憎恨著你的錯戀：誰動了“助學大哥”心中的寶

雪痕

犯罪嫌疑人牛海軍在大橋下指認犯罪現(xiàn)場

5年前，吉林油田技術員牛海軍無私資助女孩劉雪蓮念完了大學，兩人成為一對異姓好兄妹，成就了一段美好佳話。

5年后，劉雪蓮失戀了。他再度挺身而出，出面去為她挽回。然而，這“仗義”之舉卻最終演變成了一樁血案。

一段恩人“高高在上”之殤，發(fā)人深省。

“善人”天降，助學路上一段美好情緣

牛海軍1984年出生于吉林省松原市城郊，父母賣菜為生，他還有個哥哥，也是農(nóng)民。2003年7月，他以高分考入吉林財經(jīng)大學，然而由于母親身患重病，家里負債累累實在拿不出學費，懂事的牛海軍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參了軍。2007年初，他從部隊退伍，分配到吉林油田鉆井工程公司鉆井隊做了一名技術員。鉆井隊工作時間特殊，工作半月休息半月，牛海軍又在松原市寧江區(qū)杜師傅修理部做機修師，憑借自己的勤勞，一年多就把家里的外債還完了。無債一身輕。2008年8月的一天，牛海軍打電話請戰(zhàn)友、松原市中心醫(yī)院醫(yī)生何平吃飯。當晚9點，何平才匆匆而來，說他接診了一個服安眠藥自殺的女孩，情況危急，他一時走不開才遲到，何平還感慨噓唏：“這個女孩和你一樣，考上大學交不起學費，吞了整整一瓶安眠藥……”牛海軍的心頓時被深深刺痛了，他太懂那種切膚之痛，當年他決定放棄念大學的那段日子，經(jīng)常跑到家后面的山上放聲大哭……

帶著強烈的同情，當天下午，牛海軍買了一個果籃，來到醫(yī)院，打聽到這個叫劉雪蓮的女孩的病房。

“你是劉雪蓮的父親嗎？你們不認識我，我聽說了雪蓮的事，過來看望一下?！迸：＼婇_門見山。

病床前守護著的五十多歲男子，是劉雪蓮的父親劉萬金。他長嘆一聲：“謝謝你。可現(xiàn)在誰看也沒用，我閨女一口飯也不吃，說不定哪天趁我不注意，又想不開……”牛海軍心里一揪。劉雪蓮正在熟睡，可他仿佛能看見那緊閉的眸子下面深深的絕望。他勸起劉萬金來：“既然這樣，就供孩子把書念了吧?！眲⑷f金抹起了眼淚。原來，他和老伴王桂香都是寧江區(qū)海德堡印刷廠的工人，女兒劉雪蓮今年18歲，以優(yōu)異成績考取長春理工大學，成了一家人的驕傲。然而，由于劉萬金還有一個20歲的兒子，從小患有腦癱，為給他治病，家里已負債累累，實在沒錢供女兒念大學了……牛海軍越發(fā)不是滋味，于是謊稱自己表哥是松原市一家國企老總，通過醫(yī)生朋友得知了劉雪蓮的遭遇，特意委托他出面資助她念大學。劉萬金連聲喊著把女兒從病床上拉起來：“閨女，你遇到貴人了，你有學上了。”劉雪蓮睡眼迷蒙，難以置信：“這是真的嗎？”牛海軍望著她微笑著。

幾天后，劉雪蓮出院了。牛海軍拿出8000元錢交到劉萬金手里：“這是學費和一個月的生活費，以后我會按月打錢給你?！眲⑷f金父女感激涕零，恨不得給他跪下……就這樣，在牛海軍的資助下，劉雪蓮按時到長春理工大學報到了。之后，她和牛海軍通過短信、QQ緊密聯(lián)系起來。因兩人之間相差5歲，劉雪蓮稱牛海軍為大哥，牛海軍干脆稱呼她為小妹，兩人十分投緣。牛海軍經(jīng)常主動詢問劉雪蓮需不需要錢，有時手頭緊，他就向同事借。而懂事的劉雪蓮十分節(jié)儉，從不輕易向牛海軍張口，她還利用周末時間勤工儉學。在頻繁的接觸中，兩人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此后四年，牛海軍把大部分財力、近十萬元都用在了劉雪蓮身上。他沒買房，更沒買車，找女朋友的事兒也一拖再拖。

2012年5月，劉雪蓮馬上面臨畢業(yè)，她頻頻奔走在松原各個招聘會，還是一無所獲。劉萬金情急之下，把牛海軍請到了家里：“海軍，叔厚著臉皮又要求你了。當初資助雪蓮念大學的恩人，我們想見上一面。一是當面感謝他的大恩大德，二是請他看能否解決一下雪蓮的工作。我們實在沒有別的法子了……”牛海軍苦笑了一下，覺得不好再隱瞞，于是把一切說了出來。

這個真相，震撼了劉雪蓮一家人。他們一直以為富有慷慨的貴人，居然如此清貧。這也令劉萬金夫婦更加感激。當晚，送走了牛海軍，看著燈影下給哥哥擦拭身體的女兒，劉萬金跟老伴王桂香商量起來：“海軍是個難得的好人，我看把雪蓮嫁給他算了，以后他和雪蓮一起照顧咱們兒子。把孩子們交給他，我放心?！蓖豕鹣阊劬σ涣粒骸霸蹅z想到一起了?！崩蟽煽跊Q定先試探一下牛海軍，看看他的態(tài)度，再跟女兒挑明。

6月的一個周末，劉萬金趁女兒返校了，又把牛海軍約到家里來吃飯。然而，當劉萬金把想法跟牛海軍攤牌時，他愣了，過了好大一會，他才誠懇地表態(tài)：“叔，我?guī)脱┥?，只想幫她圓大學夢，沒想別的。再說我沒房，沒車，沒學歷，配不上她。你們就不要操心了。”牛海軍之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一時之間，他說的也是心底深處最老實的真心話，但劉萬金夫婦卻以為他嫌棄自己的腦癱兒子，也就沒再勉強。

劉雪蓮得知后，松了口氣。她也喜歡牛海軍，但是是那種妹妹對哥哥的喜歡。劉海軍的態(tài)度，讓她更加佩服、敬重他的人品。從此，她把牛海軍當成了親哥哥。

恩情負累愛情旁落，委屈的心為妹作嫁

2012年7月，劉雪蓮畢業(yè)回到松原，暫時在一家物流公司做會計。收入不高，工作環(huán)境嘈雜，劉雪蓮十分苦悶，不時找牛海軍傾訴。牛海軍對她百般安慰。劉雪蓮閑暇時，就會約牛海軍一起到松花江邊打水仗，到江心島曬太陽。那段日子，對劉雪蓮來說，是苦中作樂，她把牛海軍當做了最安全的陪伴?？蓪τ谀隁q漸長的牛海軍來說，心境卻已悄然發(fā)生了變化。在劉萬金夫婦挑明后，他的心被撩撥了，在不知不覺中真的愛上了劉雪蓮。但愛情是世界上最神奇的感情，牛海軍資助了劉雪蓮，在愛上她之后，這份恩情反而成了負累，他害怕她誤會自己挾恩索愛，所以根本不敢說出口。而隨著對劉雪蓮感情的加厚，這種擔憂又漸漸地演變成了自卑：劉雪蓮那么漂亮，又有本科學歷，她完全可以找個條件更好的男孩子，過更好的生活，以自己目前的條件，根本無法和她“匹配”?；谶@種心理，他更不敢吐露心聲了。然而，對愛情的渴望，又讓他不想輕易放棄。于是，為了縮短和她的距離，牛海軍報考了吉林大學地質勘探專業(yè)的大專自學考試，又做起了兩份兼職，想等買上房，買上車時再向劉雪蓮表白。endprint

然而，就在牛海軍為愛苦苦蟄伏時，2012年年底，劉雪蓮戀愛了，對象是她的大學校友、松原老鄉(xiāng)胡帥。胡帥比劉雪蓮大一歲，爸爸在松原市開著一家叫做“翠玉餐廳”的高檔餐廳，有十幾家連鎖店。畢業(yè)后，胡帥就在其中一家翠玉餐廳做經(jīng)理。兩個月前，兩人在聚會上重逢，他對劉雪蓮展開了熱烈追求，兩人確立了關系。

這個消息，不啻一顆炸彈，令牛海軍從希望的峰頂?shù)氲骄趩实纳顪Y。然而，痛苦過后，考慮到胡帥能給她更好的生活，善良的牛海軍選擇了退讓。

劉雪蓮對此一無所知，她還跟以前一樣，有什么事，有什么苦惱，都找牛海軍商量。和胡帥鬧別扭了，因為別的女孩吃醋了，她都會找牛海軍傾訴。面對心愛女孩的愛海沉浮，牛海軍的心情五味雜陳，但他總是和從前一樣，對劉雪蓮體貼有加，百般呵護。

女兒有了一個好歸宿，劉萬金夫婦自然很高興。

2013年5月的一天，胡帥第一次來劉雪蓮家認門，劉萬金提前給牛海軍打電話，讓他過來幫助把關。第二天，牛海軍一到劉家，胡帥早已等候在那里。一見到牛海軍，劉雪蓮就連忙拉過他，給胡帥做了介紹：“這就是我經(jīng)常跟你說的，資助我念大學的哥哥。這輩子，你也要把他當親哥哥?！焙鷰洷憩F(xiàn)熱情，牛海軍也謙和有禮，一桌子人相談甚歡。

飯后，胡帥開著他一輛豪車要離開了。發(fā)動前，他特意伸出頭，叮囑劉雪蓮：“我已經(jīng)給你報了駕校，等你拿到駕照，我爸說給你買輛新車做見面禮?！眮碜詯廴说某兄Z，讓劉雪蓮激動得臉通紅，也讓身后的牛海軍更加自卑。他望著那遠去的車影，悄悄對自己說，死心吧。

這之后，劉雪蓮忙于戀愛，自然和牛海軍疏遠了。牛海軍也趁這個機會，及時調(diào)整著心態(tài)。

然而，就在牛海軍努力開始自己的生活時，他突然接到了劉雪蓮的電話，電話里，她哭得十分傷心：“大哥，胡帥和我分手了，他誤會你和我有什么關系?！?/p>

牛海軍十分吃驚，連忙趕到了劉家。劉雪蓮一見到他，就拿出胡帥的分手短信：“雪蓮，我看清楚了，你心里只有你的牛大哥。有一次，你睡著了還呼喊他的名字。作為男人，沒有誰能忍受得了這些。我們分手吧！”

牛海軍心里一陣狂喜，他急于證實誤會的真假，便追問了一句：“是真的嗎？”劉雪蓮臉一下紅了：“怎么可能？一定是胡帥聽錯了。我只是把你當哥哥……”這個回答那么直白，也再度澆滅了牛海軍的幻想，他一時竟有些結巴了：“那，那你想讓我怎么做？”

“誤會因你而起，大哥，還得你出面，幫我澄清。”牛海軍有苦難言，善良的他只得答應了。

幫癡情女孩追“愛”，恩人哥哥的不歸路

然而，這之后，無論牛海軍如何聯(lián)系胡帥，他始終毫無消息。

2013年8月29日，牛海軍從鉆井隊返回市區(qū)，他打的直奔胡帥家餐廳。時間是下午6點，正是客人高峰期，胡帥依舊不在。沒辦法，牛海軍對餐廳領班謊稱自己是胡帥的大學同學，試圖通過餐廳的人聯(lián)系到他。沒想到，餐廳領班拒絕了：“你可以發(fā)短信給我們經(jīng)理，他和女友去查干湖了。”女友？難道這小子背著劉雪蓮劈腿了？他怒火頓生，第二天，他干脆直奔查干湖而去。

此刻，胡帥確實正在查干湖上跟一名叫高薇的漂亮女孩玩得不亦樂乎。

據(jù)案發(fā)后警察調(diào)查得知，胡帥跟劉雪蓮談戀愛之前，曾跟這名叫高薇的女孩談過戀愛。高薇是胡帥的高中校友，爸爸是政府公務員，媽媽做生意，條件十分優(yōu)越。從哈爾濱一所大學畢業(yè)后，高薇一心想出國去加拿大，所以和胡帥分手了。沒想到，半年后，她又因適應不了加拿大的生活回國。于是兩人“重歸于好”。胡帥怕劉雪蓮糾纏不放，他故意倒打一耙。

胡帥自以為得逞，悠哉游哉地陪高薇去旅游了。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瞞住了劉雪蓮，卻被牛海軍探知了。而且，他和高薇在湖畔親昵的舉止，也被牛海軍盡收眼底?？吹脚：＼姷牡谝谎?，胡帥有些慌亂，但隨即他就鎮(zhèn)定下來。據(jù)案發(fā)后高薇向警方講述，胡帥在這之前，就跟自己說過多次，有一名叫劉雪蓮的女孩正死乞白賴地追求他。所以，當時胡帥應該想好了對策。胡帥安排高薇在一旁的躺椅上等他，自己則直奔牛海軍，笑嘻嘻地問：“牛大哥，你來干什么？”牛海軍十分生氣：“你先回答我，你在這里干什么？”胡帥用手指了一下高薇：“和同學出來玩一玩呀，你呢，是和雪蓮一起來的嗎？”說完，他東張西望做出尋找的樣子。“別找了。雪蓮正在家里被你折磨得死去活來。”憤怒的牛海軍上前揪住了胡帥的手腕：“你跟我回去好好跟她解釋一下你失蹤的原因。我也會好好和你解釋我和劉雪蓮的關系?！焙鷰浀雇艘徊?，也許是看到牛海軍如此憤怒，他怕起糾紛，態(tài)度緩和下來：“好，那你先走，我和同學一起走。我回去就馬上去見雪蓮，和她說清楚。”

其實那段時間，牛海軍在劉雪蓮的眼淚“浸泡”下，太想幫她挽回這段原本已變質的愛，太想讓她高興起來。加上他聽到胡帥稱呼高薇為同學，而不是女友，居然以為他真的是吃自己和劉雪蓮的醋，和高薇在一起，也是為了賭氣。所以，他一個人先返回了松原。在回來的路上，他還給劉雪蓮打了一個電話：“我找到胡帥了。他手機壞了，所以聯(lián)系不上，我一定會和他說清楚的。”劉雪蓮喜極而泣。

誰知，返回松原后，劉雪蓮始終沒有等到胡帥露面。于是，2013年9月4日晚上，牛海軍給胡帥發(fā)了一條短信：“明晚七點，第二松花江大橋上見面?！彼鷰洈偱?。胡帥回了短信：“不見不散?！睋?jù)案發(fā)后警方分析，胡帥如此爽快，是想盡快“了結”與劉雪蓮的關系。

2013年9月5日晚7點過5分，兩人在橋中間的欄桿旁見了面?？蜌鈳拙浜螅：＼娊忉屍鹚c劉雪蓮的關系來，哪知胡帥一聽就打斷了：“我會信嗎？我又不是三歲孩子。我就不信，你白做雷鋒。外面早有議論，說劉雪蓮為你打過胎。”牛海軍一聽頓時急了：“你不要侮辱雪蓮，否則我對你不客氣！”胡帥態(tài)度也很囂張：“戴綠帽子是我，你還來找我的麻煩。告訴你，我有新女友了，以后不要讓我看見你們這對狗男女?！?/p>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大吵起來。面對胡帥的無賴，牛海軍這時已徹底看清他始亂終棄、倒打一耙的丑惡嘴臉。他越想越氣，伸手給了胡帥一巴掌，兩人廝打在了一起。牛海軍常年野外作業(yè)，身體素質過硬，很快就占了上風。胡帥打不過他，嘴里還不干不凈，對劉雪蓮極盡侮辱。劉海軍越發(fā)怒不可遏，他居然將胡帥攔腰抱起，越過欄桿朝橋下扔去，只聽撲通一聲，胡帥恰好落在橋下一塊礁石上。慘叫一聲后，便沒了動靜。牛海軍害怕了，他繞到橋下，借著橋上的路燈，確認胡帥已經(jīng)死亡，嚇得癱坐在地。隨后，他自己報了警，一輛從橋上路過的小面包車司機目睹案發(fā)經(jīng)過，也報了警。松原市公安局刑警隊的民警迅速趕到，一邊處理現(xiàn)場，一邊控制了牛海軍。牛海軍對殺人事實供認不諱，并交代了經(jīng)過。

案發(fā)后，劉雪蓮得知原委，悲痛欲絕，痛悔害了恩人牛海軍。其實，牛海軍和劉雪蓮原本可以成就一段美好姻緣，可惜牛海軍先是被“恩人”的光環(huán)所累，又被殘酷現(xiàn)實羈絆，屢次錯過表白愛的機會，并在劉雪蓮一段不該執(zhí)著的追愛之旅上做了“幫兇”，最終釀成了悲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