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豬

許永禮

相傳，漢代遼東境內(nèi)，所有的豬都是黑色的。唯獨有一天，一只母豬產(chǎn)下個白頭小豬，嗷嗷待哺，甚是可愛。村人覺著稀奇，便奔走相告。很快，村長知道了這事兒。

村長也覺神奇，以為這絕對是天下第一豬，逐命村人為白首小豬縫制了花衣裳，又佩帶彩綢，一行人吹吹打打，往京都去，意欲將這稀罕之豬，獻于皇上。然而，當(dāng)他們走出遼東地界，進入到河?xùn)|，就只見那里的豬有很多都是白頭的，還有一些豬渾身雪白。大伙兒尷尬之余，頗覺慚愧，偃旗息鼓回家去了。

這便是“遼東之豬”，典出《后漢書·朱浮傳》。其實，這個故事另有一個版本，說的是一個叫彭寵的人，他在南陽就只見過黑色的豬，有次去遼東辦差，在一農(nóng)人家里見到一只白頭小豬。彭寵當(dāng)時就覺得十分稀奇，他將那小豬買了下來，裝進背婁里。沒錯，他要把這稀罕之豬獻給皇上?？墒沁M入河?xùn)|地界，就只見那里的豬全是白色的，黑豬反而罕見。于是，彭寵很慚愧地把小豬給放了。

一個故事兩個版本，意思卻是相同的，表示少見多怪，因見識淺薄而羞慚。生活于閉塞之境，必定以有限的經(jīng)驗，度量廣闊的天地，猶如井底之蛙，貽笑大方了。不過，前些日，我卻有幸讀到了第三個版本——是那天逛夜市，路過舊書攤，淘到一本叫《藍谷子》的集子。書如其名，藍色封皮，紙頁泛黃，似有些年頭了。書中記錄著一些歷史趣事，多為民間傳說，但撰者視角刁鉆，頗有一番見地。

《藍谷子》里的“遼東之豬”，說的也是東漢彭寵，可說到彭寵認(rèn)識到白豬并非寶貝，意欲放之，這時候又出來一個人，此人叫韓鴻，是彭寵的鄉(xiāng)黨。正是這韓鴻，后來將彭寵舉薦給文王劉玄，彭寵后又助劉秀平定天下，立得赫赫戰(zhàn)功。當(dāng)時，韓鴻就對彭寵說了一番話，大意是：閣下所要進獻的并不是一頭豬，而是一個寶，這判斷寶物的標(biāo)準(zhǔn)不是物件本身，而是你的誠意，相信文王是會笑納的。

我無意于糾結(jié)哪個版本更合史實，但我喜歡第三個版本。很多時候，我們都做過這樣的事情，滿腔的熱情，卻給人送了一頭“遼東豬”，因而不受待見。其實每個人的見識都是有限的，贈人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一顆真誠之心。彭寵和村人都是真誠的，盡管他們一度是井底之蛙。

由此，我們不光要懂得“施比受更有福”，也還要學(xué)會接受他人的美意。世間萬物都會隨時光而風(fēng)化，唯有真誠無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