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中的醫(yī)學倫理思想

董曉艷

(皖南醫(yī)學院 思政部，安徽 蕪湖 241002)

《論語》中的醫(yī)學倫理思想

董曉艷

(皖南醫(yī)學院 思政部，安徽 蕪湖 241002)

《論語》中雖然沒有專門論述醫(yī)學倫理的篇章，但字里行間閃爍著豐富的醫(yī)學倫理思想光輝?！墩撜Z》中，從孔子日常言談舉止中可見他對飲食、養(yǎng)生的一些積極觀點；孔子的“仁”和“恒”思想也對從醫(yī)者醫(yī)德和醫(yī)術水平的提高有積極影響。《論語》蘊含的醫(yī)學倫理思想主要有：個體倫理層面——養(yǎng)生怡年，身心和諧；規(guī)范倫理層面——治氣養(yǎng)心，莫徑由禮；終極倫理層面——仁心恒德，從醫(yī)之本。個體身心合“禮”的節(jié)制是實現(xiàn)終極倫理的基石；終極倫理是個體身心修養(yǎng)的終極價值取向。術為道御，亦為道用，終而實現(xiàn)修己以安人的人生追求。

孔子；《論語》；醫(yī)學倫理；養(yǎng)生怡年；治氣養(yǎng)心；仁心恒德

《論語》是一部主要記載孔子與其弟子言語行事的儒家經(jīng)典文獻，幾千年來對中國文化產(chǎn)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因此，多角度立體化地對這一經(jīng)典著作進行研究與探討就尤為必要。《論語》中雖然沒有專門論述醫(yī)學倫理的篇章，但字里行間中時時閃爍著豐富的醫(yī)學倫理思想光輝。本文試將《論語》中的醫(yī)學倫理思想做一較全面的總結和概述，以便于學術界更為全面地了解孔子的學術思想，同時豐富醫(yī)學史料，增加醫(yī)學倫理學研究及應用的素材。

一、個體倫理層面：養(yǎng)生怡年，身心和諧

《論語》集中反映了孔子的身心修養(yǎng)及生活習慣，包含著較為豐富的關于養(yǎng)生的見解。孔子立足于現(xiàn)實中的個體生命，提倡合乎生活規(guī)律，合乎個體生命成長規(guī)律的養(yǎng)生保健之道，將養(yǎng)“身”與養(yǎng)“心”和諧統(tǒng)一。養(yǎng)“身”方面，首先，孔子在《論語·述而》中提倡“飯疏食飲水”，即多吃粗糧，多喝開水；“肉雖多，不可勝食氣”(《論語·鄉(xiāng)黨》)[1]140的飲食均衡合理的思想并且對那些“志于道而惡衣惡食者”非常厭惡且“未足與議”(《論語·里仁》)[1]44。注重肉食與其他食物的搭配比例，與《黃帝內(nèi)經(jīng)》提出的“五谷為養(yǎng)、五畜為益、無果為助、五菜為充”(《臟氣法時論》)[2]的飲食原則是一致的。其次，他認為飲食飲酒應嚴格遵守中庸之道，避免過猶不及。《論語·學而》中“君子食無求飽”和《論語·鄉(xiāng)黨》中說“不多食”，都是提倡飲食要節(jié)制；“唯酒無量，不及亂”[1]140與《本草綱目》中酒“少飲則活血行氣、壯精御寒、消愁遣興。痛飲則傷身耗血，損胃亡精，生痰動火”[3]920異曲同工；“不撤姜食，不多食”(《論語·鄉(xiāng)黨》)[1]141是說姜的重要性，但又不能過多食用，與《本草綱目》中“食姜久，積熱患目”[3]958同出一轍。此外，還提出病從口入的忌食思想。在《鄉(xiāng)黨》中提出“八不食”：“食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盵1]141

除卻養(yǎng)“身”外，孔子對養(yǎng)“心”也頗為注重，他要求人們內(nèi)心要保持仁厚祥和，強調恬淡舒朗、樂觀向上的心理狀態(tài)對于養(yǎng)生的益處。其養(yǎng)“心”思想強調個體道德的完善以及精神生活的和諧。一方面，“仁者壽”。正所謂“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論語·雍也》)[1]80“仁者壽”之“仁”大致體現(xiàn)為兩個方面：一為修身；二為愛人。前者是個體內(nèi)在的道德原則；后者則是博施濟眾，調節(jié)外在人與人之間關系的道德原則。內(nèi)外結合，互為一體。將“仁”人格化的君子應該不憂不懼，胸懷坦蕩，泰而不驕，這樣會盡可能避免因外在因素而帶來的“執(zhí)念”。也正如漢代董仲舒亦言“故仁人之所以多壽者，外無貪而內(nèi)清凈，心平和而不失中心”[4]，就是對孔子修身養(yǎng)生觀的注腳。另一方面，“成于樂”。《論語·泰伯》載：“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認為音樂表現(xiàn)天地萬物的和諧，能陶冶性情，凈化心靈，音樂的境界是社會人生的最高境界[5]。對于音樂，《論語》提倡多聽歡快及情調積極向上的，“惡鄭聲之亂雅樂也”(《論語·陽貨》)[1]272，少聽消極、格調低下的音樂。欣賞音樂亦需合中庸之道，其原則是“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論語·八佾》)[1]35，認為好的音樂能凈化人的心靈，激勵人的高尚情趣，并使人心悅神和，有益于身體健康。

對整個儒家傳統(tǒng)而言，并無身心之間截然的二元兩分，人被視為一個身心交關的存在過程[6]?！墩撜Z》始終把仁德修為置于養(yǎng)生的中心位置，但又不排斥身體調節(jié)及雅趣怡情，而是講求形神兼?zhèn)?，?nèi)外兼修，身心和諧。

二、規(guī)范倫理層面：治氣養(yǎng)心，莫徑由禮

人是社會中的一員，應當遵從社會群體共同認同的“應然”準則，即“禮”的規(guī)定?！墩撜Z·季氏》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論語·顏淵》記載，孔子在回答顏淵何謂“仁”時，講“克己復禮為仁”?！翱思骸笔强酥谱约旱挠?，做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要求視、聽、言、動都應合“禮”。除此之外，“衣”、“食”、“住”、“行”由禮則和節(jié)，不由禮則觸陷生疾。然而，對孔子來說，平時的“衣”、“食”、“住”、“行”以及“視聽言動”都要“守禮”絕不僅僅是為了簡單地符合外在的各種社會規(guī)范，而是要借此對“禮”所蘊涵的精神價值“體之于身，驗之于心”，以禮來規(guī)范身心，節(jié)制欲念，使之達到恭、敬、忠，達到無過無不及的中庸之境。

《論語·子路》指出：“居處恭，執(zhí)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敝杏怪赖母揪驮谟谌说闹?、情、言、行、意都能達到“適中”、“和諧”的狀態(tài)。和諧是生命之本，是蓬勃生命的前提。在這個意義上，儒家的道德學說與醫(yī)道關于人的生命之本的觀念趨于統(tǒng)一。荀子的人追求身體健康，采用治氣養(yǎng)心之術，要遵從“禮”的觀點，繼承了這一思想?！盾髯印ば奚怼费裕骸爸螝怵B(yǎng)心之術：血氣剛強，則柔之以調和；知慮漸深，則一之以易良；勇膽猛戾，則輔之以道順；齊便利，則節(jié)之以動止；狹隘褊小，則廓之以廣大；卑濕重遲貪利，則抗之以高志；庸眾駑散，則劫之以師友；怠慢僄棄，則炤之以禍災；愚款端愨，則合之以禮樂，通之以思索。凡治氣養(yǎng)心之術，莫徑由禮，莫要得師，莫伸一好。夫是之謂治氣養(yǎng)心之術也。”[7]。

三、終極倫理層面：仁心恒德，從醫(yī)之本

“孔子貴仁”(《呂氏春秋·不二》)[8]，“仁”成為統(tǒng)御其倫理思想體系的核心概念?？鬃有哪恐械睦硐肴烁窬褪桥c“禮”統(tǒng)一的“仁德”，“仁”是禮的心理基礎。沒有“仁”這一發(fā)自內(nèi)心的道德意識，就不能遵守禮制。“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論語·里仁》)[1]45孔子教誨人們，凡是仁人志士都不會因貪生怕死而損害“仁愛”，只會勇于犧牲來成全“仁愛”，此所謂“君子義以為質”(《論語·衛(wèi)靈公》)[1]239。如果一位醫(yī)生遇到危難的病人，能夠義無反顧，挺身而出，這就遵從了“大義”。并且這種道德價值聽從自身內(nèi)在的“所欲”，即無上的道德律令，而不是服從于外在權威的神。李澤厚先生曾指出，“這種理想的道德人格并不是宗教性的精神，而是具有審美性的灼灼光華的感性現(xiàn)實品格；它不是上帝的‘忠誠的仆人’，而毋寧是道德意志的獨立自主的主體”[9]。它是最高的本體和存在，世間的一切都低于它，也應從屬于它。醫(yī)術乃活人之術，救治天下百姓之術，此乃古已有之的以“仁術”喻醫(yī)術。

僅具“仁心”卻無“恒德”亦無可從醫(yī)?！墩撜Z·子路》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yī)。’善夫！”《論語·述而》亦云：“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恒者，斯可矣。亡而為有，虛而為盈，約而為泰。難乎有恒矣。”醫(yī)道貴恒，貴始終如一。沒有卻裝作有，空虛卻裝作充實，窮困卻裝作富足，這樣的人是難以有恒心的?？鬃诱J為人一定要有“恒”，才可以去行醫(yī)。他曾引《周易·恒卦》“不恒其德，或承其羞”來言“恒”。醫(yī)者行醫(yī)能否取得成就，取決于其心志是否專一，行為是否篤實。恒德是醫(yī)者由愚而明，由弱變強的根本途徑。如果醫(yī)者時作時輟，在技術上就不可能求得精湛。以低劣的醫(yī)治技術對待病人，就必然招致羞恥。在踐履“恒德”的具體做法上，孔子主張應“多聞”，“多見”?！墩撜Z·述而》言：“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彼磳Σ欢b懂，《論語·為政》言：“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币喾磳χ饔^臆斷，《論語·子罕》言：“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边@些教誨千百年來為醫(yī)道實踐者所推崇。

費孝通先生在《鄉(xiāng)土中國》中指出，孔子最注重的就是水紋波浪向外擴張的“推”字。中國社會結構的基本特性是以“己”為中心，像石子投入水中，水的波紋一圈一圈推出去，愈推愈遠[10]。在個體與與之聯(lián)系的社會關系中亦是如此，順著以“己”為圓心的同心圓的倫常向外推，“本立而道生”。本文亦按照此路徑，以個體倫理——規(guī)范倫理——終極倫理層層推進的邏輯次序，討論了《論語》中蘊含的醫(yī)學倫理觀。個體身心合“禮”的節(jié)制是實現(xiàn)終極倫理的基石；終極倫理是個體身心修養(yǎng)的終極價值取向。術為道御，亦為道用，終而實現(xiàn)孔子修己以安人的人生追求。

[1] 論語[M]．張燕嬰，注釋.北京:中華書局,2006.

[2] 姚春鵬.黃帝內(nèi)經(jīng)·臟氣法時論[M]．北京:中華書局,2011:181.

[3] 李時珍.本草綱目[M]．哈爾濱:黑龍江美術出版社，2009.

[4] 曾振宇,傅永聚.春秋繁露新注[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338.

[5] 張葆全.論語通譯[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5:118.

[6] 彭國翔.儒家傳統(tǒng)的詮釋與思辨[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2:16.

[7] 孫曉春.百子全書·荀子·修身[M]．沈陽:遼寧民族出版社，1996:14.

[8] 呂氏春秋[M]．冀昀，注釋.北京:線裝書局,2007:401.

[9] 李澤厚.中國古代思想史論[M]．天津: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3:41.

[10] 費孝通.鄉(xiāng)土中國[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26.

〔責任編輯：趙榮蔚〕

The Medical Ethics inTheAnalectsofConfucius

DONG Xiao-yan

(Ideology and Politics Department, Wannan Medical College, Wuhu, Anhui 241002, China)

The medical ethics can be found inTheAnalectsofConfucius, although they are not solely referred to in any of the chapters. The positive opinions about diet and health of Confucius are reflected in his daily conversations. His thoughts on benevolence and perseverance are also influential on the morality and proficiency of medical practitioners. We can find on the level of individual ethics, regimen and harmony of body and mind; on the level of code of ethics, righteousness is the utmost important for nursing one’s health; on the level of ultimate ethics, benevolence and perseverance are the principle of medical profession. The individual’s righteousness is the cornerstone of ultimate ethics, which is the ultimate value of individual pursuit. The skills are governed and used by the ethics to realize the goal of improving oneself and benefiting others.

Confucius;TheAnalectsofConfucius; medical science; preserve one’s health; nurse one’s health; benevolence and perseverance

I206.2

A

1003-6873(2015)03-0074-03

2015-01-06

董曉艷(1984-- )，女，河南洛陽人，皖南醫(yī)學院助教，碩士，主要從事醫(yī)學倫理學、醫(yī)學史研究。

10．16401/j．cnki．ysxb．1003-6873．2015．03．0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