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大地的詩意守望

張德明

在散文詩集《行走的風景》的“后記”中，詩人亞楠向我們透露了有關(guān)他的散文詩創(chuàng)作的某個秘密：“我的絕大多數(shù)散文詩都與新疆有關(guān)，與這片生我養(yǎng)我的土地有關(guān)。緣于熱愛，我把目光聚集在天山南北，聚集在這里的森林、草原、大漠以及山川河流，人文地理與歷史文化?！辈挥迷娙俗晕姨拱?，只要細心閱讀他收錄在散文詩集中的各個篇章，就可以異常明確地捕捉到新疆熱土上那醉人心魄的自然與人文景觀、那令人流連的民族風情和地域詩意。在我看來，亞楠的散文詩是緊接地氣的，他的創(chuàng)作是有根的、有方向感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亞楠可謂是伊犁大地上執(zhí)著的詩意守望者，他扎根伊犁，放眼天山南北，將新疆熱土上的山光水色、風土人情盡收眼底，納入心中，并以一章章情韻飽滿、詞采飛揚的散文詩將這西部大地的美麗與豐饒精妙地書寫出來，給人帶來源源不斷的審美快慰和精神滿足。

個性化語匯與西部精神特質(zhì)

語言與世界具有著奇特的意義關(guān)聯(lián)，語言思維著世界，語言也描述著世界，有什么樣的語言就將構(gòu)造出什么樣的世界，這正如維特根斯坦所說：“語言的邊界即是我的世界的邊界。”反過來，有什么樣的世界就可能催生什么樣的語言，有什么樣的物質(zhì)和文化環(huán)境，就將孵化出什么樣的詞語譜系。在亞楠的散文詩中，我們能清楚地辨認到那些帶著獨特的精神質(zhì)態(tài)的詞語系列，這些語匯閃爍著西部的人文光澤，打上了鮮明的地域烙印。稍加清理便可得知，在《行走的風景》中，那些富有個性的語匯主要由兩組詞構(gòu)成，一組是名詞，另一組是形容詞。詩中的名詞如“達坂城”“唐布拉”“西天山”“喬爾瑪”“火焰山”“鞏乃斯”“大草灘”“康蘇溝”“賽里木湖”“喀納斯”“塔里木河”“吉爾格朗河”“伊犁河”“可可西里”“白樺林”“胡楊林”“駱駝石”“白梭梭林”“雪松”“雪嶺云杉”“瀚?！薄安R”“雄鷹”，等等，它們分別指認著伊犁大地上的“山川”“河流”“植物”“動物”，光看這些詞語，就感覺有蔥郁的詩意撲面而來。詩中的形容詞如“遼闊”“曠遠”“蒼?！薄吧n涼”“深沉”“深情”“高亢”“浩淼”“孤獨”“孤寂”“博大”“多情”“寬闊”“滄?！薄氨瘣怼薄懊C穆”“慷慨”“雄峻”“絢爛”“神奇”“冰清玉潔”“自由飄逸”，等等，這些形容詞是對新疆大地、伊犁河谷等神秘而優(yōu)美地帶的詩意訴說，同時也對西部的精神內(nèi)涵和文化底蘊進行了生動而形象的概述。以《西天山》為例：

突兀的雪峰凝固著巨人的思想。

一條大河從容不迫地融入大地的心臟。

遠近高低的血脈遍布我們的胴體。風吹草低，牛羊們靜臥在大山的皺褶里打發(fā)日子，麻木而散淡的神情讓我憂傷。

草原不會在我們的渴望里嘆息。

我看見眾多的黑色神鳥在天空盤旋，優(yōu)美的舞蹈中，有陽光雨露的聲音養(yǎng)育我們。

萬物安詳而滿懷希望。

雪峰還在深思著。遍地的青草開始祈禱，他們聆聽大地的聲音就像聆聽上帝的呼喚。

是漂泊的云斂翅收羽，回歸自己的家園嗎？

是水的聲音驚濤裂岸，穿越時空來到我們中間尋找敵手嗎？

而那些平淡苦澀的日子，那些寂寞蒼涼的日子，那些充滿幻想和希望的日子，都在草原赤子般的火焰下放射出燦爛、迷人的光彩。

此刻，漫山遍野的松林漸行漸密。黃昏里，馬蹄聲烘烤著殘雪的余韻。

牧歌從草原深處傳來，在我裊裊的情思里升騰著水晶般純凈的戀情。

秋聲四起，塵封千年的心事沉入殘枝敗葉之間，只有大地的脈搏撐起人類的心臟。

我看見西天山焚燒著自己的靈魂，骨骼炸裂，巨大的胴體轟然有聲。

我看見寒光如箭，思想的鋒刃逼視著蒼茫的暗夜……

風起了，我們尋找回鄉(xiāng)的路。

在這章散文詩里，出現(xiàn)了諸多折射出西部精神特質(zhì)的特定詞語，既有“雪峰”“松林”“草原”“馬蹄聲”“牧歌”等名詞，又有“突兀”“遙遠”“寬厚”“寂寞”“蒼涼”“巨大”“蒼?！钡刃稳菰~，這些詞語匯聚在一起，將我們帶入到具有鮮明的西部特征的文化語境與歷史氛圍之中，讓我們領(lǐng)略到這里的神秘、遼闊、豐饒和深沉等精神氣息。

類似的例子可以舉很多，比如《愛新舍里鎮(zhèn)》《大草灘》《喀什噶爾》等等。我們來看《塔什庫爾干》這篇散文詩短章：

帕米爾高原的一座小城。在這離陽光最近的地方，一只鷹高傲地飛翔著。

它悠閑自得，天空就是永遠的故鄉(xiāng)。

太陽已經(jīng)升起，塔什庫爾干籠罩在紅霞里。寒風透著刺骨的冰冷，秋草瑟瑟發(fā)抖。只有那些牦牛，俯首高原，默默地，還在重復(fù)著昨天的故事。

一群鷹的傳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祖祖輩輩守護著高原。他們的生活如此簡單，卻又那么富有詩意……

是在祈禱一生的幸福嗎？

而此刻，冰涼的陽光依舊照耀著大地。

鷹笛驟然響起，蒼涼、空闊、悠遠。大地無言，

只有遠處的群山緩緩涌動著

一片悲愴而又蒼茫的記憶。

“鷹”“寒風”“秋草”“高原”“群山”等等，都是典型的西部物象，而“蒼涼”“空闊”“悠遠”“悲愴”等形容詞，又是闡釋西部內(nèi)蘊的代表性詞匯。這些詞語用來演繹西部的外在風貌與內(nèi)在底蘊無疑是恰切的，也是富有表現(xiàn)力的。換個角度說，也只有遼闊而蒼涼的西部才能為這些風格鮮明、意義獨特的詞匯紛紜出場提供無限廣闊的歷史舞臺。在這個基礎(chǔ)上，似乎可以說，亞楠的散文詩體現(xiàn)出雙重的意義：它既為西部精神的描述找到了具有表現(xiàn)力的詞語譜系，又通過那些獨特的語匯赫然照亮了西部的精神視野和文化空間。

那充滿靈性的動植物

新疆熱土之所以總是顯得詩意盎然，令人夢繞魂牽，是因為這里有著遼闊的地理幅員、迷人的自然風景、悠久的歷史和文化等，而這片土地上所生長和生活的動物與植物，更是靈性十足，情味蔥蘢。亞楠以散文詩的形式，生動描述了這片土地上的動物和植物的生命景觀，并揭示出它們身體所融含的人生意蘊。endprint

亞楠的散文詩寫到了生活于新疆大地上的許多動物，如雪狐、雄鷹、汗血馬、駱駝、荒原狼、牛、羊、白鷺、蓑衣鶴、椋鳥等，在描述這些動物時，詩人并不看重對它們外形上的客觀呈現(xiàn)，而更注重對其精神特征的準確概括，并由它們生存狀態(tài)的寫照自然過渡到對其所折射出的人生真意的揭示。在《駝鈴》一詩中，亞楠寫道：

兩行沉沉的腳印。一串深深的嘆息。

大漠深處，最后的夕陽，映紅了疲憊的身影。

那個年月，駱駝是我們唯一的伴侶。

叮當——叮當——叮叮當當——

駝鈴漫過一道道沙梁，仿佛無邊無際的水，澆灌著遠行者的心田。

歌聲從天邊傳來，是遠方的呼喚，還是風在輕輕訴說？

那一刻，我看見所有的烏云，從高空驟然襲來。狂風乍起，飛沙蔽日。整個沙漠，猶如死亡之海，生命遭受著殘酷的襲擊。

駝隊收住了前行的腳步，一場殊死拼搏剛剛開始……

沙塵暴驕橫著，恣肆著，仿佛世界的末日已經(jīng)到來。

駱駝們平靜地伏臥在那里，沙塵暴瘋狂地抽打著他們的眼睛。那一刻，所有的駱駝都是一座座巋然不動的山……

夜色漸濃，星光輝映著駝鈴，之后的寧靜已經(jīng)深入我們的血脈。

面對沙塵暴的瘋狂肆虐，這被稱為“沙漠之舟”的駱駝，正如“一座座巋然不動的山”一樣，“平靜地伏臥在那里”，它們替人們抗御著風暴，它們帶給人們戰(zhàn)勝困難的信心和勇氣。亞楠所描述的這一與災(zāi)難殊死拼搏、不怕一切艱難困苦的駱駝形象，或許正是西部大地葆有的那種堅韌不拔、臨危不懼的意志品質(zhì)的具體寫照。

在《椋鳥》中，詩人動情地向我們講述了這一鳥的精靈在伊犁河谷上的生活和故事，讓人對它不禁肅然起敬：

這些鳥已成為伊犁河谷的英雄。它們從遙遠的地方飛來，攜兒帶女，陽光般清澈的眼睛，把大地映照得更亮。

風把春天還給了大地。山花搖曳，牧草青青，那么多莊稼，卻把希望還給了我們。會有好收成的！春天這么說。

可是那個夜晚，也就僅僅一個夜晚，成群的蝗蟲，踐踏著廣袤的麥田。希望蒙上了陰影，大地在哭泣。

這時候，椋鳥回來了。它們乘著印度洋的信風，日夜兼程。

在伊犁河谷，一場漂亮的殲滅戰(zhàn)已經(jīng)打響。麥田上空，成千上萬的椋鳥追殺著，蝗蟲落荒而逃。倏忽間，大地恢復(fù)了寧靜。

我感恩這些小小的椋鳥。它們不動聲色，卻把收獲還給了大地。

那個夜晚，我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只椋鳥。在河谷上空，守望著村莊，和我的那些莊稼般淳樸的父老鄉(xiāng)親……

“椋鳥”只是一種候鳥，并不是伊犁河谷上的常居鳥類，但它們一旦在伊犁河谷現(xiàn)身，就給這片土地帶來了收獲和希望，這樣深諳人性的生靈，怎不讓人心生無限感激呢？

亞楠筆下的動物寫照，是那樣的通熟人性，而他所描寫的植物，也同樣閃爍靈性的光輝。亞楠的散文詩中，馬蘭、野罌粟、三葉草、沙棗樹、蕁麻、紅柳、雪蓮等植物，都被詩人描繪得栩栩如生，情趣盎然，并顯示著與人類生命的某種對應(yīng)關(guān)系。詩人寫“紅柳”：

河谷的那一蓬紅柳，就像扎根荒漠的野駱駝，它們?nèi)紵募で椋贇Я吮┡罢叩纳裨?。在沙礫彌漫的空中，紅柳揮動著強有力的手。

那些軟弱的草，擁有了最完美的庇護。

……

庇護弱者，抵抗風暴，這是對紅柳形象的簡潔勾勒?！凹t柳”不愧是西部大地養(yǎng)育的具有力量和氣魄的強悍植物，它的血液里流淌的正是那種高尚的西部精神。我們再讀《雪蓮》一詩：

冰雪浩茫的危崖上，一朵雪蓮悄然綻放。

她吮吸著大地的精華，晶瑩的胴體美麗而充滿神奇的力量。

在群山的極頂，在高聳的巖石之上，雪蓮寂寞而寧靜。

這是一個冰清玉潔的冷美人啊，只有太陽的溫情才能喚醒她沉睡已久的夢……

我被這朵雪蓮感動著，奔流的血脈熱烈而充滿激情。

凝望遠山，一種清潔的精神自靈魂深處浮起，我的思想又一次得到凈化，提升。

冰雪鑄造的精靈啊，請賦予我力量吧！我知道，在蒼茫的天地間，你會撫慰所有受傷的心靈。

而今夜，這朵高貴的雪蓮沉默不語。

她在人類難以企及的高度鳥瞰世界。

人們啊，請不要為自己哭泣……

危崖之上傲然獨放的雪蓮，無疑是孤獨又美妙的。詩人以“晶瑩的胴體”“神奇的力量”“寂寞而寧靜”來形容她外在與內(nèi)在相統(tǒng)一的生命存在，又用“冰清玉潔”“高貴”等詞語來概述她的精神特征，將雪蓮的精神高度和人格力量所具有的震撼力藝術(shù)地彰顯出來。

不言而喻，亞楠的散文詩用極為精煉和生動的文字，形象描述了新疆大地上的動物和植物的生命靈性和人文情懷，從而在一個獨特的側(cè)面彰顯出西部的外在風貌和內(nèi)在品質(zhì)。

那惹人心醉的民族風情

在首屆“中國散文詩大獎賽”的獲獎感言中，亞楠說道：“我所生活的伊犁大草原，山清水秀，人杰地靈。我非常熟悉這里的山山水水，它的歷史文化，它的民俗風情，它的百姓，它的牛羊，它的歡笑，它的眼淚，它的期盼，它的憂傷，都與我的生命息息相關(guān)。我是一個草原之子，在蒼茫的暮色里，我愿意為草原祈禱，為草原祝福和歌唱。”熟悉伊犁大草原的詩人亞楠，用自己的如椽之筆，寫出了草原上應(yīng)有盡有的美麗和動人，他既描寫了少數(shù)民族的生活圖景和風俗習慣，也描繪了他們載歌載舞的歡欣場景，所有這一切，無不顯示出草原之上的各民族人民生活甜美、心情舒暢的情形。

在亞楠筆下，“哈薩克姑娘”的美麗風姿令人怦然心動，難以忘懷：

烏黑的大眼睛蓄滿了相思。

歲月從她的手指間滑落，紅艷艷的點地莓，絢麗了誰的季節(jié)？

一縷炊煙升起來了。endprint

裊裊鄉(xiāng)情，映紅了姑娘的心思。

這樣的日子，她總是從母親的祝福里，滋育著草原的春夢。

而更多的時候，她站在草原的風中，飄揚的紅頭巾，鮮艷了游子的心。

從這個片段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這位美麗的哈薩克姑娘，無論是大眼睛，還是手指，以及心思和夢想，都是那么可愛和迷人，她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都能撩起人們的驚嘆之聲。

像空氣一樣純凈、像鮮花一樣芬芳的傳說中的“阿瓦爾古麗”：

你就像天山深處的雪蓮，冰清玉潔中，隱隱透出仙女的光彩。

那就是我一生的渴望啊，在你幽幽的花香里，我淚雨滂沱。

哦，那顆純美善良的心喲，我的靈魂穿越時空，在你守望的家園，凝成一縷生命的新綠。

亞楠還以大量的筆墨，書寫了這片土地上各族兒女無處不在的歡與笑、歌與舞。他的散文詩中，取名“小夜曲”的篇章不少，如《達坂城小夜曲》《唐布拉小夜曲》《草原小夜曲》等。而《刀郎歌舞》一章，則集中凸顯了少數(shù)民族歌舞的外在特征和內(nèi)在精神：

走進刀郎歌舞，仿佛遒勁的風吹過田野。

不同的旋律，不同的節(jié)奏，組合成曠世絕倫的交響。

在龜茲樂的故鄉(xiāng)，肢體語言如此多彩，仿佛唯美的花園，所有的花芳香四溢，鮮艷無比。

熱烈，豪放，蒼勁。

柔婉中蘊含著淡淡的哀怨，詼諧中交織著無盡的深情。

那是胡楊的精靈，又一次演繹神秘的天籟嗎？

而刀郎歌舞依舊那么深沉。

大漠的氣息驟然傳來，無垠的天空更加奔放。

頃刻間，烏云密布，大地靜默。

狂風就要來臨了，只有那只勇敢的鷹，

還在天空自由飛翔……

“刀郎歌舞”一定意義上是草原上能歌善舞的民族儀態(tài)萬方的精神情態(tài)的生動展示，從中我們不難揣摩到在那片土地上不斷生長和繁衍著的豐富多彩并惹人心醉的民族風情。

那流溢詩意的神奇土地

在亞楠的散文詩中，以地域為篇名的作品占了很大比重，比如《阿里馬城》《達坂城小夜曲》《西天山》《寂靜的伊犁河》《那拉提的早晨》《伊寧》《愛新舍里鎮(zhèn)》《大草灘》《去鞏乃斯的路上》《康蘇溝》，等等。這些名稱本身就有著豐富的意味，閃爍著異域的情采和陌生化的美學(xué)光澤，給人帶來極大的想象空間和富有詩意的藝術(shù)召喚。深入到這些文本中，能獲得諸多美的感受。試看《喀拉庫里湖》一章：

若不是這樣的海拔高度，雪峰為何如此潔白？

孤獨滲入血液，刻骨銘心的痛，把山交給山。

我的高度肯定不在雪線以下，目光所及，依然是山花、松林、大片的牧場，還有那么多野鴿子，它們快樂地唱著情歌。

金雕當然是我最好的兄弟。雪線以上的那些高度，不管什么時候，它們都會替我去完成。而剩下的一些問題，就是如何做好自己的事情。

我不會迷失于那些淺薄的空談。在喀拉庫里湖，只要陽光還能夠照亮每一滴水，春天就會嫵媚起來。當牧歌緩緩響起，再深的寒冷也不會成為寒冷。

而此刻，如果把視線投向最高的冰峰，看看那些堅硬的雪，那些冰冷的骨頭，肯定也會發(fā)出青銅的聲音。

這才是我的喀拉庫里湖??！

那一年深秋，慕士塔格峰的高度，照亮了我的迷?！?/p>

喀拉庫里湖上的風景是美麗的，雪線之上的那種精神高度更令人向往和追慕，詩人既寫出了現(xiàn)實之景的諧和與靚麗，也交代了超越現(xiàn)實、志存高遠的生命追求。在喀拉庫里湖的地域視野中，我們能領(lǐng)略到的事物無不是詩意雋永、令人回味不盡的。

相比之下，《伊犁之美》更是詩人傾盡自己所有的愛，而唱出的對伊犁大地盡情詠贊的飽含深情的歌。在第一個片段中，詩人用靈光閃動的文字寫道：

一條大河從我的夢中流過。

水波粼粼。無數(shù)美麗的傳說穿越時空，養(yǎng)育著我們，也養(yǎng)育著一茬又一茬生命。

峻美的天山。遼闊的草原。

牛羊遍地。四季牧歌。

還有那美麗的阿瓦爾古麗，讓我們心存感激，永遠心醉。

美輪美奐的伊犁，富有傳奇色彩的伊犁，具有人情味的伊犁，就在詩人筆下，從容呈現(xiàn)出來。在這章散文詩隨后的書寫中，詩人還以“震撼人心”一語來稱頌伊犁的美麗：

而此刻，駐足繁花似錦的大草原，我的心如山花一般鮮亮、純凈。

我知道，伊犁之美是震撼人心的。

那山，那水，那人;

那奔騰的駿馬，那遼闊的草原，那醉人的花香;

那悠久的歷史，那濃郁的風情……

我被一種美的情緒激勵著，感動著。

我知道，在你迷人的草原上，

我就是那只沉默的羔羊。

伊犁的確是美的，新疆的確是美的，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這里的民族和人民，都是那么美好和美麗。亞楠用散文詩的形式，寫到了伊犁四處的美，寫到了新疆這片土地上流溢著的詩情畫意，那美不勝收的自然山水與民族風情，令人流連忘返，樂此不疲。

與此同時，詩人還能在那片流溢詩意的神奇土地上，捕獲生活的玄機和生命的奧義。在亞楠的散文詩中，我們還能讀到不少充滿睿智的妙語警句，如“人們啊/縱然你們無力拯救整個人類/也請你們一定光明磊落/獨善其身?！保ā痘脑系囊豢美蠘洹罚拔抑?，最美的花只開在人類的心里，最感人的故事總是沒有圓滿的結(jié)局?！保ā对谀沁b遠的地方》）“許多時候，我們也如鳥一般，風暴降臨時，卻根本來不及收斂翱翔的翅膀?！保ā端蛞满Q》）“有誰知道，世界上最后一滴水，會不會就是我們?nèi)祟惖难蹨I？”（《深秋的艾比湖》）“花開花落皆是生命的過程，看秋葉飄零，云聚云散，便會看見自己潮起潮落的一生?！保ā多l(xiāng)愁是一只孤獨的鳥》）“面對浩茫的天空，一個人的一生，不論黯淡或者輝煌，都如此微不足道?！保ā懂斘覀兝狭恕罚按禾旖K將離開我們，就像一滴水，不論流到哪里，最后必然回到生命的源頭?！保ā饵S昏》）“風可以埋葬生命，卻無法消滅思想。漸漸腐朽的只是一具皮囊，而堅硬的骨殖，永遠不會被風吹遠?！保ā兑坏芈淙~》）這些妙語警句，是對宇宙人生的深切領(lǐng)悟，充滿思想的硬度，一定程度上構(gòu)成了亞楠散文詩的骨骼，起到了升華散文詩的精神力度的作用。而這些精彩的妙語警句，也正是那片流溢詩意的神奇土地所孕育的。

〔責任編輯 ? 楊 ? 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