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瓷器裝飾中的吉祥圖案

涂程錦

（承德市文物局避暑山莊博物館，河北承德067000）

清代瓷器裝飾中的吉祥圖案

涂程錦

（承德市文物局避暑山莊博物館，河北承德067000）

吉祥圖案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有著悠久的歷史，題材廣泛，形式多樣。清代瓷器裝飾中廣泛地應用了吉祥圖案，表達出人們美好的愿望。作者以避暑山莊博物館館藏瓷器為例，將瓷器裝飾中的吉祥圖案按其題材分四類逐一介紹。

吉祥圖案；清代瓷器裝飾；寓意；題材

中國古代陶瓷文化從根本上說是一種“象征、寓意”的文化，其內容包羅萬象。瓷器裝飾常運用諧音、象征、隱喻等手法寓意吉祥，借物暗示、借物抒情，反映出人們美好的愿望。避暑山莊博物館館藏瓷器均為清代帝王御用珍品，裝飾于這些瓷器上的吉祥圖案既延續(xù)了傳統(tǒng)吉祥圖案一貫的脈絡和氣韻，又有其獨特的藝術風貌，它不僅體現(xiàn)為對福祿壽喜的祈盼，還集中表現(xiàn)了清代帝王對于鞏固統(tǒng)治地位、維護綱常禮儀而使之世代傳承的熱切追求。它以獨特的格調和藝術語言顯示無窮魅力，以其多樣的形式和造型寄托了清代帝王祈福求吉的心愿。

一、神話傳說及原始圖騰類的吉祥圖案

神話傳說在我國有著深厚的淵源，我國勞動人民把自己美好的愿望寄托在一個個優(yōu)美動人的傳說故事上，并把這些傳說故事再現(xiàn)于自己的作品中，形成了一幅幅寓意美好的吉祥圖案。清代瓷器中，常繪制傳說故事的情節(jié)與場面，如海屋添籌紋、麻姑獻壽紋、八仙及暗八仙紋、群仙祝壽紋、福山壽海紋、嬰戲紋、福祿壽三星紋等均取材于神話傳說。

以避暑山莊館藏清乾隆青花八仙人物小碗為例，碗身繪八仙過海圖案，八仙手持寶物，人物刻畫栩栩如生。在我國民間，八仙過海的故事廣為流傳。常見的八仙圖案有八仙過海、八仙慶壽等。此外，又有隱去人物，只將八仙各自的法寶（鐵拐李的葫蘆、鐘離權的寶扇、張果老的魚鼓、呂洞賓的寶劍、何仙姑的荷花、藍采和的花籃、韓湘子的紫簫、曹國舅的玉版）組合為形式不同的裝飾圖案，稱“暗八仙”。八仙及暗八仙均為祝頌長壽的吉祥圖案。

避暑山莊館藏清雍正青花福壽紋碟，碟心繪壽桃，蝙蝠及海中仙山，構成壽山福海圖案。是以壽桃、蝙蝠、海中仙山來比喻壽如山高、福似海深。

“海屋添籌”的圖案描繪的是波濤洶涌的大海中建有仙山樓閣，閣中陳設寶瓶，內插籌碼，空中飛翔的仙鶴，口銜籌碼，欲往瓶內添籌。這個故事源于宋代蘇軾的《東坡志林》。傳說三個長壽老人均不記得自己年齡，一人說少年時和盤古是朋友；一人說每當海水變桑田，他就放一根籌碼，現(xiàn)在已經(jīng)裝滿十間屋了；一人說他吃過的蟠桃核已和昆侖山一般高。后來，“海屋添籌”就成了人們祝頌長壽的吉祥圖案。

在遠古時代，人們對許多自然現(xiàn)象既不認知，又無法掌控，就想象存在某種能夠主宰萬物的偶像，這個偶像能夠偏袒、佑護自己，于是把它奉為神靈甚至祖先，以它的形象作為自己族群的標志或象征。很多吉祥圖案就來自這種原始圖騰崇拜。如最具民族特色的龍鳳圖案，就凝聚了中華民族對祖先的崇拜和對大自然理解的心態(tài)。

龍，勇猛，威武，神秘，吉祥，是中華民族的象征。在民間，龍是能興云雨、利萬物的靈神。因龍象征真龍?zhí)熳?，是皇帝的化身，寓意其統(tǒng)治至高無上，封建社會中后期，龍紋圖案多用于宮廷與皇室，成了區(qū)分統(tǒng)治集團尊卑等級的倫理標志。常見的龍紋有二龍戲珠、群龍戲珠、云龍紋、夔龍紋、螭龍紋等，都表示吉祥安泰和祝頌天子的意思。避暑山莊館藏清康熙黃釉三彩紫綠龍大盤，高7cm，口徑40.5cm，底徑26cm。盤內外施黃釉，盤心繪二龍戲珠圖案，中間隔一周折枝花果紋，外沿繪云龍紋，外腹飾紫綠龍各兩條。按清制，此種大盤為貴妃所用。

鳳在傳說中是一種神鳥，為商族始祖，有“天命玄鳥降而生商”之說；也是瑞鳥，飛時百鳥相隨，見則天下安寧。鳳紋是由原始彩陶上的玄鳥演變而來，常見的題材如“龍鳳呈祥”“丹鳳朝陽”等，皆被大量繪制在陶瓷產品上，深受人們的喜愛。

二、宗教題材類的吉祥圖案

在傳統(tǒng)社會中影響最大的宗教思想莫過佛、道。歷代帝王都把宗教作為籠絡人心，鞏固統(tǒng)治的輔助工具。滲透著宗教文化思想的吉祥圖案經(jīng)久不衰。蓮花、八寶，均是來源于佛教圖案的吉祥紋飾，寓意平安、祥和。避暑山莊館藏清乾隆斗彩八寶紋大盤，高8.2cm，口徑50cm，底徑30cm，此盤通體斗彩裝飾，盤內圖案分四層，口沿為雜寶，第二層為八寶紋，三層為纏枝蓮紋，內心為雙鳳圖案。外壁一圈飾以纏枝蓮紋。

八寶紋也稱“八吉祥紋”，是以藏傳佛教中象征吉祥的八件寶物為題材的紋飾。始見于元，流行于明、清。八寶為：法輪、法螺、寶傘、白蓋、蓮花、寶瓶、金魚、盤腸結。八寶紋常與蓮花組成圖案，作纏枝蓮托八寶的構圖，也有以八寶捧團壽的圖樣。

蓮花在佛教中代表“凈土”，象征“純潔”，寓意“吉祥”。民間常喻蓮花為君子，贊譽其出淤泥而不染的品質。在瓷器裝飾中蓮花的使用很普遍，纏枝蓮紋則是出現(xiàn)最多的紋樣。纏枝蓮紋以蓮花為主體，以蔓草纏繞構成圖案，不僅具有形式上的美感，更被賦予了深刻的內涵。

三、由吉祥的字、詞、物變形或諧音而產生的吉祥圖案

在瓷器上燒繪“?！薄皦邸钡燃槲淖质亲钪卑锥逦囊环N表達方式。清代瓷器燒造技藝精湛，器身常見一些筆畫繁雜、線條細淑的文字。清嘉慶粉彩纏枝蓮寶月瓶，高18.5cm，口徑3.4cm，底徑6cm。此瓶唇口、束頸，頸兩側螭龍耳，扁圓腹，腹中心凸起圓臍，長方圈足。通體以松石綠地為釉，口沿下飾回紋，頸部繪一紅彩蝙蝠，腹部飾纏枝蓮紋，圓臍施綠釉，繪雙螭捧“壽”?！皦邸弊质侨藗兿矏鄣募闈h字之一，蘊涵著人們對生命的熱愛。壽字千變萬化，有300多種圖形，字形長者為長壽，字形圓者為圓壽或團壽，有以牡丹、梅花、蓮花、松、竹、等托“壽”字，有以蝙蝠、龍、雙螭捧“壽”字。也有用多個字體來展示的，如“百壽圖”等。

漢字因其自身的特性，為諧音雙關提供了廣闊的天地。在漢語中，一個讀音往往對應好幾個漢字，同音而意不同，所以中國人常用有形而具象的動植物圖案，來表達抽象的吉祥含義，由此衍生出許多吉祥圖案，委婉含蓄，意蘊深遠。如“?！倍嘤抿稹⒎鹗值却?，寓意幸福吉祥，常見的圖案有萬福萬壽、五福捧壽、流云百福等?！皦邸眲t常以桃子、松柏、仙鶴、龜鶴等代表，體現(xiàn)的圖案大多是萬壽無疆、福壽綿長等。清雍正斗彩瓷雙聯(lián)盒，高3.8cm，長10cm，寬6cm。此器為兩圓盒相連形制，中部收束。通體裝飾斗彩，盒面飾兩組五福捧壽紋，蓋沿處為松竹梅歲寒三友圖案，盒身上下各飾一周如意云紋，中間為兩兩相對的螭龍紋。

五福捧壽是清代瓷器裝飾中常見的吉祥圖案。圖案為五只蝙蝠中間圍繞一壽桃或壽字?！拔甯！痹凇稌ず榉丁分杏薪猓骸拔甯?，一曰福，二曰壽，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因蝙蝠的“蝠”與“?！蓖?，故常繪五只蝙蝠代表五福。還有將如意云紋和蝠紋組合在一起的吉祥圖案，名流云百蝠，寓意幸福綿延無邊。福壽雙全的圖案是以蝙蝠、壽字和雙錢組成。因雙錢諧音“雙全”而得名。

避暑山莊館藏清嘉慶珊瑚紅地粉彩蝠耳轎瓶，器身以珊瑚紅釉為地，蝠耳，帶連身器座。口沿繪如意紋，通身以纏枝蓮紋為主，瓶身中軸線自上而下繪蝙蝠、團壽和盤長，取“福壽綿長”之意。

避暑山莊館藏清雍正青花福祿萬代寶月瓶，此瓶高4.9cm，口徑8cm，腹徑36.5cm。雙唇口，直頸，頸兩側裝飾鳳狀雙耳，腹扁圓，中心凸起圓臍，橢圓圈足。口頸處依次飾回紋、瓔珞紋和如意紋。腹部中心為團壽，外圍通體飾繁茂的葫蘆紋，蝙蝠飛舞其間。葫蘆枝蔓纏繞，大小不一。葫蘆紋畫面的表面含義似乎是象征子孫綿延繁盛，細細品味卻另有一番意蘊。蝠諧音“福”，蘆諧音“祿”，蔓諧音“萬”，實有“福祿子孫萬代”的寓意。

“祿”是封建時代特有的一種價值觀。因“鹿”與“祿”同音，常用鹿紋來寓意“祿”。這一類圖案中最為精美的當屬故宮收藏的清乾隆粉彩鹿紋尊。圓口，垂腹，圈足，通體施白釉，肩部飾鹿首耳。器腹以粉彩繪山水百鹿圖，群鹿神態(tài)各異，或奔跑、或嬉戲、或覓食、或小憩，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四周襯以參天古樹，山巒疊嶂及瀑布溪流，繪畫形象生動，自然逼真。鹿與“祿”諧音，故又稱“百祿尊”。祿即俸祿，以百祿形容俸祿高厚，因此百鹿紋是祝頌加官進祿的吉祥圖案。

以諧音形成的吉祥圖案還有吉慶有余、瓜瓞綿綿、安居樂業(yè)、喜上眉梢等等。清乾隆青花吉慶雙魚耳瓶，瓶頸飾雙魚形耳，瓶身繪纏枝蓮紋，瓶腹部中心繪罄和一“吉”字，以魚象征“余”，罄象征“慶”，構成了吉慶有余的吉祥圖案。清乾隆白地粉彩花卉瓜蝶紋轎瓶，器身施白釉地，以粉彩繪蝴蝶，花卉，瓜果，因“瓜蝶”諧音“瓜瓞”而構成吉祥圖案，寓意瓜瓞綿綿。清乾隆粉彩“安居樂業(yè)”蒜頭口轎瓶，形制為蒜頭瓶。腹部主紋飾繪兩只鵪鶉立于菊花枝頭，用鵪鶉諧音“安”，菊花諧音“居”而組成吉祥圖案，取“安居樂業(yè)”之意。因諧音構成的吉祥圖案在清代瓷器裝飾中還有很多，在此不一一列舉。

四、由花草樹木和鳥獸魚蟲而來的吉祥圖案

從古至今，人們一直喜歡把自然界中美好的東西加以想象升華，眾多的花草鳥獸被人們賦予了良好的寓意，并大量運用到裝飾紋飾中，構成了一幅幅形象生動的吉祥圖案。其中植物類的有壽桃、菊花、靈芝、牡丹、佛手、葫蘆、石榴等；動物類的包括大象、獅子、魚、鹿、山羊等等。

清代較多見的此類瓷器圖案是壽桃紋。雍正、乾隆年間流行的粉彩過枝桃紋器則是這類的代表器型。清乾隆粉彩過枝八桃五蝠紋盤，高4cm，口徑20.5cm，底徑13.3cm。盤內外壁繪八桃五福圖案，采用過枝構圖，盤內為五桃三蝠，盤外為三桃兩蝠，取“蟠桃獻壽”“五福捧壽”之意。

此類代表器物還有清嘉慶粉彩三果紋墩式碗，此碗通體施白釉，以粉彩繪壽桃，荔枝，石榴，組成三多果紋，取“多壽，多子，多?！敝狻！案廴唷笔谴善餮b飾中常用的吉祥圖案，典故源于《莊子·外篇·天地》：堯觀于華封，華封人祝曰：“使圣人壽，使圣人福，使圣人多男子?！泵耖g后以佛手與福字諧音而寓意“?！?，以壽桃寓意“壽”，以石榴多子寓意“多男子”，稱為“福壽三多”“華封三?！?，是頌禱多福多壽多子的吉祥圖案。后有以荔枝取代佛手者，因“荔枝”諧音“立子”，取早生貴子之意。清代瓷器上的福壽三多紋多見于乾隆朝斗彩和粉彩瓷器。

在瓷器裝飾中取自植物類的吉祥圖案常見的還有牡丹，因其雍容華貴，素有“國色天香”之雅稱，用來象征繁榮富貴。靈芝被用來象征祥瑞，葫蘆象征“福祿”，菊花象征高潔。松、竹、梅合稱為歲寒三友。梅開百花之先，是傳春報喜的吉祥象征。竹臨霜不凋，堅韌挺拔，有“君子”之美譽。松樹于冰凍風寒中依然蒼蘢茂郁，被看作長壽的象征等等。

自然界中許多珍禽瑞獸都被人們賦予了吉祥涵義，構成了一幅幅形象生動的吉祥圖案。在瓷器裝飾中較為常見的有魚，因諧音“余”，多用來比喻富裕、吉慶和幸運；鹿因與“祿”同音，象征著長壽和繁榮昌盛；鶴是鳥類中吉祥長壽的代表，松鶴延年、鶴鹿同春、六合同春等都是與鶴有關的吉祥圖案；羊諧音“祥”，寓吉祥，三陽開泰，出自《易經(jīng)》的泰卦，是吉利的卦象，代表萬物復蘇，也常寫作“三羊開泰”，寓意萬象更新，心想事成。

清代瓷器上的吉祥圖案集歷代之所成，內涵豐富，形式美觀，包含了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多種元素，體現(xiàn)了傳統(tǒng)文化在瓷器裝飾中的傳承與發(fā)展。

［1］劉愛東.避暑山莊藏寶精粹——瓷器［M］.北京：中國民族美術出版社,2008.9.

［2］張占生.避暑山莊瑰寶［M］.北京：地質出版社,1997.12.

［3］馮先銘.中國陶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12.

Discussion on the Auspicious Patterns of Porcelain Decoration of the Qing Dynasty

TU Cheng-jin
(HeBei Exhibition Department of the Mountain Resort Museum,Chengde,Hebei 067000，China)

Auspicious patterns are an important part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The auspicious patterns have a long history and a wild range of themes.They were wildly used in porcelain decoration in Qing Dynasty, which expressed people's good wishes.Taking the porcelain wares collected in the Mountain Resort as an example this paper introduces four kinds of auspicious patterns of porcelain decoration according to their subjects.

Auspicious patterns；porcelain decoration of the Qing Dynasty；implied meaning；theme

J527

A

2095-3763（2015）03-0007-03

2015-03-08

涂程錦（1980-），女，河北承德人，承德市文物局避暑山莊博物館文博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