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汪曾祺小學生讀本的通信

吳福輝

2011年的時候，錢理群有了一個新的主意，要編一套適合小學生課外使用的文學讀本，并已經(jīng)做了起來。當時稱為“小學生名家讀本叢書”。大約每本集中選一位現(xiàn)代作家的作品，在國內(nèi)請熟悉小讀者興趣、思想和知識情況的小學教師執(zhí)編，每書聘請有關專家審定（好像一直也沒用“顧問”一詞，而“審定”的權(quán)限與責任似更大，我們實際并無實行）。交給我的是汪曾祺、老舍，都是我尊重、喜愛已久的大作家。工作集中在年初進行，正值兔年春節(jié)前后的熱鬧時日，用來平靜地編書，很順利，書就由浙江少兒出版社推出了。這期間與編者的電子書信往返多次，我借此了解了現(xiàn)代經(jīng)典作家在當今社會的接受狀態(tài)，重溫了學校里的閱讀風氣，越發(fā)被百年來現(xiàn)代文學強烈的人文精神和它為現(xiàn)代漢語樹立的正確的、美的典范所感動。我著實受了一次教育。

這期間我體會到，為小學生編書雖說是一種文學通俗化的事業(yè)，但這個通俗化絕不簡單。它很嚴肅，也不容易，并不是“淺”了即通俗了的意思。淺近要不失經(jīng)典的底氣，精英卻要構(gòu)筑通往兒童的渠道。它要求對作家的理解吃得更透，要站在學術前沿顯示出新知，那樣，精選、節(jié)錄才會有所依據(jù)；還要符合孩子們的年齡特征和知識水平，不能因是給他們看就降低了對作家的理解，但也要分出讓他們眼下理解和將來理解的不同層次；而小學生也不僅要懂得花花草草，而是需把環(huán)境教育、理想教育、人生教育連成一氣才能成的?，F(xiàn)在再讀當年與編者的通信，自始至終都是圍繞通俗化和經(jīng)典化的話題，不斷思考著閱讀汪曾祺怎樣不丟掉精華，又有利于兒童愉快接受的對策。得出的結(jié)論便是：通俗化也是經(jīng)典化的一步啊。

此三信于今日發(fā)表，因未經(jīng)原收信人同意，故隱去大名，其余則一字未改，以存真相。信中“全集”的稱謂，均指1998年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版的8 卷本《汪曾祺全集》?，F(xiàn)在已有了2014年人民文學出版社版的同名全集，當會更全更佳。《異秉》切熟食一段，是表現(xiàn)小說主人公王二的所為，文字純白，可直可彎，鏗鏘有聲，是汪曾祺式的對下層市民勞動技藝的詩化描寫，字字句句散發(fā)出作家的內(nèi)在精神。信中提到的“語絲”，是指編輯者于所選作品之后另附的作家語錄，是一合理延伸，適于兒童背誦記憶。另外，可以提及的是這套叢書的編輯者和審定者的關系，他們僅是分工不同。信中已是一派商量口氣，而從印出的書來看，所提意見聽或不聽，更非強加，只要不屬于大關節(jié)，均是姑妄言之姑妄聽之，很散淡的。最終的書籍質(zhì)量仍然不錯，算得是編輯民主的一例。以下是信的原文。

×××：

這是我兔年第一信。正值初一下午，滿窗的陽光，北京是個無雪的冬天。我歷來放長假的時候都是過“勞動節(jié)”（曾經(jīng)在假期去加入“旅游大軍”上過當，自然不會再上第二次當了。因為我完全可以在各位上班的時候出門的），便決定給你寫這封信。

你的汪曾祺選目我已經(jīng)仔細讀過了，你是下了功夫的。但是你選得比較窄，我覺得應該擴大。這在信上說不清，所以，除了我較熟悉的篇目，這幾天我又循了你的提示頁碼將汪的全集翻讀一遍，在保留你絕大部分選目的基礎上就直接加選了。當然到最后定稿前我們還要認真推敲，務必讓第一步選目工作做得更好。你不必完全聽我的，可以提出不同意見。

目前的主要問題是處理好經(jīng)典作品和兒童接受的關系。要小學生看懂汪曾祺，包括為將來更多地了解汪曾祺做準備（入門），這個目標與精選出汪曾祺的基本作品讓孩子讀并不矛盾。汪曾祺是個講究文學語言的作家，特色是于平淡中見深意，現(xiàn)代白話純凈、洗練。如果以汪曾祺的文字，我們都不能從他的代表性作品中選出適合少年讀的東西，那我們就低能了。或許我們的分工便是這樣，你了解小學生的程度（不過也要注意照顧優(yōu)秀生），我比較了解“經(jīng)典”，這樣來互相補充、調(diào)適吧。

我認為拿汪曾祺敘事、記景、狀物的篇目給小學生讀，俗白易懂固然重要，他的民俗描寫、風俗畫內(nèi)含的人文精神以及平民立場表現(xiàn)得最好的經(jīng)典作品等，也要盡量考慮。在現(xiàn)代文學史上他是京派作家，寫高郵、昆明外，他也寫北京。目前是小說所選太少，北京偏少，散文所選偏重于風景、草木、食品這幾類（都是正確的，尤其是“食品”成為一編是很符合汪曾祺的）窄了一點。我覺得可增加“人物記”、“人生百態(tài)”、“戲劇”、“文學語言”這樣四編，才能把他的經(jīng)典性表現(xiàn)得豐滿些（每一編的題目同意你的辦法，盡量采用汪曾祺的原文。要由你進一步琢磨）。我把你原來的“童年與蟲子”分解了：“童年”合并到“家鄉(xiāng)”中去，“蟲子”合并到“草木”中去成“草木蟲魚”。這樣原五編成為四編，加上我提議新增的四編，初步成八編。原五編的篇數(shù)自然只得割愛，減少一些（怕是減得不夠）。我把初步調(diào)整后的目錄抄寫如下，新增篇目用紅色標出：

第一編，我的家鄉(xiāng)在高郵（6 篇）

我的家鄉(xiāng)——有個地方叫大淖——校歌——師恩母愛——多年父子成兄弟——我的母親

第二編，故鄉(xiāng)外的地方（6 篇）

昆明的雨——戈壁灘和火焰山——野鴨子是候鳥嗎？——國子監(jiān)（此篇補選是考慮要有一篇寫北京的文章，而且應該不選景物，選文物類。見全集3，P85-87）——岳陽樓記（此篇所包含的文化精神重要，還可節(jié)選。見全集3，P274-276）——泰山很大（用此篇來煞尾，景物與人文結(jié)合得好些。見全集5，P192-195）

第三編，草木魚蟲鳥獸（汪曾祺有此篇目）（8 篇）

故鄉(xiāng)的鳥呵——冬天的樹——昆蟲備忘錄——夏天——下大雨——葡萄月令——涂白、粉蝶——晚飯花

第四編，五味（7 篇）

故鄉(xiāng)的野菜——昆明的梨——端午的鴨蛋——干絲——蘿卜——豆汁兒（也是特意增加一篇北京的吃食。全集6，P462-463）——五味

第五編，人物記（前3 篇為虛構(gòu)人物，后3 篇為紀實人物）（6 篇）

雞鴨名家余老五（全集1，P81-85 可選平時大嗓門和炕小雞兩段，待節(jié)選）——塞下人物記（全集1，P295-298 選倆老頭）——故人往事戴車匠（全集2，P160-164）——金岳霖先生——老舍先生（全集3，P343-345）——沈從文先生在西南聯(lián)大（全集3，P467-470）

第六編，人生百態(tài)（6 篇）

異秉王二切熟食（全集1，P198-199）——職業(yè)吆喝的孩子（全集2，P31-34）——賣蚯蚓的人（全集2，P60-66 再壓縮）——對口——跑警報（全集3，P394-401 待節(jié)選）——泡茶館（全集3，P367-375 待節(jié)選）

第七編，戲?。ㄓ绊懞艽螅彩峭粼髦饕殬I(yè)）

沙家浜名段——譚富英、蕭長華名角回憶（全集4 和全集6 都有，待選兩篇）——關于戲劇的寫作（在全集里選一篇）

第八編，文學語言（理論極高，僅選文學語言部分學生能理解者）

寫字——揉面（全集3，P183-186，189-190 兩段）——語言（全集3，P204-205）——口味（全集4，P54-55）——有意思的錯字（全集4，P52-53）

以上供你參考。題目你要修改，包括每編的題目和每篇的題目。字數(shù)你要查清楚，如果大超需要刪減，先勿刪“編”，可在八編之內(nèi)每編刪“篇”。刪“篇”時不要刪小說，因我雖然已經(jīng)替你加了《雞鴨名家》《異秉》《故人往事戴車匠》等名篇，但總量仍很少，而汪曾祺是著名的小說家呀（《受戒》等經(jīng)典小說已經(jīng)沒有入選，我不知道“初戀”的內(nèi)容應如何把握）。如果必須刪“編”，第一刪“人生百態(tài)”，但除《異秉》要轉(zhuǎn)入其他編外，《跑警報》和《泡茶館》兩篇散文是他散文的經(jīng)典名篇，也要轉(zhuǎn)入其他編去。第二刪“戲劇”，但表現(xiàn)汪曾祺就缺了一塊。最好還是保持八編規(guī)制，普遍刪篇目，以求總字數(shù)不超過體例要求。關于附錄的三篇你先問一下出版社，看符合體例否。如符合體例，可選，再來考慮總字數(shù)是否容許，及有沒有更好的評論被遺漏等。你根據(jù)我的這次提議，請先將選目調(diào)整后寫出第二稿，然后把每篇如何節(jié)選正式確定，報給我（最好每一篇已經(jīng)成電子文本）。再下一步你要稍微注意一下版本問題，并開始寫導讀。版本對于汪曾祺問題不大，但考慮到全集是在作者逝世后出版的，當然應該與他生前的初版本和主要版本對校。再因?qū)ёx是給學生看的，我就外行了，不負責審讀，可由出版社或主編二審。我只是在選目這一環(huán)節(jié)多用些力，讓讀本的基礎框架更結(jié)實些，其他步驟我就放手了，你看可以嗎？祝

新春快樂

吳福輝

2011年2月3日晚寫，4日晨改訂

×××：

春節(jié)好！你那里是否一夜響徹“破五”的鞭炮聲呀？

讀到你的來信很高興，可見你不拖延事情。你有不同看法愿意提出我更高興，歡迎討論。我們討論到最后，有的統(tǒng)一了，有的你保留意見服從了我的，或我保留意見服從了你的，那才是一種理想的境地，也才是正常的。我們試著來做做。

關于將兒童可接受性（量力性）與文學經(jīng)典性結(jié)合的總原則，我們大概都會同意。但具體處理起來就可能有所不同。我回答你的三個問題：第一，你指出小說中汪曾祺的四個名篇是否可以如《狂人日記》那樣不選，我完全同意。我前幾日將《受戒》重讀了兩遍，選不出，我便放棄了。我注意到你節(jié)選的《大淖紀事》，根本不是該篇的精華，但我也覺得其它部份不太適于一般兒童，我同意你的選法（讓孩子先知道汪曾祺有這樣一篇，將來去讀全文）。所以我選了《異秉》里的王二切熟肉一段，這段也不是該小說最精華之處，但將切熟肉寫得出神入化，且簡短完整。關于切熟肉，一般人會覺得俗氣，我不知道現(xiàn)在的兒童教育專家如何看，我認為要讓學生多接觸花草樹（尤其是小學低年級生），但也要接觸點切熟肉。汪曾祺小說中能選出如何在木車床上干活，如何趕鴨子的段落，就不選那么多了，切熟肉加上《異秉》是名篇，這段文字又絕對上乘，所以我才選。這里的思路有二：一是先考慮汪曾祺作品中哪些是學生能讀的，從中選擇更經(jīng)典的；一是先考慮汪曾祺有哪些名篇，然后從中選出適合于學生讀的。這兩個過程有些差別，各有長處，最后應該合流。第二，散文《跑警報》《泡茶館》其它選本都選了，我們是否也跟著選。首先看我們這個選本的個性出來沒有，如果沒有出來，還要選別人都選的，自然不可??；如果像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來了，就不必顧慮。其次看我們這個選本與該兩篇的關系，我是認為汪曾祺表現(xiàn)“人生百態(tài)”很有味，覺得這兩篇有特點才提出的。如果“人生百態(tài)”單元不要了，當然可以不選。順便談點小學生的接受問題，我覺得應包括他們自然能理解的、經(jīng)引導后能理解的、極少數(shù)優(yōu)秀生想理解的這樣三個層次（我在小學畢業(yè)前讀完除《三國演義》以外的中國古典名著，我并不是特別優(yōu)秀，在上海的小學班級里只屬于第五名到第十名的學生。當然我知道現(xiàn)在學生沒有時間讀文學作品的原因很復雜）。戰(zhàn)爭是小學生難于理解的，但我們不能等到猶太少女禁閉在地下室寫日記了才讓孩子知道戰(zhàn)爭和民族歧視吧。這個選本里有點戰(zhàn)爭對于優(yōu)秀生是必要的。以上三種情況在選文中的比例，可以掌握在7：2．5：0．5 這么個樣子。當然，如果實在節(jié)選不出適于孩子讀的，這兩篇可以放棄，或者留一篇《跑警報》節(jié)選。第三，《沙家浜》的文字部分是再創(chuàng)作，屬于汪曾祺。我在“文革”前就看過《蘆蕩火種》，我從來就知道兩者的關系。只要厘清了關系（不厘清不應由汪曾祺一人負責，是政治造成），標明改編來源，當然沒有問題。這是我的看法。如果你和大家認為不惹麻煩好，可以不選。如果“戲劇”單元不要，請考慮把汪曾祺寫京劇名家的文字，選一兩篇放在“人物”單元里，這樣使孩子們知道汪曾祺與國劇京戲的扯不斷的關聯(lián)，好嗎？

不知不覺寫了這么多，以上回答供你考慮。我3月份要到河南開會與招研究生，我們隨時聯(lián)絡。愿你下一步編輯工作順利！

吳福輝

辛卯初五

×××：

近好！發(fā)來的信、再選的目錄及原文都看到了，只是因最近事情多，公事私事都壓在一起，實在沒能抽出時間立即回答。昨天我在北京有一講演，今天家人住醫(yī)院去了，過幾天我要到河南大學開會講課，所以現(xiàn)在抓住這個空隙給你答復。

你現(xiàn)在形成的目錄，有的接受了我的建議，有的沒有同意我的意見，我看這是好的?，F(xiàn)在所選的篇目，以及分編的情況，基本格局已妥帖了。再添點什么，或者再減些什么，當然都還有余地，但攪動不起大局，可以放心。而錢理群交給我的任務，主要是總體上把握全書，有的要管一下版本（主要是老舍，對老舍全集也要防止有重大改動而我們卻懵懂著。汪曾祺這個問題不大，解放前的文字少），對于你這一本可說大體完成。

對于各編的具體看法如下：第一編刪“母親”，加“校外風景”和“故鄉(xiāng)燈節(jié)”均合適。第二編加“沽源”“林肯”也可。第三編十篇多了些，你加的三篇我讀了一下，不錯，但寫“花”的太多，應下狠心去掉一篇，可由你定。第四編“四季”自然可以，所選篇目只要嚴格入四季的題目就成?！八募尽迸c下一編的“五味”成一對，也頗有趣。你在這里可以衡量衡量，全書所選，寫自然風景和人文景觀的比例如何。究竟多大比例合適，并無絕對的標準，只要勻稱，而且考慮汪曾祺的特色就行了。他是寫自然景物都含人情風俗意義的。第五、六、七編都無大的毛病。只是“那些人那些事”這個題目是個時髦而用濫的題目，你卻還愿意用；“人生百態(tài)”是個非常符合汪曾祺的題目（當然“百態(tài)”一詞也是人人都用，但它不是流行時髦詞匯，與“明朝那些事”、“民國那些人”不同），你卻還沒有決定，倒是我始料不及。至于“戲劇”和“語言”兩編你不用，并不是不可以；“戲劇”實在不愿編就算了，但“語言”實在仍應該編，你那個理由是站不住腳的。如果對已有的七編我們充滿信心，認為具備了汪曾祺的特色，那么“語言”別人編，我們也編，并不會影響整體。如“語言”編得好，更體現(xiàn)汪曾祺真是汪曾祺；不編反倒被人認為不懂汪曾祺也。你想一想是不是這么個理兒？汪曾祺說了那么多“語言文字文章”的話，編出小學生能懂的并不難。當然，你不編我也不堅決反對，如上一段說的，全書編得已經(jīng)在合格線以上了，就可以通過了。

至于對所選各篇的刪節(jié)妥當與否，我不能一一評論，而采取了抽樣法?！抖嗄旮缸映尚值堋肺铱垂?jié)選得挺好：兒子“文革”一段因已不是講父親童心，自然可不要；父親幫助寫情書和點煙如去掉對這一節(jié)的完整性也不妨礙，可以去掉?！墩泊笈肿印芬晃膭h得很棒?！蹲较x小記》秋蟲譜蘇東坡濟顛和尚那一句，可以商榷。你刪的理由可能是認為學生讀會有難點，但這樣一小句刪去了，我們隨意補綴起來不加注釋是不太尊重作者的，而不刪學生讀懂多少算多少，不可以嗎？很多人小學期間讀了《紅樓夢》還不是能懂多少是多少。《跑警報》《泡茶館》兩文你肯定已經(jīng)試著刪過，但覺得不好刪，必定是你認為有礙的內(nèi)容一旦去掉就只余剩湯殘羹了。從我剛才抽查過的例子看，你的節(jié)選能力是不壞的。所以關鍵不是有無眼光來看一篇文章好在哪里的問題，而是對學生接受能力和接受內(nèi)容的估量問題。如果我們跳過跑警報時的男女問題、送女生傘問題、撿金子問題、哲學教師情書問題，只選全集第三卷P394 三個自然段，再選P396 倒8 行至P398 第10 行“入土為安”，再選P400 倒6 行至結(jié)尾，是否也能湊合？不過對那兩首絕妙的詩，還要抱學生能懂多少是多少的態(tài)度。否則不好選?！杜莶桊^》你也可用此原則來選，如實在不好選就算了。

“語絲”我覺得可以考慮。因這是可以部分緩解節(jié)選中的遺憾的。我甚至考慮比如“戲劇”“語言”這兩編的問題就可以用“語絲”方式來解決，選幾句學生能懂的，又可不必為連綴而犯愁。當然其他的內(nèi)容，“語絲”都可顧及。

這信已經(jīng)寫得太長了?？傊?，你的目錄基本通過，以上意見只供你思考。你這一本我還應做的工作是，對汪曾祺解放前的文字，在你完全確定篇目后（甚至是在主編已經(jīng)通過后），我利用初版本來試校一下，看汪曾祺全集的可靠性如何。其他你就相機去做就是了。即頌

編安

吳福輝

2月28日下午

（本文于2015年1月14日輯錄并寫前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