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可恃而才不可恃

陸楊

在之前熱播的電視劇《甄嬛傳》中，作為甄嬛的死對頭年妃，是一個非常搶眼的角色。年妃很得雍正皇帝寵愛，除了她受過嚴(yán)格的、正統(tǒng)的封建教育和良好的文化教育，很大原因是因為她有個能干的哥哥——年羹堯。

年羹堯

（1679年—1726年），字亮工，號雙峰，中國清朝名將。原籍鳳陽府懷遠縣（今屬安徽），后改隸漢軍鑲黃旗，進士出身，官至四川總督、川陜總督、撫遠大將軍，還被加封太保、一等公，高官顯爵集于一身。曾立下赫赫戰(zhàn)功，雍正二年（1724年）入京時，得到雍正皇帝特殊寵遇。但翌年十二月，風(fēng)云驟變，他被雍正削官奪爵，列大罪九十二條，于雍正四年（1726年）賜自盡。

年大將軍府的衰敗

北京除了有名的煙袋斜街，在內(nèi)城，還有一條上斜街。上斜街是離北京內(nèi)城最近的一條斜街，一頭連著860年前最繁華的廣安門大街，一頭連著如今依舊巍峨的紫禁城。在沒有它之前，無論是金中都、元大都或是明清北京城，街道和胡同都建設(shè)得規(guī)規(guī)矩矩，狀如棋盤，但老百姓生生在此走出來一條斜街。

金代的皇城在廣安門，元朝的皇城在積水潭一帶，明清是紫禁城。中原和南方各省進京，廣安門都是必經(jīng)之路。趕腳的人在牛街北口取斜道向東北走，就能直接進入宣武門內(nèi)城了。上斜街，既見證了無數(shù)人進京追尋夢想的腳步，也串起了從金中都到紫禁城前前后后860年的歷史。

年羹堯當(dāng)初就把宅子置在了宣武門外的這條上斜街里。如今上斜街56號院大門頂上原本應(yīng)有的灰瓦換成了簡陋的石棉瓦，門楣的雕刻彩繪早已不見了蹤跡。而原本應(yīng)是迎來送往的影壁墻外，堆滿了廢磚爛瓦。寬大的廣亮大門和氣派的倒八字影壁，勉強可看出這里曾經(jīng)的氣勢和繁華。若不是胡同里老人的指認(rèn)，真不敢相信，這里曾是權(quán)傾朝野的年大將軍故居。

根據(jù)1917年的《東莞新館記》碑記載：“東莞新館，世傳為年大將軍羹堯之故宅。前臨上斜街與番禹新館接壤，后通金井胡同與四川會館毗連。聞諸父老年大將軍故后，展轉(zhuǎn)歸諸蜀人，自某君返蜀后，東洋人賃以居?！庇纱丝梢娔甏髮④姼蟮拿\，這里一度是日東文學(xué)堂學(xué)校故地，后被廣東同鄉(xiāng)購得，改建成會館。由于爛漫胡同已經(jīng)有一座1875年建的東莞會館，所以這里又稱為東莞新館。

其實歷史上，年羹堯因為長期在外征戰(zhàn)，駐守西北，在這里住的時間并不很多。而這里的破敗，早在雍正二年就有跡象了。正所謂月滿則虧，年羹堯最終被雍正皇帝賜其自盡，而位于上斜街的這座年大將軍府，自然也隨主人一起盛極而衰。

年羹堯拜師

年羹堯祖籍為安徽懷遠，后來歸于漢軍鑲黃旗。所以在安徽老家附近，有不少年羹堯的往事流傳，其中有一段少年年羹堯拜師學(xué)藝的逸事。

年羹堯的父親叫做年遐齡，官至都統(tǒng)。但年羹堯卻是父親和一個丫鬟生下的孩子，年羹堯因為是男孩被留在了年府，親生母親卻被年夫人指給了一個男仆。

年羹堯從小就受到年夫人的仇視，逐漸養(yǎng)成了狡詐多變，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性格。從五六歲開始，父親請來的名師大儒沒有一個能夠收服年羹堯，正在年遐齡苦惱之際，有個老頭自稱愿意做年羹堯的老師，但說：“如蒙公不齊，請擇鄉(xiāng)間冷僻之地，修筑花園一所，園中只留下我和年公子即可，三年之內(nèi)，老朽必定交給年大人一個完全不同的兒子?！?/p>

兩人搬入園中后，老頭只管自己看書，根本不和年羹堯說話。終于有一天，年羹堯問老師：“如果我肯學(xué)的話，你愿意教我嗎？”老師說：“當(dāng)然，教你可以，不過，你讀書是為了什么呢？”年羹堯奇怪了，問：“這讀書還有什么講究嗎？”老師說：“當(dāng)然。第一等人，立身處世以古道為先，可以入仕，可以歸隱，名垂百世，這種人可以成為圣賢。第二等人學(xué)貫古今，有文韜武略，能夠開拓疆土，平定叛亂，輔佐君王成就功業(yè)，這種人讀書是為了博取功名。第三種人，不過把讀書當(dāng)成進入官場的敲門磚，進入官場之后追逐名利，討好上級，以博取富貴。你希望做哪一種人呢？”年羹堯沉思良久，說：“第一等人我不敢奢望，第三種人我有些鄙視，我還是做第二種人吧?！?/p>

年羹堯本性聰明，此刻被老師用奇術(shù)激發(fā)，立下壯志。此后的兩年多，老師先教導(dǎo)年羹堯習(xí)字，之后是讀些經(jīng)史，了解古今之變，之后又和年羹堯談?wù)摫?，早晚練?xí)騎馬射箭。老頭功底極深，經(jīng)史子集，刀槍棍棒，無不精通。三年下來，年羹堯?qū)W業(yè)大成。

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年羹堯中進士，不久授職翰林院檢討。翰林院號稱“玉堂清望之地”，院中各官一向絕大多數(shù)由漢族士子中的佼佼者充任，年羹堯能夠躋身其中，也算是非同凡響了?？滴跛氖四辏?709年），年羹堯遷內(nèi)閣學(xué)士，不久升任四川巡撫，成為封疆大吏，這時的年羹堯還不到30歲。

后來，年羹堯?qū)医☉?zhàn)功?？滴跷迨吣辏?718年），授年羹堯為四川總督，兼管巡撫事，統(tǒng)領(lǐng)軍政和民事?？滴趿辏?721年），年羹堯進京入覲，康熙御賜弓矢，并升為川陜總督，迅速平定了青海郭羅克地方叛亂。

年羹堯之死

293年前，1722年12月24日，清朝雍正皇帝胤禛登上帝位。從雍正即位起，對其篡位的議論就不絕于耳。雍正二年（1724年），年羹堯建功西北，平息了青海羅卜藏丹津叛亂，這不啻于向朝野內(nèi)外宣告雍正的“知人之明”，“年大將軍”的威名也從此震懾西陲，享譽朝野。年羹堯成為雍正在這一時期的頭號寵臣，年羹堯最巔峰的時候拜撫遠大將軍不說，還賜封一等公，年羹堯的父親年遐齡也受封一等公、賞加太傅頭銜，兒子年斌受封一等子（子爵），說起來真是闔門顯達。

年羹堯平定青海、西藏以后，班師回京時，雍正率領(lǐng)百官前往親迎設(shè)宴接風(fēng)。當(dāng)時正值酷熱的六月天，年羹堯所有兵士全身甲胄站在烈日之下，軍容雄壯而嚴(yán)整。雍正很是嘆服年羹堯治軍之嚴(yán)。為了表示朝廷對將士的仁慈厚愛，雍正傳旨三軍，卸甲休息，犒賞酒肉?？墒鞘ブ歼B宣三遍，所有將士仍站在原處紋絲不動。雍正對年羹堯說：“天氣炎熱，大將軍可命眾軍士卸甲休息?！蹦旮驈膽阎腥〕鲆幻嫘∑?，交給自己的侍衛(wèi)，侍衛(wèi)舉著小旗輕輕一搖，眾將士立刻脫下甲胄，悄無聲息地退下。雍正看見這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這天下君主的圣旨竟然抵不過年大將軍的一面小旗。

朝廷有重大人事變動，雍正也會征求年羹堯的意見，年羹堯保薦的人，吏部、兵部都特別重視，當(dāng)作大事來辦，一時號稱“年選”。在生活上，雍正對年羹堯及其家人也是關(guān)懷備至。年羹堯的手腕、臂膀有疾及妻子得病，雍正都再三垂詢，賜送藥品。對年父親遐齡在京情況，年羹堯之妹年貴妃以及她所生的皇子福惠的身體狀況，雍正也時常以手諭告知。

此時的年羹堯，志得意滿，完全處于一種被恩寵的自我陶醉中，進而做出了許多超越本分的事情，最終招致雍正的警覺和忌恨，以致家破人亡。

年羹堯的失寵和繼而被賜死是以雍正二年（1724年）10月第二次進京陛見為導(dǎo)火線的。在赴京途中，他令都統(tǒng)范時捷、直隸總督李維鈞等跪道迎送。到京時，黃韁紫騮，郊迎的王公以下官員跪接，年羹堯安然坐在馬上行過，看都不看一眼。王公大臣下馬向他問候，他也只是點點頭而已。更有甚者，他在雍正面前，態(tài)度竟也十分驕橫，“無人臣禮”。進京不久，雍正獎賞軍功，京中傳言這是接受了年羹堯的請求。這些話大大刺傷了雍正的自尊心。在京期間，年羹堯“傳達旨意，書寫上諭”，儼然成為總理事務(wù)大臣。這位不可一世的大將軍眼里不但沒有王公大臣，最后連皇帝也不放在眼里了。

年羹堯結(jié)束陛見回任后，接到了雍正的諭旨，上面有一段論述功臣保全名節(jié)的話：“凡人臣圖功易，成功難；成功易，守功難；守功易，終功難。……若倚功造過，必致反恩為仇，此從來人情常有者。”在這個朱諭中，雍正改變了過去嘉獎稱贊的語調(diào)，警告年要慎重自持，此后年羹堯的處境便急轉(zhuǎn)直下。

雍正四年（1726年）賜死年羹堯之后，雍正很是痛心，但雍正有一句話很是耐人回味：“大凡德可恃而才不可恃，年羹堯乃一榜樣，終罹殺身之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