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昌邑,劉開富
(云南大學滇池學院,云南 昆明650228;楚雄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云南 楚雄675000)
“女性主義人類學的發(fā)展呈現(xiàn)很多階段,其主要變化可以簡述如下: ‘發(fā)現(xiàn)’男性的偏見,使女性凸現(xiàn),性別關系作為基本的概念前提而呈現(xiàn)。雖然這三個階段互相有聯(lián)系,但是把重點從婦女轉(zhuǎn)移到性別暗示做了一重要的反思,不僅僅與人類學理論有關,而且更廣泛地與科學理論有關?!保?](P51)語言映射的社會內(nèi)涵反映了特定社會的構成、特點、價值觀和動態(tài)機理,與該社會性別緊密聯(lián)系。一般認為,動物分為雌雄兩性,人類也不例外。人類出生時就被賦予“性別”,如嬰兒被問及的第一句話常常是“男的還是女的?”人的生物性和社會性導致生物學和社會學上的性別區(qū)分:sex (性別)和gender (社會性別)。除其生物基因外,社會性別的產(chǎn)生是一系列社會因素導致的結(jié)果。正如Lorraine 正確地指出:“人類的性別身份是社會和社區(qū)構建的產(chǎn)物:沒有任何個體能不要周圍的人的支持和幫助而能夠構建和保持一種身份。為了保持人類的性別身份,我們需要認識和確認我們大家相互依賴的關系和滿足自我策略的需要,不管其形式如何?!保?](P202)
英語國家的社會、歷史、文化對其詞匯的構建和發(fā)展有很大影響,而部分英語詞匯隱含著社會性別內(nèi)涵和歧視,揭示著其社會、歷史、文化特征和價值標準,而部分有關女性的英語術語體現(xiàn)了女性的社會地位和身份,也表征了婦女怎樣看待自己和在社會中的角色定位和內(nèi)涵,同時體現(xiàn)了婦女和男人使用語言的不同習慣,以及這些習慣對婦女產(chǎn)生的影響。
社會性別的確立是多數(shù)人進入一特定社會的前提條件和身份需求,而社會性別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人的人生軌跡。Lorraine 認為:“性別身份是表征自己的一種方式。通過為自己貼上‘男人’或者‘女人’的標簽,我設計出我的文化和語言給我提供的一系列可能性。如果我遵循傳統(tǒng)套路,我創(chuàng)造的自我依賴于提供給我的機會。如果我更膽大一些,超越了傳統(tǒng)套路,就會給我的文化或者語言增添一個男人或者女人可能成為什么的新機會。對自己全部生活或者生命意義的關注意味著創(chuàng)造自我和為我所用的對世界的理解。在我們的社會中,性別身份是自我表征的一個關鍵要素,是指導我們行為的一個穩(wěn)定和重要的特征。在自我構建的過程中,我們根據(jù)自己的性別調(diào)整自己的方向。因此,當我們想知道自己怎樣選定方向時,性別是一有意義的特殊因素。由于性差異導致取向不同可能使我們更深入了解主觀性怎樣成為可能。”[2](P17)
部分英語詞匯體現(xiàn)了婦女的弱勢地位,對婦女尋求社會身份產(chǎn)生影響,因為這些詞匯傾向于把婦女定義為男性的附屬物,表征在添加或者改變后綴上:waiter (服務員)→waitress(女服務員),shepherd (牧羊人)→shepherdess (牧羊女),prince (王子)→princess (公主),poet (詩人)→poetess (女詩人),patron (贊助人)→patroness (女贊助人),lion(獅子)→lioness (雌獅),host (主人)→hostess (女主人),hero (英雄)→heroine(女英雄),heir (繼承人)→heiress (女繼承人,god (神)→goddess (女神),author (作者)→authoress (女作者)。
以上詞匯的后綴暗示,在許多情況下,婦女是男性的附屬物,其存在是依附男性的。而不少英語詞匯更是體現(xiàn)了男女的不平等。如一般認為,man/woman 是對應詞:
1. Women,like man,must strive for freedom. (FWF)與男人一樣,婦女必須為自由而奮斗。
2. Women lives longer than man in most countries. (DCE)在大多數(shù)國家,婦女比男人壽命長。
但是,很多例子表明了man 更寬泛的不同含義:
1. Man is mortal. (OSD)人終有一死。
2. Every man must follow his own beliefs.
(FWF)每個人都得遵循自己的信仰。
3. Marxism places man in the center of its philosophy. (Fox)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核心是人。
4. What wonderful things man has achieved!(ELD)人類創(chuàng)造了多偉大的奇跡啊!
5. Man must change in a changing world.(DCE)在一個變化的世界里,人(類)必須改變自己。
6. The newspaper took a poll of the man in the street. (DAI)報紙對普通人進行了民意測驗。
以上例子表明,man 的定義比woman 寬泛,而man 的含糊屬性導致其詞義既可能有性別屬性也可能沒有。Man 的復雜性使女性發(fā)現(xiàn)她們處于一極其尷尬的語言困境中,因為她們發(fā)現(xiàn)自己既被定義為man 又不是man;準確地說,因為man 這個詞既指男人也指人類,如果婦女被歸屬在這一范疇之下,她們就失去了獨立婦女的“語言學身份”。如果不被歸屬在這一范疇之下,從語言學的角度來看,她們就會被排除在man (人類)之外??傊@些例子表明women 從屬于man 的特征;在構建自我的過程中,婦女首先得根據(jù)自己的性別調(diào)整自己的人生取舍,而類似man 這樣的詞匯內(nèi)涵有時使她們處于兩難困境或者影響她們的決策;當然man 的內(nèi)涵也映射出夏娃是亞當?shù)囊徊糠值淖诮痰滋N和男權話語長期的主導地位。
部分英語詞匯常承載著明顯的社會性別底蘊,在一些性別對應的名詞中這一特征特別明顯。這些詞表面上是同義詞或近義詞,但指女性時含有性別暗示。如master 和mistress 都指擁有某些東西 (某些人),常常可以理解為“主人”。
1. He tried to order me about,but I soon told him he was not my master. (Eckersley)他試圖支使我,但是我很快就告訴他他不是我的主人。
2. Mr. Carey said he was at last master in his own house. (Maugham)凱里先生說他最終成了家里的主人。
3. She felt she was no longer mistress in her own house when her husbard’s mother came to stay. (DCE)在她婆婆來后,她感到自己不再是家里的主人了。
而以下例子的性別內(nèi)涵不同。
After his wife left him he began seeing another woman, who soon became his mistress.(DCE)在他妻子離開他后,他就開始與另外一個女人約會,很快這個女人就成為他的情婦。
Sir/Madam (先生/夫人)似乎是對應的兩個詞,但是后者也可能指妓院老鴇。Schulz(1975)在對英語詞匯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有500多個詞與“妓女”近義,但只有65 個與“男妓”近義。[3]由于男權主義話語的影響,英語中對婦女有貶義的詞匯和短語比貶低男性的多很多。而且歷史證明,不少詞匯的發(fā)展或者延伸義也帶有男權主義色彩。如“hussy”源于古英語的“huswif”,原指“主婦”,今天多指“蕩婦/賤婦”;“spinster”原指“紡織女”而不是今天的“老處女”。
“gentleman/lady”是另外一對例子。 “l(fā)ady”從前多為褒義,常與貴族或者高貴有聯(lián)想,而今天常常有其他隱含之義,如在Arthur Hailey 所著的《大飯店》 (Hotel,1966)中,保安隊長奧格爾維在敲詐克羅伊頓公爵時說,
“you drove there in your fancy Jaguar,and you took a lady friend. ”(你是開著你漂亮的美洲豹牌跑車去的,還帶著一位情人。”而“l(fā)ady of easy virtue”, “l(fā)ady of pleasure”, “l(fā)ady of the evening”都是指“妓女”。但是“gentleman”至今還多為褒義,雖然有少數(shù)的搭配有貶義,如“gentleman of the road”(強盜,推銷員,流浪漢),但語氣比“l(fā)ady”弱得多;又如“man in the street”指“普通人”,而“woman of the street”是指“妓女”。
對婦女的性別歧視在詞典中也不乏其例,就是著名的蘭登詞典和錢伯斯詞典也不例外。
1. The woman is fickle. (RCD)婦女變化無常。
2. Woman is an unpredictable creature.
(Chambers)婦女是無法預料的。
有人認為,語言因社會需求而產(chǎn)生,因此語言映射了社會的方方面面,其相互關系是一種表征關系,本應該客觀地反映其內(nèi)在的價值觀、態(tài)度、偏見等等,這是該社會所固有的,語言本身不會影響社會進程和人際關系。但是實際上,語言不僅反映社會現(xiàn)實,而更重要的是幫助構建和強化了其中某些意識形態(tài)。帶有性別歧視的詞匯對社會和使用者都會產(chǎn)生影響和后果。由于某些詞匯帶有性別歧視,這些術語會產(chǎn)生先入為主的印象,這會使使用者,特別是新的使用者用這類術語來解讀其內(nèi)涵。比如woman 一詞,如果強化了其“性對象”的含義,所描述的婦女就帶有貶義;如“After six months at sea,the first thing Bill wanted to do on leave was to find a woman. ”[4](P479)(在海上呆了6 個月后,比爾休假時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個女人。)
在20 世紀70 年代,女性主義語言研究關注的是會話中男性的主宰地位和女性的從屬地位,其中R. Lakoff 的研究引人注目。她舉了個典型例子以區(qū)別男女對同一件事情的不滿[5](P10):
1. O dear,you’ve put the peanut butter in the refrigerator again. (哎,親愛的,你又把花生醬放進了冰箱。)
2. Shit,you’ve put the peanut butter in the refrigerator again. (他媽的,你又把花生醬放進了冰箱。)
通過比較,Lakoff 認為第一句是女性話語,由于使用了O dear 顯得更客氣和溫和,而第二句開首的Shit 帶有極強烈的罵人或者抱怨的味道,很不尊重對方。通過研究,她認為:“如果容許某人表達情感,最后他/她做到了,別人很可能認為他/她是擁有權利的真正的個體……一位婦女學會的“正確”行為會阻礙她被別人認真地視為個體;而進一步把其視為對一位婦女來說是“正確的”或者必要的,正是因為該社會并不認真地把她視為個體?!保?](P11)Lakoff 總結(jié)出女性由于其從屬地位而使用了更多的溫和話語或者模棱兩可的語言、附加疑問句等。
20 世紀80 年代以后,國外不少語言學家從不同角度對Lakoff 的研究提出了批評,因為她的研究主要局限于中產(chǎn)階級白人婦女,而且由于社會的發(fā)展和女性主義的影響,男女地位也在發(fā)生改變。Tennen 認為男女運用不同的言語和文體在很大程度上與她/他們在社會上屬于不同的性別群體有關,婦女在總體上更關注在自己的群體中建立融洽的關系,希望交談能順利進行;而男人更關注確立自己的社會地位,談話的目的之一也是想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6]。Coats 認為應該對某些關鍵詞如“合作原則”、 “流言蜚語”等重新定義,這樣的研究會得到不同的結(jié)論。[7]Cameron 認為不能忽視社會中存在的不同的權利關系,因為“權利關系構建了我們所知道的社會性別差異。”[8](P438)而且在分析權利與話語的關系時,Cameron 提醒研究者不要以點概面: “研究社會性別結(jié)構層次時,不能把它視為肯定會呈現(xiàn)在話語的表層特征上,而在特定的會話中,談話者可能會或者可能不會把其視為是與理解話語有關的信息。而且需要強調(diào)的是,如果假設社會性別和權利是有關聯(lián)的,其體現(xiàn)的形式受制于特定的語境和與特定的社會關系形態(tài)有聯(lián)系。無論在政治術語的構建中可能起到多大作用,全球范圍內(nèi)男性占主宰作用而女性居從屬地位的假設太泛,不能對特定語境中的話語做出特定的推論,因此將其用于話語分析是不充分的?!保?](P452)
在認可女性話語研究的價值的同時,有些語言學家以及其他有關學者都開始注意到不應該過分強調(diào)女性主義或者兩性劃分,否則會走向偏頗,“假如對語言和社會性別感興趣的女性主義者無意中強化了社會性別的兩極分化和男女根本差異的神話,這將令人啼笑皆非。由于接受了生物學上的男女二分法和強調(diào)語言會反映這兩個范疇,語言學家可能就在強化生物本質(zhì)主義,即使他們強調(diào)語言與社會性別一樣是習得的行為?!保?](P18)
特別從20 世紀下半葉開始,同性戀逐漸獲得了部分社會話語權,其話語分析對傳統(tǒng)語言學有關性別的兩分法提出了更大的挑戰(zhàn),Mills 注意到:“對男女同性戀語言和同性戀理論的研究使社會性別和語言研究者對似乎已無爭議的術語‘woman’或者‘women’提出質(zhì)疑?!保?0](P140)Wittig (1992),Leap (1995)和Queen (1997)都以更開闊的視野來研究有關的女性/同性戀話語和其體現(xiàn)的社會性別特征并且取得了可喜的成就。
詞匯是語言的建筑材料,表征了語言蘊涵的社會價值觀和豐厚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傳統(tǒng)的英語詞匯和語言研究皆關注陰性/陽性和男性/女性的兩分,雖然也取得了不少成果,但未能全面客觀地揭示其蘊涵的社會性別內(nèi)涵和性別歧視;在拒絕追隨趨達同一﹑提倡多向論辯的新世紀,在那不斷深化的質(zhì)疑中,語言學家應該在更開闊的視野中以多元方式來追溯婦女的從屬地位和男權話語長期占主導地位的原因,特別是女性主義語言學對該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沖破了人類性別兩分的羈絆,引領我們更客觀地逼近人類社會性別劃分的緣由及其語言表征的特質(zhì)。
[1] Howell,S. and M. Melhuus. ‘The study of kinship;the study of person;a study of gender?’In Gerdered anthropology,Teresa del Valle. (ed. ). London:Routledge,1993.
[2]Lorraine,T. 1990. Gender,Identity,and the Production of Meaning [M]. Boulder:Westview Press.
[3]Schulz,M. 1975. ‘The Semantic Derogation of Woman’ [A]. In B. Thorne & N.Henley (eds. ). Language and Sex:Differences and Dominance [C]. pp. 64 - 75. Rowley:Newbury House Publishers.
[4]Adams,K. and N. Ware. ‘Sexism and the English language:The linguistic implications of being a woman.’[A]In J. Freeman. (ed. )Women [C]. 4th ed. pp. 478 -91. California:Mayfield Publishing Company,1989.
[5]Lakoff,R. Language and Women’s Place [M]. New York:Harper and Row,1975.
[6]Tannen,D. 1991. You Just Don’t Understand:Women and Men in Conversation [M]. London:Virago.
[7]Coats,J. Woman Talk [M]. Oxford:Blackwell,1996.
[8]Cameron,D. ‘Is there any ketchup,Vera?:gender,power and pragmatics.’[J].Discourse and Society (4).
[9]Bing,J. and V. Bergvall. ‘The question of questions:beyond binary thinking.’[A]In V. Bergvall,J. Bing and A. Freed (eds. ),Rethinking Language and Gender Research:Theory and Practice [C]. London:Longman,1996.
[10]Mills,S. ‘Language’[A]. In M.Eagleton (ed. ),A Concise Companion to Feminist Theory [C],Oxford:Blackwell,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