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盛開在1393年的花朵

王石

提及伊朗，很多人腦海里都會浮現(xiàn)很多比較沉重的詞：宗教狂熱、恐怖主義、兩伊戰(zhàn)爭、核武器、美國人質(zhì)事件、長期制裁等，但我一直記得，這個在很多中國人心中似乎與“危險”畫著等號的國家，它的前世有一個夢一樣的名字：波斯。這個遙遠但不絕于耳的名字，它是《一千零一夜》的故鄉(xiāng)，它是風(fēng)情萬種波斯女郎的家園，它是享譽世界波斯地毯的產(chǎn)地，甚至連這里的貓也被賦予某種神奇氣息。伊朗的過去與現(xiàn)在，如同那被面紗遮擋的美麗容顏一樣，充滿著神秘。于是鼓足勇氣走進它，去看一看眼里真實的伊朗，去聞一聞那些開在伊朗年歷1393年的彩色之花。

藍色之花：虔誠的穆斯林安放此心

如果說到伊朗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尋找那最美麗的清真寺。穿梭于每個城市，行走于每個村落，你都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清真寺，他們并沒有特殊到需要單獨為其劃出一個區(qū)域，他們只是像一座座普通房子，在尋常大街旁，在普通住宅間，在平常巷子里，就像人們的簡單生活，甚至不經(jīng)意間你都會忽略它作為宗教寄托的存在。

和一些國家不同，伊朗的清真寺除了保存其宗教功能以外，更多了份美麗的藝術(shù)氣息。在設(shè)拉子的粉紅清真寺，當(dāng)早晨的陽光投射到五彩玻璃上，一大片夢幻的色彩照映在清真寺內(nèi)，坐在這里冥思，仿佛鏡花水月，指尖煙云，世間千年，如這流光一瞬;伊斯法罕的聚禮清真寺，四座不同時代的宗教建筑，組成了伊朗極富歷史內(nèi)涵的清真寺復(fù)合體，在這里，能夠感受800年伊斯蘭宗教建筑的演變;亞茲德的聚禮清真寺?lián)碛幸晾仕星逭嫠伦罡叩膬勺?8米高的宣禮塔，午夜燈光映照，與夜空的月亮遙相呼應(yīng)，如夢如幻。另外，伊朗清真寺里那完美幾何造型的馬賽克圖案、蜂窩狀的穹頂、雕花的石柱，無不彰顯著建筑的魅力和精致。

伊朗的清真寺整體看上去是藍色的，在這一抹抹代表天空的色彩里，安放著一顆顆虔誠的穆斯林之心。在伊朗，人口的90%是伊斯蘭教什葉派信眾，9%信仰遜尼派伊斯蘭教，其余則信仰猶太教、天主教、巴哈伊教和瑣羅亞茲德教等。在這樣一個政教合一的國家，宗教有著超乎一切的權(quán)力。

Alin是我在伊朗設(shè)拉子認識的一個穆斯林，他今年才19歲，還在讀書，但宗教信仰似乎已經(jīng)完全占據(jù)了他的生活，在幾天的相處中，他會在規(guī)定時刻很抱歉地讓我等他一會去祈禱室做祈禱，交流過程中他會告訴我他做的很多事情和不做的很多事情一切都是因為真主，比如說喝酒，比如說婚前有性行為，他說這些事會讓真主不高興。他說真主會給予他們希望、指引、思考和心愿，他一次次給我描述他心里的那個世界，那個充滿著真善美的世界，而現(xiàn)實中，他也的確用他的友善踐行著內(nèi)心的那份真善美。

在設(shè)拉子的燈王之墓，這個伊朗最重要的什葉派宗教圣地之一，Alin帶著我和當(dāng)?shù)氐哪滤沽忠黄鹱隽艘淮味\告，我和眾多穆斯林完成了由站到彎腰到跪地到磕頭的一整套祈禱儀式流程，時間大概15分鐘。每個人都像在進行一場再尋常不過的儀式一樣，從容和安寧。整個過程中，由于我都在嘗試觀察身邊穆斯林的狀態(tài)，所以其實并沒有像他們那樣心里真的在祈禱什么，但我能夠深切地感知到他們每個人的那份虔誠，也能夠隱約地感受他們內(nèi)心被真主阿拉指引的那份生活態(tài)度。

或許，他們在自己的信仰中獲取生活準(zhǔn)則，收獲內(nèi)心快樂。

正如我們有些人無法理解他們的宗教信仰一樣，或許他們也無法理解中國人沒有宗教信仰。這個大千世界，我們能夠接觸到的事物太少太少，世界和我們想象的太不一樣。在他們的世界，沒有那么多每天必須完成的文件表格，沒有那么多天天想著買房買車拼命賺錢的壓力負擔(dān)，沒有那么多擠著地鐵吃著早餐尋思如何度過這一天的漂流一族。在他們的世界，有的只是每天五次的祈禱，和傍晚帶著妻兒走著到清真寺去做一做禱告然后到附近的廣場乘涼聊天。他們用宗教指引自己的生活準(zhǔn)則，引領(lǐng)自己的人生方向，或許在我們眼里，有著太多不可思議和不可理解，而對于他們，只需要一句簡單的話，就能度過他們安靜美好的一生： in the name of god！

紅色之花：伊朗人用笑臉彰顯熱情

在伊朗，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I love Iran！這絕對不是為了逗伊朗人開心，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愛著這里，我想，讓我如此喜愛這個國家，除了它的歷史和建筑以外，更主要的是這里的人們，他們的友善，他們的可愛，他們的開放，深深地感染著我，以至于當(dāng)我決定要離開的時候，內(nèi)心有些傷感，因為的確不舍這一張張溫暖美好的笑臉。

行走在伊朗的大街小巷，會有數(shù)不清的陌生人沖你微笑，他們時不時會沖到你面前問你來自哪里，雖然他們大多來來回回只會“你好”、“你來自哪里”、“謝謝”這三句英語，但這完全不影響他們對外國游客的友善問候。當(dāng)你站在街上掏出手機查閱東西時，會有當(dāng)?shù)厝俗哌^來問你需要幫助嗎，甚至他們不會英語也會去找一個會英語的當(dāng)?shù)厝藖斫o你幫助。行走在巴扎和市井小店，一不留神你就會被店主拉到店里去給你泡紅茶喝，然后樂呵呵地告訴你店里all made in China.走著走著就被一堆人圍住要求合影，讓你瞬間找到大明星的感覺。如果運氣好，說不定在你問路的時候，就被暈頭轉(zhuǎn)向地帶到了他們家里，然后免費吃住地款待你。

伊朗過后，我相信有些地方不是去看風(fēng)景的，而是去看人的?；蛟S這里的伊朗人儼然成為了一道別樣的風(fēng)景線。

在這道風(fēng)景線里，于我，有著因為感冒把主臥讓給我住而自己睡客廳的德黑蘭沙發(fā)主，有著邀請了一群朋友在家晚餐聚會讓我感知伊朗人簡單快樂的拉什特美女學(xué)生，有著開著車帶我奔到70公里開外的小村莊只為嘗嘗伊朗禁酒的設(shè)拉子瘋狂青年，有著陪我逛遍城市景點又為我續(xù)簽奔波的伊斯法罕26歲同齡青年，有著不停和我交流中國食物又不厭其煩為我講解景點的亞茲德旅舍老板。這一路，遇到過太多太多伊朗人，他們或許為我做的事情都不一樣，但他們都散發(fā)出伊朗人身上那種簡單、真摯、友好的氣息。

有些地方，只有你親自去了，才會知道是不是你心中的模樣。是伊朗人，徹底改變了很多外國人對伊朗的認識，他們不是那個美國鼓吹的邪惡軸心國，他們更不是那個制裁后蕭條落后的中東大國，他們，只是一群友好可愛并熱愛生活渴望自由的人們。如紅色之花，綻放著激情，煥發(fā)出溫暖。

綠色之花：自由尚存，希望永在

當(dāng)然，在伊朗停留的時日，越發(fā)深刻地體會到當(dāng)?shù)卣宰诮讨麖娂咏o民眾的種種束縛帶來的壓抑。然而，無論政府出于什么目的打著宗教旗號大行其“道”，伊朗人民卻會用他們的方式來表達不滿和抗?fàn)帯?/p>

曾經(jīng)室外的派對被一些伊朗人改成了家庭party，摘掉頭巾，穿上短褲，舉起酒杯，跟著音樂在家里狂歡;無法室外跳舞，有的伊朗人就在汽車里放著激情的音樂在車中手舞足蹈;不能飲酒就在家里或者開上一個小時車到偏僻的村落里暢飲;網(wǎng)絡(luò)管制卻帶來了幾乎每個家庭都用vpn來翻墻玩轉(zhuǎn)facebook;所謂“同性戀犯法”卻帶來了同性交友軟件在一些地方的盛行;禁止女士公開唱歌卻迎來了一批波斯女郎出走美國成為不在伊朗的伊朗明星。

或許可以說他們在“違法”，或許可以說他們在褻瀆“教規(guī)”，而當(dāng)你真正走近他們，你會明白，他們只是在為了自己的自由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