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主義背景下安迪·沃霍爾藝術的大眾文化價值

鳳 鳴

（安徽師范大學 新聞與傳播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2）

20世紀60年代美國的波普藝術風靡歐洲乃至全球，安迪·沃霍爾(AndyWarhol，1927-1986)是美國最有知名度的波普藝術家之一，受到廣泛的喜愛，他圍繞波普藝術的公開辯論使他一直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安迪·沃霍爾除了是波普藝術的領袖人物，同時他還是電影制片人、作家、搖滾樂作曲者、出版商，在美國他是社交界、藝術界大紅大紫的明星式藝術家。

有評論家認為安迪·沃霍爾作品的形象都是精心構思的，具有諷刺意味的，沃霍爾一直拒絕對自己作品的含義做出解釋，也從來沒有對關于他作品的負面評論進行任何反擊，這可能也是為什么他的國際展覽持續(xù)激起公眾強烈地評論與反對，但公眾仍然尊敬他的原因。他一直拒絕作一個藝術評論家，盡量避免使他的藝術作品成為表露展示自己的媒介手段。我們都知道他很出色，但是我們都無法詳細準確地表述出來。安迪·沃霍爾曾經(jīng)說過：“如果你想了解一個真正的安迪·沃霍爾，只需要看我的繪畫、電影和我的外表，沒有什么東西隱藏其后?！盵1]但實際上我們更趨向于相信他不僅是一個個體，他是一種藝術風格，甚至是一種堅持外在形象的文化。他對藝術的態(tài)度，對藝術的想法絕不止于作品表面呈現(xiàn)的那么簡單，在他作品之下隱藏了很多想法、觀念，我們可以肯定安迪·沃霍爾和他的藝術能一直引起大眾的興趣絕不是因為他表面上所呈現(xiàn)的這些東西。我們要去挖掘、吸收那些難以發(fā)現(xiàn)的被隱藏起來的部分，所有這些都因為沃霍爾的波普形象帶著神秘的面紗，這些看似簡單的形象其實代表著一個時代的文化。我們必須努力發(fā)掘他的藝術作品表面之下暗含的、他想要傳達給我們的啟示，才能真正懂得安迪·沃霍爾的價值。

一、消費主義時代與安迪·沃霍爾的藝術

在消費主義時代，藝術是為了滿足商業(yè)需要而發(fā)展的，藝術不可避免地也成為了“消費品”，它再也不是象牙塔上的珍寶，也不再是文化精英的“獨家秘制”，而是帶有鮮明的大眾文化色彩和商業(yè)化的屬性。安迪·沃霍爾的作品極具時代特征，以一種樂觀、幽默、詼諧的態(tài)度對待消費時代的文化，而流行和低成本的特點拉近了與公眾的距離，在表現(xiàn)藝術的同時，也產(chǎn)生了巨大的經(jīng)濟效益。

1949年6月，安迪·沃霍爾從卡內(nèi)基工學院（現(xiàn)在的卡內(nèi)基梅隆大學）畢業(yè)，去紐約尋求更大的發(fā)展空間。因為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結束，紐約的經(jīng)濟得到快速的發(fā)展，大眾文化開始進入人們的視野，人們對抽象表現(xiàn)主義以及高雅的藝術有了幾分厭倦，他們渴望藝術家能描繪他們所處時代的日常生活。安迪·沃霍爾敏銳地覺察到這一點，借鑒英國波普藝術的表現(xiàn)手法，把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的物品，特別是像美元鈔票這種人人關心的東西作為他繪畫的主角，他將美元符號和2美元面值的鈔票作為他創(chuàng)作的主題，將繪畫、攝影、絲網(wǎng)印刷等各種創(chuàng)作手法融合到一起，特別是把絲網(wǎng)印刷技術融入繪畫藝術是安迪·沃霍爾的一大特色，這種新型的手段迎合了消費主義時代快節(jié)奏的生活方式，可大量復制，降低了藝術作品的創(chuàng)作成本，增加了銷售量，中產(chǎn)階級紛紛向他訂購此類作品，售價越炒越高，一時間安迪·沃霍爾變成紐約最賺錢的藝術家，消費主義時代最本質的特征在他那里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安迪·沃霍爾曾說過：“我仍然是一個商業(yè)藝術家，我一直是個商業(yè)藝術家。”[2]但是我們不能簡單地將他定位為一個純粹的商業(yè)藝術家，他的藝術作品是消費主義時代商品文化和傳媒的產(chǎn)物，他突破了傳統(tǒng)繪畫與商業(yè)繪畫之間的界限，把高高在上的藝術品變成了消費主義時代中的一員。沃霍爾把日常生活作為他創(chuàng)作的主題內(nèi)容，打破了原來的傳統(tǒng)美學，把日?，嵥榈纳钗锲忿D化為藝術作品，將濃湯寶罐頭、牛頭、可口可樂瓶身、美元鈔票、手槍等生活中的基本元素用新技術在畫布上重復排列。安迪·沃霍爾的這些看似單調乏味的作品在全世界人的心目中留下了“偉大”的印象，他用這些絕對平凡卑微的物件質問藝術的本質，這種獨特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更貼近生活，更能強調大眾的喜好，更加體現(xiàn)了藝術的通俗化與商業(yè)化。這也許就是32個《坎貝爾湯罐頭》在美國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中占據(jù)一整面墻的原因。

安迪·沃霍爾的藝術正是適應了消費主義時代，或者說是這個時代催生了安迪·沃霍爾的藝術。他的藝術集中、鮮明地體現(xiàn)出消費主義時代的文化特征——時尚、通俗、現(xiàn)實、商業(yè)化和技術復制性。有人說安迪·沃霍爾是藝術的救世主，因為他使藝術走向大眾，重新給藝術注入了活力，也有人說他是藝術的掘墓人，因為他模糊了藝術與非藝術的界限。無論如何，安迪·沃霍爾讓藝術走進了我們的生活，走進了我們的時代，走出了另一番天地。

二、“復制的藝術”與“藝術的復制”

反映現(xiàn)實是美國人特有的文化傳統(tǒng)。安迪·沃霍爾的藝術基本規(guī)則是對大眾圖像的挪用與再創(chuàng)造，他把那些取自大眾傳媒的圖像，如湯罐頭、可口可樂瓶子、美元鈔票、好萊塢明星的肖像以及眾多生活中常見的物品作為基本元素在畫上重復排列，他大膽嘗試絲網(wǎng)印刷、橡皮或木料拓印、金箔技術、照片投影等各種復制技法來創(chuàng)作，形象被無數(shù)次地重復，對于他來說，沒有“原作”可言，他的作品全是復制品，他就是要用無數(shù)的復制品來取代原作的地位。他有意地在畫中消除個性與感情的色彩，不動聲色地把再平凡不過的形象羅列出來。

復制不是簡單的復制，有很多偉大的藝術家都是在進行著復制的藝術，我們不能簡單割裂地看待復制，一個偉大的藝術家之所以被大眾熟識一定有他的與眾不同，他的魅力就是他的特色，這個特色絕不是一朝一夕，一兩件作品就能表現(xiàn)的，就能被大眾熟知的，他是一個長期的往復的過程，他將自己的特色融入在每一件作品當中，經(jīng)過時間的洗禮，被大眾接受并在大眾的腦海里留下深深的印記。荷蘭后印象派代表性畫家梵高的傳世名作都帶有他個人的濃重特色，他的代表作《星夜》《十五朵向日葵》《夜晚的咖啡館》《烏鴉群飛的麥田》看似毫無關聯(lián)，但慢慢品味你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些傳世巨作都是運用他特有的旋轉、躍動的筆觸，一切形式都在激烈的精神支配下跳躍和扭動，他都是采用濃重的對比色，這并不是為了要達到局部的真實，而是要啟示某種激情，他使麥田、柏樹、星空等，有如火焰般升騰、晃動，濃重響亮的色彩對比達到極限，震撼著大眾的心靈。梵高就是用這種特有的藝術風格征服了世界，而這種風格也是在他的作品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復下傳達給大眾的。

這就是藝術的復制，它可能不是我們通常認為的簡單的、機械的、毫無變化的復制，但你不能說它不是一種復制，它是一種晦澀的、高級的復制，不是能讓人們一眼看穿的復制。

安迪·沃霍爾的復制藝術和這些表現(xiàn)主義大師的藝術比起來要直白許多。安迪·沃霍爾在波普藝術中最出名的作品是他用一些生活中最常見的物品作為元素，如坎貝爾湯罐頭、可口可樂瓶子、美元鈔票、蒙娜麗莎肖像以及瑪麗蓮·夢露頭像等。這些作品都用絲網(wǎng)印刷技術作為手段制作的，形象可以不斷地重復，而在每一次的印刷過程中，由于網(wǎng)點的滲透差異，每一張的墨跡都會有所變化，使物品的輪廓線條產(chǎn)生一些靈動、隨意的感覺，這和他早期繪制廣告畫時采用的印墨線條的方法（先在一張紙上用鉛筆起稿，然后用蘸墨水的鋼筆描邊，再拿一張新的畫紙蓋在上面吸收未干的墨汁，一般一張線稿可以重復印好幾張，每張的線條粗細都不一樣，這樣制作的線條顯得非常靈動，不受人為控制。）有些相似，他將這些印制好的形象作為基本元素在畫上依次排列，然后根據(jù)印刷的塊面感進行上色，對于他來說，沒有“原作”可言，他的作品全是復制品。

安迪·沃霍爾畫的《坎貝爾湯罐頭》是當時坎貝爾湯罐頭公司的產(chǎn)品包裝，它幾乎存在于全美國的各大超市里，強大的市場占有率及商品廣告使它家喻戶曉，同時湯罐頭也是大批量工業(yè)化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同樣的形象、千篇一律的包裝充斥了美國的市場，人類的審美遇到了挑戰(zhàn)。沃霍爾用絲網(wǎng)印刷的手段，制造了一種撲面而來的效果，整個作品只是在強調一個圖形、一個商業(yè)包裝，并一遍遍地強調，在這種重復的強調中，濃湯寶罐頭原有的屬性已經(jīng)消失，一種新的寓意被悄悄地負載在濃湯寶罐頭上。安迪·沃霍爾借湯罐頭傳達了這樣的信息：罐頭等于工業(yè)產(chǎn)品，畫面中充滿了罐頭，空間中充滿了工業(yè)產(chǎn)品，冰冷麻木的工業(yè)時代，舉目皆是的工業(yè)產(chǎn)品，鋪天蓋地的廣告等等，使人的生存空間及狀態(tài)正在發(fā)生變化，工業(yè)化千篇一律的產(chǎn)品使人的生存越來越有秩序，也變得越來越平庸乏味。他用復制的藝術向人們展現(xiàn)當時的境況，他的素材勢必也是大眾熟悉的事物，這樣的復制散發(fā)出強烈的視覺沖擊力，要求我們停下來對它注視。安迪·沃霍爾用他的濃湯寶罐頭，追求那種并不完善的印刷效果，來吸引我們對這一排排密集的瓶子的興趣，進而引導我們?nèi)I(yè)時代、消費文化的思考。我想，這大抵就是安迪·沃霍爾的“復制繪畫藝術”。

安迪·沃霍爾的復制藝術還表現(xiàn)在他的電影藝術上。從某種意義上說，把平庸和瑣碎變得有趣味是安迪·沃霍爾的天賦，可是，他的電影作品讓大眾看起來卻乏味、無聊。因為他的導演和拍攝理念超越了他那個時代，甚至走在我們這個時代的前面。[3]

他的電影作品只是將攝影機對著某個物體，比如一個熟睡的人，或者帝國大廈等，然后就讓他的攝影機連續(xù)幾個小時地運轉，期間沒有任何角度和場景的變化。他的電影代表作《沉睡》（Sleep，1963）就是拍攝一個男人的睡眠狀態(tài)，片長超過6小時；《吻》（Kiss，1963-1964）是一系列的短片，每個短片中演員接吻三分鐘；《帝國大廈》（Empire，1964）長達8小時，以單一固定的鏡位拍攝紐約帝國大廈在天黑到清晨8小時內(nèi)的變化，再將底片一段段剪接起來。他制作的所有電影都在重復描繪一個圖像，這些無休止重復的圖像所描繪的事物都是我們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

這些電影看似無趣，卻能讓我們回憶起自己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和電影中的描繪的畫面驚人地相似。我們的生活不就是如此么？！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重復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存在，或遲或早會出現(xiàn)的事，活著，消失，死去，生命是如此的相同又渺小。電影中這些重復的動作在我們的生活中時常發(fā)生，我們卻從未意識到它的存在，如果你覺得安迪·沃霍爾的電影是無聊的重復，那么你覺得自己的人生也是徹頭徹尾地無趣重復么？他以一種旁觀者的身份洞察著我們的生活，再把我們的生活藝術化地表現(xiàn)給我們看。沃霍爾的電影放棄了形式與內(nèi)容上的鋪張，他的鏡頭以最簡單的手法聚焦最簡單的影像，以一種偏執(zhí)的態(tài)度紀錄人們的日常生活及周圍的事物。我們通過他的鏡頭重新看待這個世界，一切變得比以往更清晰，平常的事物已不再平常，變得強烈而有張力，而這一切并不是重新編排的、被高度戲劇化的狀態(tài)，也不是為了服務于其他什么目的，只是單純的原質，是什么就是什么。

安迪·沃霍爾試圖通過這種重復的藝術手法呈現(xiàn)一個現(xiàn)實的商業(yè)的大眾的美國社會，從一個新的視角來詮釋波普藝術。他毫無遮掩地說：“我想成為一臺機器。”[4]他不僅讓世界承認了他的復制藝術，也讓全世界“復制”著他的復制，他的復制藝術深入到當代生活的方方面面。人類已經(jīng)進入一個標準化的時代。拜電子傳媒所賜，“復數(shù)性”成為生活的常規(guī)。大眾傳媒每天鋪天蓋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同一條新聞，一個廣告不間斷地滾動播出，同時出現(xiàn)在各大媒體之上，爭搶著占據(jù)量上的主導。實際上，安迪·沃霍爾藝術采用復制的方式所顯現(xiàn)出來的那種單調、無聊和重復，恰恰傳達出當代高度發(fā)達的商業(yè)文明社會中那種冷漠、空虛、疏離的感覺，折射著現(xiàn)代社會人們內(nèi)在的感情。[5]

三、藝術名人與“名人藝術”

安迪·沃霍爾是思想型的人，比同時代的文化人對所處時代的認識高出一籌，并懂得如何把自己的思想通過藝術的語言表現(xiàn)出來。沃霍爾認為生活本身即有無窮的意蘊，值得深思和品鑒，強調彌合藝術和生活的鴻溝，讓藝術貼近生活，不僅貼近生活的美，而且也貼近生活的真實和丑陋。

安迪·沃霍爾說過：“在未來，每個人都能出名15分鐘?！敝笏终f：“每個人都可能在15分鐘內(nèi)出名?！盵6]他認為只要有媒體關注以及足夠的曝光率，一切事物都可以出名。安迪·沃霍爾繪制過一系列的名人肖像作品，將全世界有影響力的名人的肖像如瑪麗蓮·夢露、邁克·杰克遜、伊麗莎白·泰勒、席爾維斯特·史泰龍等好萊塢明星以及藝術、科學和政治界的名人如蒙娜麗莎、愛因斯坦、毛澤東、英國女王等作為創(chuàng)作素材，透過絲網(wǎng)印刷技術和不斷重復的方式創(chuàng)作，將名人的肖像轉化成視覺商品，得到大眾的矚目，中產(chǎn)階級紛紛向他訂購，取得了很好的經(jīng)濟價值，一時間變成美國最賺錢的藝術家。沃霍爾的這一系列作品你可以把它們看作是繪畫作品，也可以把它們看作廣告，這一系列的形象因為沃霍爾的重新展現(xiàn)而得到更廣泛的關注，但是這一系列形象本身就存在于美國民眾的腦海里，你也可以認為沃霍爾是利用名人炒作自己，把這些家喻戶曉的名人形象和自己聯(lián)系起來，增加自己的知名度與關注度。這些作品無論是對沃霍爾本人還是畫上的名人都起到了宣傳作用，都受到了人們的高度關注并帶來了經(jīng)濟利益，算是互利共贏。

安迪·沃霍爾是藝術名人，他預言在信息化時代和大眾文化傳播時代，通過“復制”而“出名”已經(jīng)成為現(xiàn)實，但是“名人”如何運用“復制”來創(chuàng)造藝術（是真正的藝術而不是偽藝術），確實值得我們深思和研究。

消費主義時代，藝術家、明星、藝人的界限已經(jīng)越來越模糊，我們每天都會在電視、網(wǎng)絡、雜志、報紙等大眾媒體上發(fā)現(xiàn)新的名人，他們?yōu)槭裁磿霈F(xiàn)在媒體上的原因也變得千變?nèi)f化。我們以喜洋洋和灰太狼的動畫形象為例，雖然很多媒體、商品和廣告都借助它們的形象來宣傳自己，它們的形象為烘托主題和吸引大眾的目光特別是小朋友的注意起了重要作用。同時在很多情況下，它們的形象也借助這些媒介、商品來宣傳和推廣了自身，為它們本身的形象流行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再如明星代言產(chǎn)品，拍攝大量的廣告來推廣品牌并增加銷售量，利用明星的知名度來吸引消費者是重要的營銷手段，但是明星也利用商品的宣傳來增加自己的曝光率，擴大自身的知名度，產(chǎn)品變成了明星傳播的媒介。這也算是一種互利共贏的事。

沃霍爾的名人肖像畫是最能代表其“名人藝術”的思想，它們吸收了日常商業(yè)傳播的通俗手法，藝術作品成了庸俗化的傳播的重要媒介?！冬旣惿彙袈丁肥沁@一系列作品中的代表作之一，在這里她有著熱烈的嘴唇和一對魅惑的大眼睛，嘴唇的紅色并沒有和它下面的唇形完全符合，而眼瞼上藍色的眼影也似乎是漫不經(jīng)心地印上去的。它們一排排的平列，給觀者的是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在觀者輕易識別了夢露頭像的同時，疑問也便產(chǎn)生，觀者會很自然地思考這么多的肖像有什么用意。在這幅作品中人們可以在這張深入人心的面龐上看到不同的層次，前面用艷麗顏色粉飾的臉以及后面用絲網(wǎng)印刷的臉，紅色的嘴唇、藍色的眼影和金色的頭發(fā)也不完全符合它后面的圖像，這一切都是別有用心的，它們暗示了人們帶著“漂亮”的面具，為了名譽而偽裝自己。這種帶有獨特的強制性色彩和復制的方式，“強制性”地令人們不得不關注，不能不思考。[7]

安迪·沃霍爾的作品就是要力圖貼近生活的美、丑、真實。他置慣常的評價標準于不顧，目的就是要突破人們的審美習慣，顛覆黑格爾“藝術高于生活”的觀念，讓藝術回歸到生活的本源，生活就是藝術，藝術等于生活，藝術的根本目的就是引導人們?nèi)ニ伎忌?。[8]他的“名人藝術”思想代表了優(yōu)劣共存的藝術靈魂，包含著很多可能性的種子，可以在各種土壤中生長出異樣的東西來。

如今的社會進入到信息時代，F(xiàn)ACEBOOK、微博、博客等新興媒體使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成為新聞發(fā)布者，每個人都可以在網(wǎng)絡上發(fā)布照片、消息、揭露真相，大家可以在網(wǎng)絡上暢所欲言，安迪·沃霍爾的“未來每個人都可能在15分鐘內(nèi)出名”的預言終于變?yōu)楝F(xiàn)實。但是，當代的名人“藝術”有時候卻讓我們哭笑不得，只要你夠暴露、夠無恥、夠不要臉、夠沒有道德，你就可以獲得夠多的點擊率和轉載率，這樣傳統(tǒng)的大眾媒體也會來關注你炒作你，你在一夜之間“名利雙收”，“可喜可賀”的同時我們不能不質疑，消費主義時代的道德底線到底在哪里？

在新媒體被正式呈現(xiàn)在大眾面前的那一刻起，傳統(tǒng)媒介的純凈性已經(jīng)被消解了。安迪·沃霍爾的藝術形式，使藝術與生活之間的距離縮小了，“藝術來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的理念已經(jīng)越來越微弱，藝術與生活之間的鴻溝在消逝，藝術不再是生活的提煉，藝術生活化的趨勢已經(jīng)越來越明顯。網(wǎng)絡時代的到來和大眾傳媒的推波助瀾，一個又一個的“快餐名人”進入人們的視線又消失在茫茫人海中，過眼即忘。藝術成為媒介，藝術利用媒介反過來傳播自身，使藝術在當代越來越泛濫和庸俗化，這是藝術日常生活審美化所導致的必然的負面結果。這不僅是沃霍爾預言的現(xiàn)實化，也是研究他藝術思想的實踐價值。

結 語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安迪·沃霍爾的藝術已經(jīng)成了歷史，但其“藝術的幽靈”至今仍然還在徘徊，人們?nèi)匀荒軌蚋惺艿剿o美國乃至世界現(xiàn)代藝術所帶來的影響。有學者把沃霍爾的藝術視為“潘多拉魔盒”[9]，這個“魔盒”一經(jīng)打開，形形色色的大眾藝術、商業(yè)文化、廣告、名人現(xiàn)象等等便接踵而至，不斷地涌現(xiàn)，一波又一波地沖擊著美國社會，影響著全世界，它讓傳統(tǒng)概念的藝術和藝術的傳統(tǒng)觀念都面臨生存危機。

人們常常用波普藝術家、大眾藝術家或商業(yè)藝術家來指稱安迪·沃霍爾，這里面往往存有某些誤解，由于“波普”源起大眾化，便常常把“波普”文化、“波普”藝術與大眾文化和大眾藝術等同起來，視為一而二、二而一的東西。其實，大眾文化是大眾的文化，“波普”文化卻是藝術精英借用大眾文化的某些形式（例如藝術形式、設計形式）而贏得大眾的喜歡，特別是受到青年大眾的歡迎，在本質上它并沒有改變其意識形態(tài)基礎和“反文化”的立場，波普文化與大眾文化有很大的本位差異，不容混淆。所以我們并不能簡單地說安迪·沃霍爾的藝術就是波普藝術、大眾藝術或商業(yè)藝術。達達主義的奠基人馬塞爾·杜尚（Marcel Duchamp）曾經(jīng)說過，未來的藝術家，他不一定是個畫家，只需要用手指點一下，說那就是藝術，而且那將會成為藝術。至于作品如何出現(xiàn)，是在畫布上或是別的介質之類的都不重要。我想這句話用在安迪·沃霍爾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沃霍爾的藝術觀仍持續(xù)影響后現(xiàn)代的藝術文化取向，雖然他曾自謙地稱：“Idon’tthink my arthas any last in gvalue。（我不認為我的藝術具有任何價值。）”[4]但藝術價值不等于藝術價格，它往往超越拍賣行的叫賣，真正的價值在于能刺激和衍生出更多的藝術生命。

[1]Richard Serra.Andy Warhol[M].The MI TPress,1976：71.

[2]轉引自李四達.數(shù)字媒體藝術史[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8：115.

[3]李四達.實驗電影與新媒體藝術溯源[J].電影藝術,2008(2)：130-134.

[4]ANDYWARHOL.Interview with Gene Swenson[J].Art News1963,P-2.

[5]孟景.論波普藝術家安迪·沃霍爾的攝影創(chuàng)作[J].新聞世界,2010(6)：221-222.

[6]Jonathan E.Schroeder.The artist and the brand[J].European Journal of Marketing,Vol.39 Iss：11/12,pp.1291-1305,2005.

[7]呂彤.“藝術平民化”的兩個案例——安迪·沃霍爾與約瑟夫·波伊斯作品解讀[J].天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2)：164-168.

[8]王美艷.論藝術媒介的嬗變對“藝術生活化”與“日常生活審美化”的影響[J].設計藝術研究,2012(4)：1-3.

[9]易英.波普藝術：美國現(xiàn)代商業(yè)文化的旗幟[J].世界美術,1988(3)：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