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玲“漆”遇記

陳麗萍?張西昌

白皙典雅兼具靈慧氣質(zhì)，是韓春玲給人的第一印象。

去工作室拜訪，她熱心介紹：“這就是天然漆?！闭焓?，她連忙拉住?！澳銊傋叩眉?，現(xiàn)在毛孔都打開了，可能會過敏。”顯然，她深諳天然漆的習(xí)性。

韓春玲為人熟知的是蘆葦畫，曾被國家領(lǐng)導(dǎo)人大力贊賞，還獲得過第八屆中國工藝美術(shù)作品展“百花獎”銀獎。是什么原因，讓她轉(zhuǎn)而與漆結(jié)緣呢？

過敏也是福

“2005年一次藝術(shù)展，我遇見臺灣漆藝家楊豐誠老先生?！钡脳罾现更c，她才知道漆器歷史悠久早于玉器和陶器。一番探究，她發(fā)現(xiàn)漆器竟然如此之美。“漆應(yīng)該是‘桼，這是個象形字。‘木上割兩刀就是‘八，有‘水流出來，就是‘桼——你看多形象?！?/p>

密封的漆液是金黃色的，只要一見空氣就會被氧化，逐漸變成褐色、黑色，“漆黑一片”就是這么來的。對剛?cè)胄械捻n春玲來說，漆藝世界也是漆黑一片。

她想拜楊豐誠為師，楊老不答應(yīng)，說：“你這個白白凈凈的女子吃不了這個苦，這不是一般的苦，很少人可以承受。” 韓春玲沒說什么，只是默默地開始到處跑到處問，去野外研究漆樹生長環(huán)境、割漆時間，回家打印一本《髹飾錄》，一個字一個字地琢磨。

摸索漆藝的日子還能忍受，最“可怕”的還在于生漆“咬人”——接觸生漆的人85%都要過敏。第一次過敏她嚇了一跳?！爱?dāng)時整張臉都腫了，臉和胳膊的皮膚起了一個個水泡，還不斷地流黃水，癢得受不了?！彼缓媒o楊老打電話，“楊老就說了一個字——扛！”就這樣，她硬“扛”過一個多星期，直到好轉(zhuǎn)。如今，哪怕是七竅過敏，腫得眼睛都睜不開，她也不慌不忙。

歷經(jīng)幾個月的反復(fù)過敏，韓春玲發(fā)現(xiàn)她的皮膚變得白皙嫩滑，連臉上的斑都不見了。她想起《本草綱目》說漆的功效：活血、通經(jīng)、化瘀、消積?！斑@算手藝帶來的福利吧?！表n春玲笑得很溫和。

無骨可堆漆

克服了苦不堪言的過敏，韓春玲在與漆的長期接觸、摸索中逐漸了解了漆的脾氣。

漆藝最難的就是色彩，調(diào)制出千變?nèi)f化的色彩，是一個漆藝大師終其畢生都不能窮盡的境界。一次，她創(chuàng)作了一件紫色的漆作品，楊豐誠看到了那變化萬千的紫，有點不相信，“你這是化學(xué)漆吧?！钡弥皇?，不由得大大稱奇。幾次拜師被拒的她，再次開口：“不知楊老愿不愿意收下我這個徒弟。”楊豐誠含笑答允，一杯白酒拜師，從此她成為楊老的大弟子。

漆器大都是以木或布作胎，在上面髹漆，韓春玲選擇的是無骨堆漆：全憑用天然漆一點一滴堆積成形，再經(jīng)過一次次打磨、拋光?！耙话愕纳嵋惶觳拍芨桑崴岣叩囊粋€星期?！泵恳患髌范家?jīng)過一年多時間，先后幾百道工序，耗費好幾十公斤的生漆才能成型。

2012年，她的第一件堆漆作品《沉漆之醉》受邀參加國家博物館的藝術(shù)展。作為已經(jīng)失傳的綠沉漆工藝，《沉漆之醉》引起巨大轟動，展會結(jié)束后，被中國工藝美術(shù)館永久收藏。

她的工作室里，有許多泛黃的漆藝書籍，有些甚至是日文版的?！拔沂窃趯嵺`中摸索，應(yīng)該好好借鑒這些研究者的心血?！睂ζ嵛幕拈L期鉆研，使她在獨具一格的漆器創(chuàng)作之外，更多了一份文化視野，也讓她從當(dāng)初那個不被老師看好的小女子成長為今日的漆藝師。

如今，韓春玲能調(diào)出幾十種色彩，她把它們命名為“春彩”。“《髹飾錄》上還有不少已經(jīng)失傳的工藝，我要一個個做下去，將它們恢復(fù)起來?！彼芟矚g一句話：三生有幸，七世有緣。對她而言，是三生有幸，“漆”是有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