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清代云南文士的休閑審美①

章 輝

(玉溪師范學(xué)院文學(xué)院,云南,玉溪,653100)

[歷史·文化—休閑文化]

略論清代云南文士的休閑審美①

章 輝

(玉溪師范學(xué)院文學(xué)院,云南,玉溪,653100)

清代;云南;休閑審美

清代云南文士有著明顯的休閑意識。他們領(lǐng)悟到休閑的價值,向往休閑的生活方式。在休閑工夫上,他們逸出塵俗之境,步入棲隱之境,游賞審美之境。此外,他們還在詩、酒、琴、茶的載體中實現(xiàn)賞玩。從休閑境界而言,他們中的一部分能夠安貧樂道,不為物所拘累,實現(xiàn)了超越境界的休閑。清代云南文士還自覺地將“閑”作為一種審美范疇,在詩文中力圖發(fā)現(xiàn)、提煉景物、人物、情思中的“閑”之美。他們自身的詩文,也在后人的審美鑒賞中被冠以“閑”的正面評價。

從相關(guān)文獻(xiàn)可以看出,清代云南文士之中有著豐富的休閑審美文化。一方面,他們有著明顯的休閑意識,領(lǐng)悟到休閑的價值所在,向往休閑的生活方式。另一方面,他們重視休閑中的審美享受,在高雅的文化載體中實現(xiàn)賞玩。此外,部分清代云南文士的休閑能不為物所拘累,實現(xiàn)了某種超越性的境界。若對他們的休閑文化進(jìn)行歸納,還可以發(fā)現(xiàn)“閑”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重要的審美范疇。以上對于當(dāng)今構(gòu)建休閑美學(xué)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和借鑒價值。

一、清代云南文士的休閑意識

清代云南文士自覺地認(rèn)識到休閑的積極意義和價值所在。首先表現(xiàn)出來的,就是他們往往采用具有休閑意味的字眼來命名字、取號。例如,蒙化(今巍山)人張端亮,號退庵;呈貢人文化遠(yuǎn),號可村魚隱;保山人金國卿,號中隱;蒙化人張遹栻,號漁洲;昆明人陳榮昌,號遁農(nóng);紅河人許湜,號淡園。更進(jìn)一步地,他們常常在詩詞中直接表達(dá)出對休閑生活的向往,以及所領(lǐng)悟到的休閑之價值。

鑒于人生苦短,趙州(今大理州鳳儀鎮(zhèn))人郭復(fù)虢重視飲酒的快樂:“飲之如過甚,妻子笑其多。不惜汝曹笑,日月忽蹉跎?！?《飲酒》)②張文勛.云南歷代詩詞選[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336.(本書以下簡稱《詩詞選》,注釋一律改為隨文夾注,只標(biāo)明頁碼)通海人沈詠也指出人生當(dāng)及時行樂,享受閑暇:“吁嗟夫!人生少壯有幾時,歲月一去驚逝水。得行樂處且行樂,莫將春愁結(jié)心里。朝焉來,暮焉來,一年看花能幾回?賓也看,主也看,有花無酒也頗慣?！?《杜鵑歌》,《詩詞選》673頁)昆明人夏冕渴望自我成為“閑身”:“安得閑身常到此,浪平舟穩(wěn)趁高眠?！?《石屏瑞城》,《詩詞選》480頁)保山人袁文典則仰慕陶淵明的生活方式:“先生何所有,種得門前柳。猶恐荒三徑,不為折五斗。高臥北窗風(fēng),醉飲東籬酒。餐英采黃華,賦詩娛白首。臨流興自清,酬觴人不偶。第得琴中趣,揮弦不在手。第會書中意,求解不在口。羲皇以上人,魏晉能有否?(《題陶靖節(jié)集后》,《詩詞選》584頁)面對鷗鳥的休閑生活方式,昆明人戴絅孫極為向往,決意辭卻塵世,做一個略無機(jī)心的隱者:“忘機(jī)愧浮鷗,絕目送歸鶩?！稳缰x塵鞅,誓將閑余步。小隱足丘樊,扁舟逐煙霧?！?《晚登霞建樓望玉筍山撫仙湖》,《詩詞選》720頁)南寧(今曲靖)人喻懷信稱:“彩云南望,樂土神飛。息影丘園,怡情翰墨,何苦牢騷歌《五噫》?”(《沁園春·思?xì)w》,《詩詞選》854頁)思茅知縣黎昌壽反省自我:“才疏朝夕愧無閑?！朗履獱庡?滄海常遷。天留奇洞在人間。種桃花三百樹,遁跡桃源?！?《浪淘沙·其二》,《詩詞選》887頁)

面對青山,昆明人傅應(yīng)臺領(lǐng)悟到一種物我相融、物我兩忘的休閑感:“青山如高朋,終日當(dāng)戶牖。白云如幽人,時亦隨其后。我愛青山青,與之話白云。靜者有本性,邈焉常寡群。青山與我對,閑中觀自在。相視忘名言,云來亦無礙?！?《青山白云詠》,《詩詞選》642頁)這似乎在暗示,沒有閑情,便無法內(nèi)省和觀照人生的自由價值。在昆明人盧夔的眼中,休閑是極為珍貴而美好的,故而使用“偷閑”的字眼來表示一種珍惜之感:“塵幻幾時盡,偷閑憩翠微?！?《宿華亭寺》,《詩詞選》657頁)昆明人張注我詩云:“山空天地別,居久已忘年。不見閑中我,安知靜里天”(《山居》,《詩詞選》670頁)這分明是在指出:沒有閑暇的人生,乃是缺乏個性和真實自我的人生,也就無法理解歲月靜好的豐富內(nèi)涵。

應(yīng)當(dāng)說,以上詩句已經(jīng)在本體層面觸及到了休閑的價值,具有一定的哲學(xué)思辨性。

二、清代云南文士的休閑工夫

古代語境中,所謂“工夫”乃是指實現(xiàn)較高目標(biāo)的具體手段和方式。休閑觀念不能停留在口頭,還要落實在具體的現(xiàn)實生活中。清代云南文士是如何在日常生活層面上獲取休閑享受的呢?可以從境遇趣舍和載體依傍兩方面來敘述。

境遇趣舍 首先是逸出塵俗之境。即在境遇趣舍方面斷絕塵寰,閉門高臥,做一個自適者。當(dāng)代休閑學(xué)理論認(rèn)為:“對于休閑來說,私人領(lǐng)域這一概念是非常重要的?！雹倥肆⒂?陸慶祥.中國傳統(tǒng)休閑審美哲學(xué)的現(xiàn)代解讀[J].社會科學(xué)輯刊,2011(4):169.“回到私人領(lǐng)域是擁有閑情的關(guān)鍵,也是閑情所具有的最為明顯之特征。很難想象一個人心中指向公共領(lǐng)域,仍能獲以閑情?！雹陉憫c祥.蘇軾休閑審美研究[D].浙江大學(xué)博士論文,2010:81.“真正的休閑是個體回歸私人領(lǐng)域”③陸慶祥.蘇軾休閑審美研究[D].浙江大學(xué)博士論文,2010:83.。對此筆者表示贊同。清代云南文士正是采取了閉門絕俗的方法獲得了休閑。例如元江人馬汝為詩云:“閑門絕人事,日出猶高眠。此中差可樂,勿向外人傳?！?《移居叢桂山莊》,《詩詞選》394頁)保山人劉庶壇詩云:“南山竹舍靜無嘩,為問西林第幾家?繞樹藤蘿五畝宅,閉門風(fēng)月四時花?！?《訪隱圖》,《詩詞選》471頁)昆明人盧夔詩云:“寧與世相遠(yuǎn),何妨俗暫違?！?《宿華亭寺》,《詩詞選》657頁)昆明人張注我:“避喧棲竹閣,習(xí)靜掩松扉。未必人皆是,何妨我獨非。”(《寫懷》,《詩詞選》669頁)景東人戴家政:“地僻無人事,幽棲亦灑然?！?《地僻》,《詩詞選》672頁)他們的休閑工夫頗有類似之處,就是閉門不出,不與俗接。其次是步入棲隱之境。人寰中閉門,畢竟還受到大環(huán)境的漸染。于是,不少清代云南文士干脆逃入深山漁樵,做一個隱士。蒙化(今巍山)彭印古:“吳三桂反清,脅以官不受,隱遁西山”(《夜泊》,《詩詞選》339頁),元江人馬汝為,卸職后筑叢桂山房,以此終老:“何以供饘粥,督仆耕山田。山田僅數(shù)畝,復(fù)與菜畦連。(《移居叢桂山房》),《詩詞選》394頁)保山人金國賓“雍正己酉廷試后歸隱”(《詩詞選》483頁)。錢灃也決意“何年分買余田地,來伴枯樵作老漁?！?《高峣口號》,《詩詞選》562頁)昆明人陸藝自稱:“市隱何由遠(yuǎn)俗喧,欣隨勝友入仙源。云連樹色微分岸,船載波光直到門。”(《高峣訪友和楊慕如韻》,《詩詞選》580頁)傅應(yīng)臺稱昆明人郭文為“英雄遁世人?！?《仙人塘懷郭舟屋》,《詩詞選》643頁)。再次是游賞審美之境。即親近自然,欣賞山水,與沒有機(jī)心的白云、鷗鳥相伴。例如彌渡人郭復(fù)虢:“呼朋攜竹葉,扶杖入桃花?！?《春日郊游》,《詩詞選》337頁)元江人馬汝為詩云:“避暑榕蔭密,娛目山色妍。夕陽欲西沉,景物倍澄鮮。扶筇數(shù)歸鳥,倚樓聽鳴蟬。峰巒云叆叇,晝夜水潺湲。(《移居叢桂山房》,《詩詞選》394頁)太和人張瑀自稱:“在家常聽水,出戶便登山?！?《云龍雜詠》,《詩詞選》473頁)景東人凃躍龍詩云:“寧靜非關(guān)致遠(yuǎn)謀,融融洩洩任天游。心如能了事方了,生尚云浮名更浮。色悟微塵愧穴夢,空參大海覺中漚。忘機(jī)坐愛秋江晚,野水閑閑狎白鷗?！?《偶成》,《詩詞選》538頁)太和人趙廷樞,“曾跋涉蜀楚,遨游吳越。歸里后,徜徉于蒼洱間?！?《詩詞選》632頁)彌渡人師道南自稱“我本好山人,恨未峰峰至。何年身待暇,屐筇乃一試。去作蒼山樵,日與神仙醉?！?《蒼山》,《詩詞選》637頁)昆明人盧夔詩云:“佳山水是蛟龍窟,真畫圖成詩酒緣?！?《游西山》,《詩詞選》656頁)昆明人戴絅孫自稱:“我家舊傍太華住,吟身久為煙霞痼。謝安屐齒未得閑,目成空與心相遇?！?《春曉望太華山》,《詩詞選》718頁)劍川人趙藩自稱:“白云四散飛,飛不離嵚岑。寓目適然爾,云我同無心?！?《盤龍山中雜詩八首》之一,《詩詞選》724頁)又云:“嗟余獨抱游山癖,五岳歸來還蠟屐。裹糧更欲訪羅均,笑撫螺鬟云外立。”(《登金華山》,《詩詞選》725頁)

目前,我國休閑學(xué)研究者十分重視休閑中的審美環(huán)節(jié)。張玉勤指出:“休閑并不單純是一個時間概念和簡單的社會現(xiàn)象,更是一個意蘊深厚的文化范疇和美學(xué)命題”①張玉勤.審美文化視野中的休閑[J].自然辯證法研究,2004(10):96.,潘立勇斷言:“可以說,審美是休閑的最高層次和最主要方式?！雹谂肆⒂?休閑與審美:自在生命的自由體驗[J].浙江大學(xué)學(xué)報:人文社會科學(xué)版,2005(6):5.張法亦稱:“可以說休閑的最高境界就是一種審美境界。”③張法.休閑與美學(xué)三題議[J].甘肅社會科學(xué),2011(4):17.清代云南文士游賞審美之境的取向,正說明了他們休閑工夫的高雅不俗。此外,他們與之親近的鷗鳥、白云,恰恰是被視為閑適的典型,是無機(jī)心之物。描寫鷗鳥、白云,也正是一種夫子自道,映襯出自身的閑曠與灑脫。

載體依傍 清代文士的休閑工夫還在客體賞玩之物上反映出來。他們往往在詩書、酒、琴中尋找適意與快樂。首先是以詩書為樂。例如,蒙化(今巍山)彭印古:“吳三桂反清,脅以官不受,隱遁西山,以詩自娛。”(《夜泊》,《詩詞選》339頁)保山人徐崇岳:“吳三桂聞其名,欲強(qiáng)其出仕,徐不屈從,絕跡公門,以詩文自娛。”(《詩詞選》342頁)石屏人何其偉:“為官治績著聞。不久告養(yǎng)歸,以詩書自娛?！?《詩詞選》374頁)昆明人孫髯自稱:“萬古一卷舒,乾坤七尺床。臥游宗炳宅,吟倚費公房?！?《寓居夕佳閣》,《詩詞選》524頁)澄江人趙士麟被稱為:“每日公事畢,退居私邸,闔扉凝坐,把卷悠然?！?《吏部左侍郎趙玉峰先生行狀》)④梁耀武.玉溪地區(qū)舊志叢刊:縣志兩種[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250.蒙化人左麟哥詞云:“今夕莫遲蓮漏永,連床書勝蕓窗讀?！?《滿江紅·喜友至》,《詩詞選》810頁)

其次是以飲酒為樂。例如,保山人金國卿自稱:“老懶已拋門外事,獨于詩酒性情耽?！?《暮春即事》,《詩詞選》478頁)寓滇文人胡蔚自稱:“用世不如逃名,讀書終遜彈琴。今日尊中酒滿,明朝陌上花深?！?《飲酒樂》,《詩詞選》666頁)郭復(fù)虢自稱:“山村香境界,野老醉生涯?！?《春日郊游》,《詩詞選》337頁)昆明人陸藝則自稱:“但有花時休罷酒,得看山處且開樽。年來頗解幽居趣,獨樂寧須司馬園?！?《高峣訪友和楊慕如韻》,《詩詞選》580頁)

也有既愛讀書又喜飲酒的。例如昆明人陳善言“康熙戊戌武進(jìn)士。分旗學(xué)習(xí)期滿回籍,以詩酒自娛。”(《詩詞選》》468頁)昆明人傅應(yīng)臺詩云:“相逢歡飲莫言歸,石翠泉清古殿扉。酒對賢人中氣味,書從太史藉光輝?！?《錢南園太史招飲龍泉寺》,《詩詞選》646頁)昆明人戴絅孫自稱:“醉竹尊前酒,落花床上書?！?《歲行盡矣,舟次無憀,作家山好二首》其二,《詩詞選》723頁)劍川人趙藩自言:“嘗余世味無過酒,刪盡塵緣尚有詩?！?《述懷》,《詩詞選》728頁)

此外,清代云南文士還采用種花、飲茶、下棋等形式作為休閑工夫。例如元江人馬汝為自言:“花木皆手植,生意滿窗前。”(《移居叢桂山房》,《詩詞選》394頁)寧洱人許廷勛自稱:“我量不禁三碗多,醉時每帶姜鹽吃。休休兩腋自更風(fēng),何用團(tuán)來三百月。”(《普洱茶吟》,《詩詞選》681頁)蒙化人左麟哥詞云:“涼風(fēng)起,茶香馥。共花下詩牌,桔中棋局?！?《滿江紅·喜友至》,《詩詞選》810頁)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三、清代云南文士的休閑境界

休閑的本質(zhì)乃是一種自由。在踐行休閑工夫的過程中,個體自由實現(xiàn)的程度有著高下之分。而人生于世,從最宏觀的角度說,其自由程度可以由人與世界的關(guān)系來評估。因而筆者贊同將休閑境界總體分為“遁世境界”、“諧世境界”和“超越境界”。遁世是在逃避現(xiàn)實中獲得自由,諧世是在與世界融合中獲得自由,而超越境界則是超越遁世與在世的分別,超越物我的分別,從而實現(xiàn)了更高的自由。云南文士的休閑方式中,不少人是隱居遁世的,也有人達(dá)到了融合于世。然而,更有少部分文士能夠安貧樂道,不求名利,不為物所拘累,實現(xiàn)了超越境界的休閑。

例如元江人馬汝為自稱:“我昔居城市,今移住山巔。匪獨畏炎熱,欲謝塵欲牽。結(jié)屋僅如斗,筑墻甫及肩。居處雖云陋,吾意實悠然。”(《移居叢桂山房》,《詩詞選》394頁)昆明人孫髯,寓居昆明圓通寺夕佳閣,“斗室容身,生活清貧。然髯翁安貧樂道,以詩述懷”(《詩詞選》525頁)麗江人楊竹廬,“無意于功名,以耕讀為樂,潔身自好,不隨俗沉浮?！?《詩詞選》626頁)新平庠生王佐,“安貧讀書……逆時不應(yīng)試,……年八十一而卒?！雹倭阂?玉溪地區(qū)地方志五種[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345.新平人韓紹雍自述:“閑步眺江頭,煙霞一望收。金絲逐浪卷,錦鯉任波游。把酒思狂客,垂竿貍釣傳。自來人世上,名利復(fù)何求?”(《五桂聯(lián)芳》)②梁耀武.玉溪地區(qū)地方志五種[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378.

此外,一些清代云南文士還用“比德”之喻來展現(xiàn)自己超越性的休閑境界。例如嵩明人性容贊所植菊花:“一輪金色向籬東,品格原來迥不同。……不作市朝名利客,甘心終老此山房。”(《幽居》,《詩詞選》603頁)麗江人楊竹廬詠所植蘭花:“孤芳久棄名園譜,獨立還如高士風(fēng)?！?《詩詞選》626頁)蘭花和菊花皆為自甘閑淡,不趨炎附勢的典型象征。詠蘭贊菊,都表現(xiàn)了詩人超越人間俗情的休閑境界。

四、清代云南文士的休閑審美范疇

“閑”向來就是中國傳統(tǒng)美學(xué)中的重要形態(tài)和范疇,但一直沒有受到重視。筆者認(rèn)為傳統(tǒng)休閑審美范疇可分為自然美范疇、人格美范疇和藝術(shù)美范疇三類。清代云南文士的休閑審美范疇在此三者上均有明顯的表現(xiàn)。

一方面,清代云南文士自覺地將“閑”作為一種自然美范疇,在詩文中力圖發(fā)現(xiàn)、提煉景物中的“閑”之美。例如,紅河人許湜詩云:“天開松嶺小,家近馬蹄閑?！?《滇南勝境》,《詩詞選》448頁)又詩云:“片片芙蓉映渚灣,扁舟搖曳載清閑?！?《秋日泛舟湖上》,《詩詞選》450頁)昆明人錢灃詩云:“翠壁駐云官閣暮,白波侵市賈帆閑?！?《雨宿通?！?《詩詞選》561頁)昆明人施炯詩云:“晚雨過寒山,漠漠云連樹?？战灰娙?閑鷗自來去?！?《晚雨》,《詩詞選》592頁)新平人韓紹雍詩云:“萬壑叢中別有山,混淪無氣甚安閑?！?《團(tuán)山疊翠》)③梁耀武.玉溪地區(qū)地方志五種[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378.

同時,清代云南文士更能著意表現(xiàn)人物、情思中的“閑”之美,將其作為一種人格美范疇,例如新興(今玉溪)人李文華自稱:“悠然思拄笏,長嘯意俱閑?！?《望太華山》,《詩詞選》593頁)昆明人盧夔自稱:“半日閑情仍浪跡,幾番石壁憩蒼煙?！?《游西山》,《詩詞選》656頁)田見龍贊美隱逸志翁王先生“收拾平山一杖挑,青云深處恁逍遙。”①梁耀武.玉溪地區(qū)地方志五種[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397.(《題隱逸志翁王先生》)蒙化人左麟哥自稱:“適性閑調(diào)梅與鶴,忘機(jī)莫問蕉隍鹿。話多年,住笏得優(yōu)游,升平福。”(《石州慢·碧玉泉和韻》,《詩詞選》805頁)至于鎮(zhèn)雄人張璈的詞:“城隅小筑路幽深,不是山林,卻是山林。豆棚瓜架繞門庭。瓜綠沉沉,豆綠沉沉。蟬聲卓午樹間吟,地有清音,屋有清音。片時小憩愜幽情,可滌煩襟,可息塵心?！?《一剪梅·正定城西劉氏宅》,《詩詞選》859頁)更是既有景物之閑美,又有人格之閑美。

另一方面,清代云南文士自身的詩文,也在后人的審美鑒賞中被冠以“閑”的正面評價。例如當(dāng)代學(xué)者稱昆明人竇璉的《柳堤春雨》“清新閑適”(《詩詞選》393頁)。蒙化人張皞,當(dāng)代學(xué)者認(rèn)為其《春日游慈云寺》“寫得閑適輕松,目見,耳聞,心感,款款道出,不露痕跡。”(《詩詞選》498頁)晉寧人李因培的《再題滇南勝境》被當(dāng)代稱為“真情傾吐而出,閑適親切。”(《詩詞選》503頁)當(dāng)代學(xué)者還稱《晚雨》一詩“空而能納,有閑遠(yuǎn)自適之意?！?《詩詞選》592)昆明人李坤的《西山紀(jì)游》十首之一(“群峰簇如鬟”):“在平淡中體現(xiàn)出閑適深遠(yuǎn)之致,富有情趣”(《詩詞選》759)。蒙化人左麟哥的《滿江紅·喜友至》被認(rèn)為“是一篇閑適詞”(《詩詞選》810)。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Qing Dynasty Yunnan Literati’s Aesthetics in Leisure

ZHANG Hui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Yuxi Normal University,Yuxi,Yunnan 653100)

Qing dynasty;Yunnan;leisure aesthetics

Literati in Yunnan during the Qing dynasty loved leisure.They knew the value of leisure and they longed for a life of leisure.They were earnest to escape from the earthly mundanity and plunge into a beautiful seclusion.While indoors,they would seek similar joy in drinking the wine or tea,playing the lyre,or writing poetry.Some of them were contented even in scarcity and sought spiritual wellbeing.They would not wear themselves out with worldly cares and could use a transcending leisure.Qing dynasty Yunnan literati consciously enjoyed leisure as an object of aesthetics.In their essays and poetry,they looked for and refined the beauty of leisure in scenes,events,and people they described.Later generations labeled their writings as works of leisure in an acknowledging way.

章 輝,博士,副教授,云南省美學(xué)學(xué)會理事,研究方向:休閑文化。

K289

A

1009-9506(2015)05-0033-05

2015年1月21日

①2014年度云南省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規(guī)劃項目:“清代云南休閑文化的美學(xué)意義”.項目批準(zhǔn)號:QN2014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