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

陳華

“道”在老子哲學體系中的很重要的一層含義是指自然萬物運行的客觀規(guī)律，被稱為“天之道”。老子認為，天下是個神圣的器物，世間萬物有其獨特的運行規(guī)律?！疤煜律衿鳎豢蔀橐?。為者敗之，執(zhí)者失之。故物或行或隨，或歔或吹；或強或羸，或挫或隳?！保ā兜赖陆?jīng)》第二十九章）在老子看來，天道運行有如下幾個特征：客觀性，平衡性，無利害性。“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兇?！保ā盾髯印ぬ煺摗罚┪覀冎?，儒、道兩家的天道觀都強調自然規(guī)律的客觀性。究竟什么是道呢？道是難以言說的，正所謂“道可道，非常道”（《道德經(jīng)》第一章），不過道是可以通過一些事物表現(xiàn)出來的。道是一種無需理性推論的存在，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如果硬要把道概念化，固定化，總會有失偏頗。大道運行，終會有跡可循，道德作為人類理性的高級范式，將天道觀的很多內容加以理論化、體系化，并且使之具有了可操作性。對道德的研究將拓寬天道觀的理論視野，天道觀視域下的道德將會有更加廣闊的參照系，道德也因此豐富了天道觀的內涵，并使之更接地氣，不再是玄之又玄虛無縹緲的東西。

最近讀《道德經(jīng)》《論語》，覺得后者平易近人，前者玄妙飄渺。《道德經(jīng)》講的是樸素的宇宙觀和處世方法，更接近于自然?！墩撜Z》則有更多道德教化的成分。對于道德，我的理解是：道即真理，德為規(guī)范，道德是對欲望的理性控制。道德是推動人類社會文明進程的重要手段，在統(tǒng)治階級眼中，道德往往有工具理性的作用。

我國是一個尊崇道德的國家，中華民族是禮儀之邦，其美德教育源遠流長。堯舜禹不僅是政治領袖，也是道德楷模。儒家禮樂教化的目的之一是要培養(yǎng)出文質彬彬的君子。儒家思想的核心概念是仁，那么仁究竟是什么呢？“仁者，愛人”，這是孔子對仁的解讀。愛人，就是要有愛心去關懷他人。道德的出發(fā)點往往建立在利他的基礎上，如果出發(fā)點是利己，則很難與美德掛鉤。那么，你就要說慎獨是一個反例了。所以，對于道德就不能簡單地把它理解為利他性，而是大眾普遍認可的一種價值體系結構。每個人都生活在特定的結構中，人們在安于自己所處的結構現(xiàn)狀的同時也有著一顆躁動突破的心。既定道德結構存在被突破的風險，于是理性被越來越多地加以強調。但我們始終不能忽略的是人類還有各種各樣的欲望，那么，在欲望和理性之間，道德應該是怎樣的角色呢？調節(jié)者，這是我能想到的比較合適的詞。道德是集體化了的價值結構，欲望和理性是相對個人化的。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人的個性越來越得到尊重，個人欲望和理性也在斗爭中不斷加強，那么，作為集體化了的價值結構的道德，其發(fā)展何去何從呢？是終將消解還是會不斷強化呢？這是一個問題。其實，這一問題已在國家和民族關系問題上初見端倪。根據(jù)馬克思的國家學說，國家有一天是會消亡的。目前我們國家采取的是比較開明的民族政策，但是，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和人口流動的日益頻繁，民族融合的趨勢在加強，那么，各民族未來的發(fā)展是怎樣的？會發(fā)展為一個統(tǒng)一的民族還是差異越來越大？總之，民族是大于國家的，社會在發(fā)展，個人也在發(fā)展，個人的發(fā)展將被作為一個群體得到尊重。因此，當個人的品德被作為一個群體的價值結構得以尊重時，個人欲望和理性的界限便消除，那時，欲望即理性，個人品德即為道德體系，道德的工具理性作用便喪失了。

“有兩樣東西，愈是經(jīng)常和持久地思考它們，對它們日久彌新和不斷增長之魅力以及崇敬之情就愈加充實著心靈：我頭頂?shù)男强蘸臀倚闹械牡赖聹蕜t?！边@是康德的名言，他啟發(fā)我們在仰望星空的同時還要關注自己內心的道德準則。道德的確是值得深思的問題，但是我們遵循的道德準則是否真的值得我們終生孜孜以求呢？很多我們?yōu)橹餮踔莲I出生命去捍衛(wèi)所謂的真理的行為真的是值得推崇的嗎？比如說劉胡蘭還有文革中的某些狂熱分子，他們所追求的真理未必真的就是他們心中所信仰的真理。在這里，我想把這些行為理解為道德理性的升華，因為這一行為使得作為工具的道德的效用得以實現(xiàn)。

道德是一種相對穩(wěn)固的價值結構，這種價值結構的適用有一定的范圍和局限。就拿個人主義這一價值觀來說吧，個人主義在我國往往被認為是自私自利而成為被批判的對象，但在英美和其他一些西方發(fā)達國家則一般解讀為個人奮斗，自我意識的覺醒。比如說《魯濱遜漂流記》中的個人主義便是資產(chǎn)階級個人奮斗的贊歌。道德的出發(fā)點往往建立在利他的基礎上，也可以理解為集體意識的強化。在人類的原始時期，由于生產(chǎn)力水平極低，采取的分配方式是平均分配，這時也無所謂道德意識。隨著人類自身和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私有制出現(xiàn)，人的自我意識覺醒了。人類自我意識覺醒使人的個性得以發(fā)展，尊重每個人個性的發(fā)展成為社會日益文明的訴求。越來越多人的個性被尊重是社會文明的重要體現(xiàn)，但社會文明需要一個集體的價值體系去表達，這一價值體系便是道德結構。這便是自我意識與社會文明之間的悖論。

在我看來，道德的產(chǎn)生源于自我意識的普遍覺醒。道德往往表現(xiàn)為某些集體意識，只有當自我意識普遍覺醒，個人與個人之間的規(guī)約才成為必需之訴求，于是，這些規(guī)范化、體系化了的集體意識結構便是道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