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淵泉(內江師范學院 外國語學院,四川 內江 641112)
簡約而不簡單
——以威廉斯詩歌《槐花盛開》和《窗邊少婦》為例
袁淵泉
(內江師范學院 外國語學院,四川 內江 641112)
威廉斯是美國現(xiàn)代詩人,也是意象派詩歌的代表人物。以威廉斯的兩首詩歌《槐花盛開》和《窗邊少婦》為例,從詩歌的形式、語言、韻律和意象方面分析指出威廉斯簡約而不簡單的創(chuàng)作風格,他的白描蘊含著深沉的寄托。
威廉斯;簡約;《槐花盛開》;《窗邊少婦》
威廉·卡洛斯·威廉斯(1883-1963年)是美國現(xiàn)代詩人,也是唯一一個對意象派堅持具體性原則終身服膺未替的詩人。威廉斯堅持使用描述性的意象,他主張“思想只存在于事物中”。威廉斯在其詩歌中運用了新的創(chuàng)作方法,形成了自己的獨特風格,他的詩歌大多在形式結構上小巧精致,語言表達上清新簡潔,詩意傳達上淺顯易懂。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威廉斯的詩歌就是簡單粗陋的,實際上,他的白描蘊含著深沉的寄托。下面以威廉斯的意象主義詩歌《槐花盛開》和《窗邊少婦》為例,從詩形、詩韻、詩意等方面進行分析,揭示詩人簡約而不簡單的創(chuàng)作風格,以便更加全面地認識這位20世紀美國文壇頗受爭議的詩人。
The Lo cust Tree in Flower 槐花盛開
Among 就在
of 那些
green 翠綠
stiff 堅硬
old 古老
bright 明亮
broken 折斷的
branch 樹枝
come 中間
white 白色
sweet 芬芳的
May 五月
again. 回來吧
Young Woman at a Window 窗邊少婦
She sits with 她坐著
tears on 淚水
her cheek 掛在臉上
her cheek on 臉托在
her hand 手上
the child 孩子
in her lap 在她腿上
his nose 他的鼻子
pressed 貼著
to the glass 窗玻璃
《槐花盛開》和《窗邊少婦》這兩首詩結構簡明?!痘被ㄊ㈤_》一詩僅由一個句子組成;一個單詞就是一個詩行,前四個詩節(jié)分別由三個詩行構成,最后一個詩節(jié)僅有一個單詞。從詩的結構上看,一詞一詩行的特殊排列形式看上去就像一根細長的樹干,與詩的題目合在一起就像是一棵枝葉茂密的槐樹。全詩在結構安排上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散發(fā)出形式上的簡約之美。詩歌傳達的意思也簡單明了:一棵折斷了樹枝的槐樹開出了槐花,令詩人感受到五月又回來了。
《窗邊少婦》一詩由兩個簡單句構成,全詩僅一個詩節(jié),由十個詩行組成。詩的1、4、7、10行各有三個單詞,其余詩行除了9行只有一個單詞外,均為兩個單詞,詩在結構上較為對稱,體現(xiàn)了形式上的簡約之美。這首詩的意思也是顯而易見的:一個淚眼婆娑的少婦抱著孩子坐在窗邊凝視窗外,似乎在等待某人。
這兩首詩的結構安排相似于詩人的體驗順序,詩人猶如攝像師一般,變換著角度和焦距,引領讀者跟隨著鏡頭觀察他所描繪的事物和景象。在《槐花盛開》中,詩人的體驗由遠及近:詩人遠遠地看見一棵郁郁蔥蔥的槐樹,走近才看到翠綠枝葉下掩蓋的堅硬、古老的樹皮下折斷的樹枝,詩人驚訝地發(fā)現(xiàn)其間居然開出了白色芬芳的槐花,進而感嘆春天的降臨。在《窗邊少婦》中,詩人的體驗由上及下、由整體到局部:詩人看見一個年輕的女士坐在窗邊,進而注意到淚水在她的臉上淌著,她的手托著臉;接著,詩人看到了孩子在她的腿上,孩子的鼻子貼著窗玻璃。
《槐花盛開》和《窗邊少婦》這兩首詩語言簡潔。在《槐花盛開》中,表顏色的詞“綠色”和“白色”形成視覺上的對比,強化了生機勃勃的槐樹形象?;睒渫侣毒G葉,開出白花,表明春天所帶來的欣欣向榮之象。同時,“綠色的”背景突顯了“白色的”圖形。從詩的題目也可以看出白色(芬芳)的槐花正是詩人想要突顯的圖形,而綠色(堅硬/古老/明亮/折斷)的樹枝則是襯托圖形的背景。詩人通過槐樹開花的“點”聯(lián)想到春天萬物復蘇的“面”,如此由點及面地向讀者展現(xiàn)了令人歡欣、向往的春天又一次來臨的景象。此外,詩人用“堅硬、古老、明亮、折斷”四個形容詞從觸覺、視覺方面描寫“樹枝”,把樹枝的特征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深化了殘敗破落的樹枝形象;之后詩人告訴讀者在如此的樹枝間,看到了槐花,無疑是令人驚嘆的。詩人又用“白色”、“芬芳”兩個形容詞從視覺、嗅覺上描述“五月”;其實,詩人看到的是槐花的顏色,聞到的是槐花的味道。正是這般的槐花令詩人感受到了五月春天的到來,令人激動不已。另外,詩歌開頭兩個加強范圍限定的介詞among/of的使用,讓讀者從一開始就把焦點落在了槐樹上。詩歌末尾副詞again的使用,則加強了詩人對于五月(春天)到來的驚喜之情的表達。
在《窗邊少婦》中,“她”和“孩子”是詩人突顯的圖形。詩人特地寫了一大一小兩個人物的動作和表情:“她/坐著/淚水/掛在臉上”,說明少婦正在哭泣,暗示了她內心的悲痛;而“他的鼻子/貼著/窗玻璃”,表明孩子正在透過玻璃窗向外張望,暗示了他內心的期盼。人物周圍的場景以及玻璃窗外的景象在詩中都沒有被提及,因而成為了被模糊掉的背景,這樣的表現(xiàn)方式更加突顯出兩個人物形象。此外,少婦和孩子這兩個有著親密關系的人物在空間上形成對立:一個在上,一個在下。因而,下方的“孩子”成為了突顯上方的“少婦”圖形的背景,兩個人物在空間上相對獨立。此外,詩人還使用了介詞with, on, in, to來描寫人物的空間關系,進而繪制出了一幅窗邊少婦和孩子的立體畫面。“淚水”和“玻璃”兩個詞形成一熱一冷的對比,清澈的淚水和透明的玻璃象征著善良和質樸[1],進而突顯了少婦的悲傷之感和孩子的期待之情。
通過對兩首詩簡潔語言的分析不難看出,威廉斯是一位了不起的“畫家”,他運用立體主義繪畫的透視技巧,創(chuàng)作其詩歌,實現(xiàn)了詩與畫的相互融合[2],呈現(xiàn)出了一幅幅色彩鮮明的視覺畫面。
《槐花盛開》和《窗邊少婦》這兩首詩的詩行和音步簡化。在《槐花盛開》一詩中,一個詩行就只有一個單詞,除了首尾兩行和中間的詩行外,其余詩行均為單音節(jié)詞,這樣,全詩節(jié)奏顯得輕快、明了,表現(xiàn)出槐花開放帶給人的清新、爽朗之感。詩歌以among開頭,以again結尾,這兩個雙音節(jié)單詞韻律上都是由輕到重,同時形成首尾呼應,表現(xiàn)了槐樹堅韌不拔、巋然挺立的姿態(tài),傳達了詩人看到槐花盛開的喜悅之情,加強了詩歌表達上的時空共存性。另外,bright/broken/branch出現(xiàn)在詩的中間部分,三個單詞都以相同的/br/讀音開始,使詩的韻律感得以增強。同時,“明亮”和“折斷”形成悖論:“折斷”的樹枝應該是枯萎的,怎會用“明亮”來修飾呢?原來是因為樹枝間開出了白色的槐花,使樹枝顯得“明亮”。這也說明了槐樹擁有頑強的生命力,在逆境中仍然開出美麗的花朵。
《窗邊少婦》一詩由兩個句子組成,共10個詩行。1、4、7、10行各有三個音節(jié),其余詩行除了9行只有一個音節(jié)外,皆為兩個音節(jié)。這樣的自由詩讀起來充滿生活氣息,簡單易懂。her cheek在詩的3、4兩行重復使用,意為強調。詩人將讀者的注意力吸引到少婦的臉上,讀者看到她臉上流著淚水,手托著臉頰,以此表示少婦是一個矛盾共生體:一方面,她因某人而悲傷、痛苦;另一方面,她又因此人內心充滿渴望。威廉斯深受惠特曼“新音步”的影響,拋棄了傳統(tǒng)的詩歌使用抑揚頓挫的音節(jié)和押韻的限制,改進了詩歌韻律的創(chuàng)作方式,簡化了詩行和音步,表現(xiàn)了美國詩歌傳統(tǒng)。
《槐花盛開》和《窗邊少婦》這兩首詩意象簡樸,寫的都是普通、常見的事物或景象。《槐花盛開》描寫的是一棵槐樹在五月春天花朵盛開的景象,詩題即反映出開花的槐樹是威廉斯著力刻畫之物?!洞斑吷賸D》描寫的是一位少婦帶著孩子坐在窗邊的情景,詩題突顯了少婦形象。兩首詩都是取材于日常生活中的場景,這與威廉斯鄉(xiāng)村醫(yī)生的工作經歷有一定關系:作為醫(yī)生的他可以接觸到很多人,并從與他人的交流中找到素材和靈感;在出診時,他會經過許多地方,見到不同的景象。因而,威廉斯在進行詩歌創(chuàng)作時,會寫他熟悉的事物、了解的東西。威廉斯反對抽象和說教,反對空洞的辭藻和引經據(jù)典。這正是威廉斯實用主義和地方主義詩學觀[3]的體現(xiàn),反映了他創(chuàng)作語言的“當下性”和“本土性”。
這兩首詩歌描寫的意象雖然尋常,但其意象背后卻暗含深意。在《槐花盛開》一詩中,作者借槐樹開花暗指春天到來,四季輪回,周而復始,以此隱喻人生如四季更迭般生生不息;同時,也隱喻詩人自己正值青春壯年時期,經歷著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窗邊少婦》則是以女性形象作為主題,從男性的角度來描寫女性,“抒發(fā)了對女性的愛和所受困頓的憐憫之情”[4]。詩中的女性正處于困頓之中,一方面,她悲傷而痛苦,只見“淚水/掛在臉上”;另一方面,她又滿懷希冀,將“臉托在/手上”,凝視著窗外的同時也在期盼著什么。她腿上的孩子和她一樣,盯著窗外的同時也在等待著什么。也許,他們都在盼望著同一個人,即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親,可是這個人卻遲遲未歸。
以威廉斯的兩首詩歌為例,從簡明的形式、簡潔的語言、簡化的韻律和簡樸的意象幾方面對詩歌進行文本分析,可以看出威廉斯詩歌創(chuàng)作的一些特點:詩風明朗,意象鮮明,語言凝練,充滿生活氣息和人情味兒;基于實用主義,強調地方主義的詩學觀;將立體主義繪畫的透視技巧融入詩歌中;體現(xiàn)了客體主義詩派“要事物,不要思想”的觀點。威廉斯不拘于傳統(tǒng)創(chuàng)作出的詩歌呈現(xiàn)出簡約之美,并在其簡約中是深刻思想的完美表達。
[1]毛桂云.簡約之美——威廉斯詩歌《窗邊少婦》賞析[J].讀與寫:教育教學刊,2007(7):58-59.
[2]胡宇.威廉斯詩歌中的立體主義透視技巧[J].文史博覽:理論,2010(11):35-37.
[3]張躍軍.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的“地方主義”詩學[J].外國文學研究,2001(1):33-37.
[4]汪卉.威廉·卡洛斯·威廉斯詩歌里的女性母題[J].安徽文學:下半月,2009(1):38.
[責任編輯 龔 勛]
2015-07-13
四川省教育廳科研項目“威廉·卡洛斯·威廉斯意象主義詩歌的認知符號學研究”(14SB0160)。
袁淵泉(1982-),女,四川安岳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語用學、認知語言學教學與研究。
I106.2
A
1008-4630(2015)06-004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