穹窿,頂有巨石特出,因名?!敝腥A書局,2005年,第415、768頁。
[2]李文放:《秦始皇巡游紀功七刻石淺解》,《漢字文化》2008年1期。
[3]張紅霞:《劉心源手跡〈碣石頌〉探析》,《武漢文博》2012年2期。劉心源,湖北嘉魚縣人,清末民初湖北著名金石學家,民國時期官至湖北民政長。手跡碑石現(xiàn)藏于洪湖市革命歷史博物館。
[4]《史記》卷6《秦始皇本紀第六》,中華書局,1959年,第251、252、267頁。
[5]《舊唐書》卷3《本紀第三·太宗下》,中華書局,1975年,第58頁。
[6]臨渝關(guān),一名榆關(guān)、渝關(guān),隋唐時期古關(guān)隘。一說在今撫寧縣東10公里的榆關(guān)鎮(zhèn)。明景泰七年(1456)《寰宇通志》卷之三“永平府古跡”:“榆關(guān),在撫寧縣東二十里。隋開皇間,漢王諒將兵伐高麗,出臨榆關(guān),即此?!保ㄝd《玄覽堂叢書續(xù)集》第38冊)天順五年(1461)《大明一統(tǒng)志》卷之五“永平府關(guān)梁”:“榆關(guān),在撫寧縣東二十里。隋開皇間,漢王諒將兵伐高麗,出臨榆關(guān),即此。一名臨閭關(guān)?!焙胫问哪辏?501)《永平府志》卷之五“古跡”:“
[7]清康熙十四年(1675)《昌黎縣志》卷之一“古跡”記載:“漢武臺,即碣石山,漢武帝登此以望海?!陛d何志利:《昌黎縣清代志書校注》,臺海出版社,2009年,第56頁。董寶瑞《唐太宗刻石紀功的“漢武臺”在今何處?》一文認為,漢武臺即今昌黎縣碣石山。但譚其驤《碣石考》一文認為:“漢武臺,在今北戴河海濱的山崗上。”(《學習與批判》1976年1期)1991年12月,秦皇島市政協(xié)文史委員會在北戴河聯(lián)峰山中峰頂發(fā)現(xiàn)了秦漢建筑遺址,王岳辰、郭澤民在《中峰頂與漢武臺》一文中認為“是秦漢帝王的祭臺”,“秦皇所建,漢武定名,唐宗刻石紀功,即史稱的‘漢武臺”(《文物春秋》1995年2期)??等骸侗贝骱印皾h武臺”考》一文認為:北戴河中聯(lián)峰山龍山山頂?shù)那貪h遺址“也應(yīng)是漢武臺之一”(《社會科學論壇》1994年5期)。
[8]a.明弘治十四年(1501)《永平府志》卷之五“古跡”:“石幢子,一在府治南,一在遷安縣治東。方圓六丈,高三尺,上有八棱碑,刻文皆剝落,金時所建。”載《天一閣藏明代方志選刊續(xù)編三》,上海書店,1990年,第198頁; b.清光緒五年(1879)《永平府志》卷27“古跡”:“石幢,在府城南街。高三丈,環(huán)以石欄,觚楞八面,自下至上凡七層。第一層刻創(chuàng)建石幢記(金大定年間)?!陛d董耀會主編:《秦皇島歷代志書校注》,中國審計出版社,2001年,第1030頁; c.周艷清主編,李利鋒校注:《康熙盧龍縣志校注》,線裝書局,2012年,第70頁。
[9]黃牛頂,舊稱黃崖山??滴醵荒辏?682)《撫寧縣志》卷之二“山川”:“黃崖山,在縣東北五十里。崎嶇其半,有舍身崖,深三四十丈,崖旁石壁上鑿佛像三尊。”載李利鋒:《撫寧縣志書校注》上冊,中國文史出版社,2007年,第152頁。
[10]何志利:《昌黎縣清代志書校注》,臺海出版社,2009年,第175頁。
[11]a.邸和順主編:《秦皇島市文物資料匯編》,秦皇島市文化局印,1988年,第37頁;b.韓雪夫主編:《撫寧縣文物志》,撫寧縣文化局印,2009年,第32頁。
[12]蔡美彪:《八思巴字蒙文碑石譯存》,《蒙古學信息》1996年3期。
[13]此瓦當保存在李景林家中,經(jīng)秦皇島市瓦當收藏家、書法家劉鐵鋒先生辨認,瓦當上鐫刻的是“親番安胡”四個漢隸大字。
[14]a.沈朝陽主編:《秦皇島長城》,方志出版社,2002年,第383頁; b.李占義:《撫寧長城》,五洲傳播出版社,2013年,第314、315頁。
[15]a.陳雨時主編:《昌黎縣志》,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1992年,第500頁;b.同[11]a,第215頁。
[16]李利鋒:《撫寧史料集》下冊,中國文史出版社,2006年,第708—712頁。
[17]同[8]c,第108、109頁。
[18][19][20]同[16],上冊,第643、598、639頁。
[21][22][23][24][26][27][28][29]同[11]a,第29、209、27、216、51、52、217、218頁。
[25]a.同[11]b,第226頁;b.吳環(huán)露,袁秉成:《河北省撫寧縣發(fā)現(xiàn)古代官印》,《考古》1999年3期。
[30]撫寧縣文管所:《撫寧縣發(fā)現(xiàn)一方銅印》,《文物春秋》1991年4期。
〔責任編輯:許潞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