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沖突性話語的順應性分析

酈 琿

(南京曉莊學院 外國語學院，南京 211171)

【語言琢玉】

《紅樓夢》中沖突性話語的順應性分析

酈 琿

(南京曉莊學院 外國語學院，南京 211171)

摘要：沖突性話語是日常生活中常見的語言表達方式。經(jīng)典文學作品《紅樓夢》中人物情節(jié)關系紛繁復雜，然而眾多人物之間的交際過程存在的沖突性話語從語言順應性來看都有共同的特點?！都t樓夢》中的沖突性話語表現(xiàn)為反問、負面評價和詈罵等形式。沖突性話語的使用是人物在具體語境中對心理世界消極情緒的順應，也是根據(jù)自身交際目的綜合動態(tài)選擇的結(jié)果；其消極語用效果是對交際對方的面子產(chǎn)生不同程度的威脅。

關鍵詞：沖突性話語；順應性；《紅樓夢》

沖突性話語(Conflict talk)是一種常見的語言現(xiàn)象。沖突性話語本身會直接或間接地造成溝通的負面效果，甚至阻斷交際。對于沖突性話語，無論是回避還是正面應對，都會造成人際關系的明顯變化。輕者偏離初始交際目的，重者可能加劇原先的緊張局面，不但無法達成基本的交際目的，反而造成無法緩和的人際關系。本研究旨在利用Verschueren的語言順應論，對經(jīng)典文學著作《紅樓夢》中的沖突性話語進行語用分析，探討其中沖突性話語的表現(xiàn)形式、順應機制以及生成機制中“面子”的重要影響，并期望以此進一步促進讀者對人物性格和文學作品的深層次理解。

一、相關研究回顧

起初對此類語言現(xiàn)象的關注零散見于各種語言學雜志以及語言學專著的個別章節(jié)。隨著研究的不斷發(fā)展，《Journal of Pragmatics》分別于2002年和2007年出版的以沖突為主題的兩個?？?，多角度系統(tǒng)地對沖突性話語進行了研究[1]。2013年正式創(chuàng)刊發(fā)行的國際語言學期刊《Journal of Language Aggression and Conflict》成為研究沖突性話語的專業(yè)期刊。由此看來，沖突性話語的研究已逐步引起國內(nèi)外語言學界的重視。這些研究不僅僅基于最基本的語言使用，更擴展到人物使用此類型語言對篇章情節(jié)的影響，以及它給文學欣賞帶來的輔助性作用。

國內(nèi)對于沖突性話語的研究主要涉及會話分析和語用學研究。會話分析研究集中于對沖突性話語產(chǎn)生機制、沖突話步和話輪轉(zhuǎn)換的語言結(jié)構(gòu)特點等方面。趙英玲研究了沖突性話語的啟始、沖突和結(jié)束話步[2]；冉永平對沖突性話語的語用學研究做了概述，討論了沖突性話語的術(shù)語定義和其兩面性特點，并且提出了豐富的研究視角[3]。他在后來的研究中又提出沖突話語的趨同和趨異表現(xiàn)，并對沖突性話語環(huán)境下人際和諧管理模式的遵循和違反進行了深入剖析。此外，不同語境中沖突性話語的表現(xiàn)也成為研究的一個方向，比如新聞訪談、電視辯論、家庭關系中出現(xiàn)的沖突性話語的特點，產(chǎn)生、發(fā)展和結(jié)束方式以及應對策略研究等。

二、《紅樓夢》中沖突性話語的語言表現(xiàn)

沖突性話語在日常交際中并不少見，在經(jīng)典文學作品《紅樓夢》中也呈現(xiàn)豐富的形式，例如爭論、爭吵、反問、反駁、質(zhì)疑、負面評價以及詈罵等，下面就其中較為常用的幾種表現(xiàn)形式加以例證分析。

(一)反問

反問不同于直接否定，是無疑而問。它對于說話人自認為的事實加強語氣，以此來回應對方的不同觀點，達到指責或諷刺等效果。反問句的語用功能受諸多因素影響,其中涉及較大影響性的因素有：交際雙方的社會身份地位、權(quán)勢利益關系、所持交際態(tài)度以及具體語言和社會環(huán)境等。在交際雙方的交流過程中，反問句多出現(xiàn)在表達對所述內(nèi)容或說話人身份的質(zhì)疑、不信任，進而表達對對方的否定、批評、反對等。

例1賈母聽說，便啐了一口，說道:“我說一句話，你就禁不起，你那樣下死手的板子，難道寶玉就禁得起了？”[4]223

賈母是賈家的“老祖宗”和精神核心，事無巨細掌控著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生活，享有最高的權(quán)威。第三十三回賈政毒打?qū)氂?，賈母和兒子發(fā)生尖銳的沖突。賈政自認為教訓兒子天經(jīng)地義且光宗耀祖，但沒有考慮到賈母愛孫心切，對寶玉挨打無比痛心。賈母滿心震怒，用種種諷刺和挖苦的話斥責了賈政。賈政的責罵和賈母的驕縱溺愛成為賈寶玉矛盾性格形成的重要因素之一。

例2襲人冷笑道：“我一個人是奴才命罷了，難道連我的親戚都是奴才命不成!”[4]123

襲人是賈府眾多奴才中受封建思想毒害頗深的一個人物。作者對其效忠于封建統(tǒng)治的思想行為進行了適當批判，描繪了她心底對階級等級制度、門第差別的默認。一次寶玉徑自到襲人家里去，襲人對他說：“這個地方不是你來的。”意思是“這個地方”(自己家)不是寶玉這種貴人能來的。而當寶玉看見她的穿紅衣服的姨妹子表示贊賞，脫口而出希望襲人漂亮的姨妹子也能在自己府中時，襲人冷笑著說出的這句話把她埋藏心底的對封建社會的憤恨也表露無遺。賈府中的奴才丫鬟眾多，作者也不可能將這些人物統(tǒng)統(tǒng)塑造成與封建階級思想對立、感情決絕、勇于斗爭的戰(zhàn)士。讀者看到的是類似于襲人這種被傳統(tǒng)的封建思想統(tǒng)治著的社會普通人，時而也會冒出些許樸素甚至驚人的語言，給那個封建階級和封建制度以沉重的打擊和深刻的揭露。“從質(zhì)樸中見雄偉，柔中寓剛，從自然中顯神奇，綿里藏針?！盵5]紅樓夢的經(jīng)典不僅僅在于復雜跌宕的情節(jié)，更寓于各種人物鮮明的個性特點之中，通過他們的言行一一展現(xiàn)給讀者。

(二)負面評價

“評價指的是說話者對交際對方或其行為、觀點等的情感和態(tài)度?！盵1]評價具有兩面性。不同性質(zhì)的評價會帶來截然不同的語用效果。正面評價或稱積極評價，有對交際對方本人態(tài)度、觀點、立場和能力等方面的肯定，通常能維護交際對方的面子，增加交際效果，更易于達到預期的交際目的。負面評價或稱消極評價卻會產(chǎn)生截然相反的交際效果。負面評價是對交際對方面子的攻擊或毀壞，其產(chǎn)生的原因有時來自于刻意的批評，有時卻是交際者無心之過。負面評價有時言辭稍有保留，有時直接而不顧及對方面子，非常接近下文要闡述的詈罵的形式。

例3寶玉聽了，啐了一口，罵道:“真是一個無用的殺才!這點子事也干不來。”[4]268

寶玉吩咐茗煙去找一個女孩兒，但是茗煙回來匯報說沒找見，只在廟里看到一座瘟神像。寶玉在氣憤之際，指責茗煙辦事不力，連找個人確認信息都辦不到，只能用“無用的殺才”來評價他的能力。

(三)詈罵

罵是最直接表達人物沖動情緒、宣泄氣憤情緒的語言方式。罵人者因身份地位個性特點和性別等不同使用的詈罵語也有所不同，但結(jié)果無外乎貶損他人?！都t樓夢》是中國古典文學作品的代表作，書中描繪的是一個縮微的社會，一定程度上能夠體現(xiàn)當時社會的世態(tài)炎涼。其中的“罵術(shù)”也是一個不容忽略的語言手段。“有真罵，有假罵，有狠罵，有毒罵，有得罵的罵，沒得罵的也罵，打雞罵狗，指桑罵槐是罵，不分好歹，滿口胡吣也是罵?！盵6]李國文先生的評價全面而準確。

例4晴雯便道:“別放謅屁!你們查的不嚴，怕得不是，還拿這話來支吾?！盵4]526

仆人們尋不見跳墻的人，就借口是看花了眼說不曾有人。晴雯對仆人們辦事不力的回應非常直接，一來反映了她作為說話人的身份地位相對而言處于高語境地位，二來體現(xiàn)了人物潑辣的性格。晴雯常常忘記自己“身為下賤”的身份，生性不拘、敢作敢為，正是這敢說敢罵的性格才招致了殺身的讒言和忌恨。

罵人，看似語言粗俗甚至污穢，但在《紅樓夢》的描寫中卻是一門語言藝術(shù)；而如何挨罵，正面回擊還是暫且避讓，策略選擇更是體現(xiàn)了人物的性格和當時的具體情境。詈罵語言可以使用多種修辭方式，然而上面的例子是其中最常見最直白，甚至可以說是粗俗丑陋的，卻真實表現(xiàn)了人物的個性，揭示了互相之間的關系，推動了情節(jié)的發(fā)展。

從上例中我們可以看到，詈罵直截了當、劈頭蓋臉，負面評價，不管是無心之語還是刻意為之，都會對聽話人產(chǎn)生攻擊性的貶損效果；反問無疑而問，是用強勢的語氣表達對聽話人的質(zhì)疑或者反對。這些沖突性話語的不同表現(xiàn)形式共同營造了一種交際雙方的對抗性，產(chǎn)生了消極的交際效果。

三、《紅樓夢》中沖突性話語的順應性

人類在言語交際中對語言的使用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語言本身具有變異性、商討性和順應性等特征。交際雙方對于對方的言語回應不僅僅是條件反射，更是根據(jù)這些語言特性進行選擇對應的結(jié)果?；蛟S偶發(fā)的簡單回應，但是更多的是一個有條件篩選的過程，而選擇的參考因素涉及到很多方面。據(jù)此，Vershueren在1987年提出順應論(Theory of adaptation)。他認為這種語言的選擇不僅僅停留在一些顯性的語法因素上，例如語音語調(diào)、詞匯篇章等，還應當涉及具體語言情境，考慮語用策略。交際雙方所擁有的身份地位、立場態(tài)度各不相同。他們根據(jù)各自的綜合情況有選擇地引發(fā)話題，理解用意，產(chǎn)生不同的交際效果。人們在不同語境和交際目的的驅(qū)使下，從語法、句法、篇章、語義和語用等各個方面，動態(tài)地理解并回應[7]。沖突性話語是動態(tài)變化的，尤其是在復雜的語境環(huán)境中?！都t樓夢》中眾多性格特點鮮明的人物形象，復雜牽連的人際關系使得沖突性話語的出現(xiàn)異常頻繁。下文將利用言語順應論來解讀其中的沖突性話語。

(一)順應交際者心理世界的消極情緒

交際者在交際過程中的情緒因素對交際語言的選擇有很大程度的影響。消極情緒的主觀性來自于對對方的身份地位、觀點態(tài)度或其他因素的不滿，故主動選擇沖突性話語回應對方；有時，即便交際雙方無明顯矛盾，只因自身處于不良情緒的影響下，即使對方并無意進行沖突性話語的表達，交際者也可能出現(xiàn)沖突回應。這也是在交際過程中很容易被說話者忽略的一點，它更容易造成不經(jīng)意間的“得罪人”。如果消極情緒占據(jù)了交際者的大部分交際言辭，那么聽話人會覺得這人很難相處，說話處處碰釘子。

例5寶玉聽了，登時發(fā)作起癡狂病來,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罵道：“什么罕物,連人之高低不擇,還說‘通靈’不‘通靈’呢！我也不要這勞什子了！”[4]21

例6林黛玉道：“我作踐壞了身子，我死，與你何干？”寶玉道：“何苦來?大正月里，死了活了的?！盵4]133

寶玉摔玉是小說中一個高潮情節(jié)，充分體現(xiàn)了人物鮮明的性格特點。家中的眾女子都沒有玉，原本在眾人的安慰中已經(jīng)習慣的寶玉看到“神仙”一樣的黛玉也沒有玉之時，之前平復但積聚內(nèi)心的不滿頓時爆發(fā)。“玉”是天命的象征，是自出生起就背負在寶玉身上的一個枷鎖。寶玉的摔玉不僅僅體現(xiàn)了人物沖動直接、叛逆任性的性格，更表現(xiàn)出他對世俗禮教的不屑，對宿命的抗爭。寶玉的消極情緒來自于對自身所處環(huán)境的不滿。他不能為自己的斗爭找到支援和出路，想要剝離卻又無法擺脫，始終處于無可奈何中。由于自身身份的特殊性，寶玉雖能夠體會封建社會底層被壓迫人民的痛苦和所受的折磨摧殘，但無法進行有效的抗爭。對于自己的人生和感情，他處于一個矛盾糾結(jié)的混合體中，既不妥協(xié)投降，但也不能有效地進行反抗[8]。所以，當時才十幾歲的寶玉，識破了封建家長把玉描述成“罕物”的神話。否定玉為“罕物”、將玉罵作“勞什子”，借罵玉實則罵所處的封建社會的封建觀念，寶玉宣泄了內(nèi)心對封建社會的不滿。作者寄寓其中的是封建和民主的尖銳沖突，也顯示了寶玉自身對戀愛婚姻的消極性抗爭。

例6中黛玉沖寶玉發(fā)脾氣，言語間賭氣尋死，實則皆因?qū)氂駴]有及時來看她，而是在寶釵那里停留一會兒。黛玉原本就因為寶玉和寶釵的“金玉良緣”耿耿于懷，現(xiàn)在看到寶玉在正月過年時候先看寶釵再來看自己，遂醋意大發(fā)，又不能明說寶玉寶釵的不是，只能故意將內(nèi)心的消極情緒一股腦兒地發(fā)泄出來，用發(fā)脾氣自己“尋死”的沖突方式表達對寶玉的不滿。這就是沖突性話語對人物多疑而對愛情忠貞不渝的內(nèi)心消極情緒的順應。例6的場景，從表面看來寶玉黛玉雙方針鋒相對，言辭激烈；實則作者通過這樣的沖突性話語的描述，非常有力地表現(xiàn)了黛玉對寶玉非同尋常的愛。黛玉專一的愛不是要求對方陪自己解悶兒，不是不允許寶玉到寶釵那兒去，而是期望自己的感情得到對方的理解和回應。如果得不到這樣的愛情，別說作踐了身子，就算自己去死也在所不惜。這些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黛玉反抗封建禮教、追求自由愛情的抗爭精神。

(二)順應維護身份形象和自身面子的交際目的

例7“他是你那一門子的奶奶，你們這么孝敬他？不過是仗著我小時候吃過他幾日奶罷了。如今逞的他比祖宗還大了。如今我又吃不著奶了，白白的養(yǎng)著祖宗作什么！攆了出去，大家干凈！”[4]57

例8李嬤嬤聽了，又氣又愧，便說道:“……難道待襲人比我還重？難道他不想想怎么長大了？我的血變的奶，吃的長這么大，如今我吃他一碗牛奶，他就生氣了？……”[4]123

例7和8是一組相互聯(lián)系的人物各自對對方的看法。寶玉雖是由李嬤嬤奶大的，但自幼十分討厭他的奶媽。李嬤嬤畢竟只是一個下人，兩者之間對于身份角色定位有著不一樣的態(tài)度。第八回“奇緣識金鎖”那回，寶玉在薛姨媽家喝酒．正和薛寶釵、林黛玉說說笑笑無所拘束之時，李嬤嬤上來攔阻，“恐嚇”寶玉其父賈政會嚴查功課，寶玉頓時垂頭喪氣。例7中李嬤嬤在寶玉不知曉的情況下?lián)尦粤肆艚o襲人的點心，下人們因為李嬤嬤跟寶玉的微妙關系無法阻止。寶玉非常惱怒，為了維護自身的主子身份，用了反問句，“仗著”“逞的”來表達對李嬤嬤卑微身份的區(qū)別；摔杯子詈罵茜雪，完全不顧李嬤嬤的哺育之情，只認為是使喚的下人。他平日里乖張任性的性格顯現(xiàn)無疑，這也讓讀者看到了在身份地位的差異下，即便是曾經(jīng)有過哺育之情的長輩，也被認為是用完可扔的物件。而例8則是李嬤嬤自認為奶大了寶玉便有高于一般下人甚至與襲人平等的地位。殊不知襲人在寶玉心目中的地位遠遠高于下人，甚至更親密。李嬤嬤自恃是寶玉的奶媽，面對下人們的勸阻，在之前搶吃點心后不知收斂，又搶了留給襲人的牛奶，還罵襲人是“毛丫頭”和“阿物兒”，完全把自己當成了大觀園中的一位主子。她期望通過一系列反問句的使用，體現(xiàn)自己與一般下人身份地位的差別，順應維護自己的面子交際目的需求。作者形象的描繪讓讀者看到了一個不知深淺、自恃甚高的李嬤嬤，也讓讀者清楚地認識到，封建社會的等級制度是不可能因為人物關系的親密而徹底消亡的。

面子(Face)是“每一個社會成員意欲為自己掙得的一種在公眾中的個人形象”[9]。面子是人皆有之，在自我認可的基礎上希望在交際中獲得交際對方認可的一種社會意識。交際對話或者非言語交際過程中都存在對于面子維護的需求。因此，交際者會根據(jù)自身所處環(huán)境、身份地位、交際目的等影響性因素來調(diào)整交際方式和交際語言的使用方法，連同非言語交際的方式達到預期的交際效果，維護自己的面子，塑造良好的公眾形象。中國人在人際交往過程中一般以維護雙方的面子為共同交際目標。即便有對對方的不滿，也盡量利用委婉的表達方式將信息傳達給對方。當然，在特殊場合下，人們也會刻意使用威脅對方面子的言辭。特別是當自身的面子受到威脅的時候，沖突性話語就會出現(xiàn)。根據(jù)面子理論，面子威脅行為將面子分為積極面子和消極面子。如果說話人的言語行為威脅到對方的面子，就是FTAs[10]。

上文分析的《紅樓夢》中沖突性話語的若干例子，無外乎說話人為了自己的面子使用了沖突性話語，因此駁了聽話人的面子，主要是威脅聽話人積極和消極面子的行為。說話人對聽話人態(tài)度、行事方式等的否定、批評等會引發(fā)對積極面子的威脅[11]。紅樓夢中充滿著封建社會等級制度的各種表現(xiàn)，人物之間遵循著嚴格的禮教倫常。主人對仆人的訓斥時刻威脅著仆人的積極或消極面子。例7中寶玉這段話的起因是茜雪因為李嬤嬤是寶玉奶媽而未阻止其吃掉點心，并稱呼李嬤嬤為“奶奶”。寶玉十分不滿，斥責了茜雪。一來是對茜雪稱呼李嬤嬤為奶奶這一高身份地位的警告，二來更是警告茜雪和其他的下人今后不能縱容李嬤嬤的“肆意妄為”。長輩身份權(quán)勢的高低也影響著沖突性話語對面子的威脅。例1中賈母對賈政打?qū)氂襁@一行為很不滿意，并用反問的口氣“難道寶玉就經(jīng)得起了？”來反駁賈政訓誡寶玉的理由，否定了賈政的教育方式，威脅了賈政的積極面子。然而也有例外情況的出現(xiàn)，例2中襲人的身份地位原屬于低語境，按慣常的交際習慣不應當出現(xiàn)對于高語境高地位者的正面反擊，特別是刻意反擊，但將人物置于具體語境中，寶玉雖為無心提議卻遭到了襲人的敏感反抗，她希望自己的家人有人生的自由，由此威脅了寶玉的消極面子。

四、結(jié)語

沖突性話語是一種復雜的語言現(xiàn)象，它存在于人們的日常交際中。當人們對某一事物或事件持有不同的態(tài)度意見或者有利益糾紛時就會引起話語沖突，從而帶來交際雙方?jīng)_突性話語的表達，造成人際交往過程中不可避免的負面后果。大多數(shù)讀者對于經(jīng)典文學作品《紅樓夢》的最直觀印象是人物情節(jié)關系紛繁復雜，各個人物性格特點鮮明，然而眾多人物之間的交際過程中存在的沖突性話語也是值得深究的，但從語言順應性來看它們都有共同的特點。沖突性話語的使用是在具體語境中順應人物心理和所處社交環(huán)境綜合動態(tài)變化的結(jié)果，其語用效果是在很大程度上對交際雙方的面子造成了威脅。另外，沖突性話語的回應機制也是值得進一步探討的問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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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ptability of Conflict Talks in “A Dream in Red Mansions”

LI Hui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NanjingXiaozhuangUniversity,Nanjing211171,China)

Abstract:Conflict talk is a common phenomenon in daily life. Complicated plot and relationships draw a great picture of the classic novel “A Dream in Red Mansions”. And in it, conflict talks have some common features. Rhetorical question, negative evaluation and abusiveness are common forms of conflict talk in this novel. The application of conflict talk is the adaptation to the mental world and the result of comprehensive and dynamic choice based on the communicative purposes. It causes different levels of threat to the listener’s “face” and produces negative pragmatic results.

Key words：conflict talk；adaptability；“A Dream in Red Mansions”

作者簡介：酈琿(1981— )，女，江蘇丹陽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語用學、商務英語研究。

基金項目：江蘇省教育廳2014年度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指導項目(2014SJD170)；南京曉莊學院科研項目

收稿日期：2015-02-06

中圖分類號：H03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2-3910(2015)05-065-05

DOI:10.15926/j.cnki.hkdsk.2015.05.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