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的大情懷

李勝志

沈從文的中篇小說《邊城》，寫于1934年。小說以湘西邊境的小城茶峒及附近山村為背景，描寫了一個撐船擺渡的老人和他的外孫女翠翠的生活以及翠翠與當(dāng)?shù)卮們蓚€兒子之間的愛情故事。

首先，翠翠是一個小女人。

家庭結(jié)構(gòu)簡單?！耙粋€老人，一個女孩子，一只黃狗”，這就是翠翠的家庭。家庭里沒有父親，沒有母親，也沒有兄弟姐妹。作為一個女孩子，成天價只能與“一個老人”“一只黃狗”為伴。這種小型的家庭結(jié)構(gòu)，展示的是人物成長的原始環(huán)境。年長的外公，成了她唯一的親人；一只黃狗，成了她唯一的朋友。簡單的家庭結(jié)構(gòu)，成了翠翠作為一個小女人的標(biāo)志性符號。

出身卑微。翠翠出身并非名門大戶，甚至不好意思說出口，作為老船夫的獨生女，翠翠的母親是有罪的。她不應(yīng)該背著忠厚的爸爸，私下與一個軍人發(fā)生曖昧關(guān)系。作為母親和軍人的私生女，在封建時代里，翠翠不可能有一個合理的身份在陽光下閃耀。

小孩子氣十足。翠翠從小就生得漂亮，眸子清明如水晶，為人天真活潑乖巧，儼然“一只小獸物”。她生性善良，從來不說殘忍的話，從來不做殘忍的事，也從不發(fā)愁，從不動氣。平時在渡船上有陌生人注意她時，她也無邪地注意那陌生人。當(dāng)明白了注意她的人的心機之后，她也不發(fā)怒，不責(zé)怪，只是從從容容地到水邊玩耍而已。當(dāng)外公疲倦了，她就替外公擺渡，跳到船上，很敏捷地把路人渡過溪，一切好像是個行家，“從不誤事”。有時又與外公、黃狗一同在船上，主動幫外公牽纜索。翠翠喜歡動手動腳的樣子，好像不是在勞動，而是在舞蹈。她和很多小女孩一樣，也特別喜歡聽故事。

喜歡鬧點小情緒。陽光明媚的翠翠，有時也會風(fēng)雨一場。這得從船總的兩個兒子說起。大的十六歲，性情豪放豁達，不拘小節(jié)，叫天保；小的十四歲，白臉黑發(fā)，不愛說話，眉眼秀拔出群，聰明多情，叫儺送。這兩個男子結(jié)實如公牛，能駕船，能泅水，能走長路。十六歲的翠翠，美麗、熱情、單純，雖然對這兩個年青人都有好感，但心里卻愛著老二。當(dāng)外公讓她莫鬧，因為鬧下去鴨子會走脫時，翠翠很生氣地說：“誰稀罕那只鴨子！”根據(jù)翠翠的性格，她是喜歡鴨子的，可她卻說出了“誰稀罕”的話來，這是為什么呢？原來鴨子是大的天保送給外公的，而不是小的儺送送給外公的。她愛的是儺送，而不是天保，所以她“不稀罕”。如果是儺送送的，她一定會“稀罕”，因為愛人及物嘛。

其次，翠翠擁有大情懷。

自然環(huán)境美如畫。沈從文筆下的邊城，有著桃花源般美妙的自然風(fēng)光，縱觀全書，自然山水一塵不染。“茶峒地方憑水依山筑城，近山一面，城墻儼然如一條長蛇，緣山爬去。”翠翠生長的自然環(huán)境，景色撩人，視野開闊，迂回而大氣。茶峒是一座水城，有水的地方就有了靈氣，有了靈氣人就有了胸懷，有了思想，有了情愫，有了視野；茶峒是一座山城，有山的地方就有了骨氣，有了骨氣就有了力量，有了氣魄，有了意志，有了作為；茶峒是一座古城，有歷史的地方就有了內(nèi)蘊，有了內(nèi)蘊人就有了修養(yǎng)，有了品質(zhì)，有了精神，有了抱負(fù)。從這個意義上，茶峒如詩如畫的地理地貌，養(yǎng)育了翠翠的精氣神，給翠翠注入了活力和生機，為成就翠翠的大氣之美提供了天然養(yǎng)分和自然條件。

人文環(huán)境畫中來。作者勾畫的不僅僅是明凈的邊城風(fēng)光，對人文環(huán)境的描寫也令人拍案叫絕。在作者的筆下，小說中的人物，誠實大方，熱情厚道，似乎每個人的身上，都飄散著君子之風(fēng)?！跋嫖鞯娜松巧驈奈男≌f著力表現(xiàn)的重要部分，對于下層人民，沈從文側(cè)重表現(xiàn)蘊藏在他們身上的勤勞、勇敢、正直、善良而又淳樸的品德，努力挖掘他們身上的人性美，并在他們身上寄托著重塑民族品格的理想。”外公給人擺渡，只收一個銅子，這還是商人一再堅持的結(jié)果，實際上外公一個銅子都不肯要，即使要了，最后也要回送一把煙葉，可見外公、商人都很淳樸。儺送也是一樣，熱心助人，雖然被翠翠誤會了，自己沒辦法送她了，但他會托人把她送回家。生活在這樣美好的人文環(huán)境中，翠翠耳濡目染，自然會從外表一直美到心里。

落落大方，與人同樂。早年失去父母的翠翠，內(nèi)心的孤獨置換成了外表的美麗。她不安于僅僅與外公為伴，與黃狗為伍，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渴望和沖動，每逢節(jié)假日，一有機會，她就想出去看熱鬧，與大家同喜同樂。例如，端午節(jié)來臨，天保、儺送兩人都是當(dāng)?shù)厍鏊畡澊暮眠x手。一次，儺送劃船競賽，鼓聲響起，驚得黃狗亂跑，她就問它罵它：“狗，狗，你做什么？不許這樣子！”可當(dāng)她也聽到鼓聲時，比黃狗還激動，于是“繞屋跑著，且同黃狗一塊兒過了小溪” 。可見翠翠性格開朗，表現(xiàn)了她在為人處世方面的大氣之美。

對愛情執(zhí)著不二。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對美麗善良、溫柔多情的翠翠來說，有人提親，當(dāng)然是最美不過的事情了，如果提的正是心上人，那無疑就是美上加美了。節(jié)日里，翠翠與外公、黃狗一起到船總家玩，遇到了天保，雖然眼睛瞅著天保，心里卻想著儺送，當(dāng)?shù)弥纳先嗽谙掠瘟倮锿馇嗬藶┻^端午時，便不打自招地問外公“你的船是不是正在下青浪灘呢”？執(zhí)著追求心中所愛的美好情懷，溢于言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