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澳門新賭王的105分鐘

在與有著澳門“新賭王”之稱的呂氏家族“前鋒”呂耀東先生接觸的105分鐘里，我們聊了公司管理學、商場戰(zhàn)爭學、家庭教育學、城市發(fā)展學、政治經(jīng)濟學。按照那一天銀娛股價的漲幅計算，在交易時段的平均每105分鐘里，呂氏家族（占股65%）獲利達港幣240萬5101塊5毛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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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娛樂集團的副總裁呂耀東先生遲到了。

我們在銀河度假村33層的會議室等他。從窗口望出去，斜對面便是中國人民解放軍駐澳門部隊——高舉“聽黨指揮，能打勝仗，作風優(yōu)良”的標語。

“我們這是最安全的地方?！便y河娛樂的公關經(jīng)理馮佩樂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銀河臨街便是正在修建的輕軌，從機場開過來，有一站駐停這里。街對面是氹仔的舊城區(qū)，吃豬扒包最正點的地方。這邊是賭城——浩蕩的“銀河”，隔一條街是夢幻的新濠天地（英文名city"of"dream），背后是洋氣的威尼斯人。如果穿越到銀河度假村的另一面，從200米寬的水面延伸北望，便是珠海轄區(qū)內(nèi)焦急等待開發(fā)的橫琴二島。

銀娛的總裁是呂耀東的父親呂志和先生。今年年初，根據(jù)彭博估算，占有銀娛65%股權的呂志和身價總計超過296億美元，超越了他的幾乎同齡的高爾夫球友李嘉誠，躍居華人首富。但同一日，彭博更正呂志和持有銀娛股權為51%，身價修正為237億。首富仍為李超人，呂為第二，但這無礙呂氏家族從此被譽為“澳門新賭王”。呂42%的財富來自家族在12年前摘下賭牌后的成果。

香港媒體稱呂氏家族在澳門是“神仙一樣”的存在。旗下的賭場及度假村雇員達1.6萬人，創(chuàng)造就業(yè)機會，造福著本土居民。目前，澳門整體的失業(yè)率低于2%，這在經(jīng)濟學上，幾乎等同于實現(xiàn)了家家有飯吃，人人有事做。

我在報章和網(wǎng)絡上讀到過呂耀東。這位出生于1955年的香港第一代“富二代”，在美國接受高等教育，更喜歡旁人稱呼他Francis。他的專業(yè)是土木工程學，70年代獲結(jié)構工程學理學碩士學位，“想著回來幫爸爸蓋房子?！彼换馗郾惚桓赣H安排在最基層的礦場，和工友們打成一片。他自那時起養(yǎng)成早七點起床、晚七點下班、一周工作七天的習慣，故得外號“三條七”。

他看上去風度翩翩，是西洋范兒的儒商。他的手下人說，他不高興的時候便不說話，沉默的壓迫感更令人緊張。

他是細節(jié)控，考慮周全。根據(jù)《商界》報道，他在自家會所吃吞拿魚三明治，發(fā)現(xiàn)魚料有欠，立即提醒廚房。在離開會所5分鐘后，收到公司餐飲部的郵件，稱“已經(jīng)改進”。路過電影院，發(fā)現(xiàn)動畫片《怪獸大學》海報與某部香港情色片海報并列，立刻讓工作人員調(diào)整。

呂先生的出現(xiàn)比預定晚了50分鐘。他以道歉開場，“可能是因為賽車，比較堵。但這不是理由，還是我們遲了，耽誤你們的時間，不好意思?！?/p>

訪問在11月14日（周五），周末便要進行格蘭披治大獎賽。馮小姐早上從香港乘渡船上班，從碼頭到公司，往常15分鐘的路途，走了45分鐘。她兩地辦公，香港辦事處在立法會舊址，位于中環(huán)，這段時間也只能步行進出。

澳門與香港的忙碌不大一樣。澳門迎來送往，人潮進進出出，珠寶、美食、汽車、殯儀、性文化都在這里展覽，滾石樂隊、蕾哈娜、賈斯汀·比伯、哈林花式籃球隊、泰格·伍茲以及大衛(wèi)·貝克漢姆都在這里登上舞臺。這里斗雞賽狗跑馬，賽車震耳的馬達從日常街道呼嘯而過，電視機里講著粵語的嘉賓津津有味地點評。這里的大部分活動很難令外來人有貼合感，但它力求滿足你所有需求的努力又讓人不忍忽視。

2001年底，澳門特別行政區(qū)政府啟動賭牌重新分配，打破40年來何鴻燊一家經(jīng)營博彩的壟斷局面。賭牌一變?nèi)?、三變六的歷史性演進中，這片土地的干勁被極大地激發(fā)。大陸游客自由行逐步放開，為這股干勁帶來了充足的消化對象。

殖民的歷史，為澳門遺留下單一的經(jīng)濟模式、經(jīng)過妥協(xié)但并不成熟的政體、多元的文化和欲望的名聲。合法博彩作為龍頭，帶動龍身產(chǎn)業(yè)——旅游、會展、休閑娛樂、購物——一起騰空，讓澳門的人均GDP躍升至世界第四，在博彩專門領域，也已超過曾經(jīng)驕傲傳奇的拉斯維加斯、大西洋城和蒙地卡羅，坐上世界賭城頭把交椅。連從國外寄信回家，澳門人也終于可以把地址末端的via"Hong"Kong給省略掉了。

和國際地位一同提升的，是房價。尺價由當初的300澳門元到今天的1.5萬元。

澳門當?shù)厝藲饩W(wǎng)站cyberCTM.com上有這樣一則小測試：我對澳門回歸15周年的小感想。截至12月9日，距離澳門回歸紀念日還有11天時，認為“各方面都劃時代轉(zhuǎn)變”的占17.95%，“社會繁榮穩(wěn)定”占7.69%，“懷念以前的小澳門”占30.77%，而多數(shù)人（43.59%）都把票投給“搵錢容易，買樓難”這個選項。

“對面山坡上的民宅已經(jīng)要1000萬一單元，那里可以看到金光大道，很美的。”馮小姐指著那些遠眺賭城的居民樓說。

“銀河”的地理位置基本可以說清它的處境。既要確保政治正確，又要顧及商業(yè)強敵環(huán)伺。既有拉斯維加斯模式，來自前合作伙伴的對比，也有源于老賭王何鴻燊家族成員何猷龍一支的夾擊?？傊纫c古老共存和相處，又要與未來相互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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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門銀河（Galaxy），就跟它的名字一樣，大。2200間客房，萬名工作人員，五十多間食肆。450臺賭桌，1300臺老虎機。兩棟主樓之間的花園上，4000平方米的全球最大規(guī)模的空中沖浪池，長約150米的白沙灘，由東南亞空運而來的350噸白沙鋪就。

它的外觀高聳而耀眼。金色玻璃鑲嵌在石質(zhì)外墻上，金色寶蓋狀的穹頂冠于主樓，整體樣貌類似緬甸皇宮。

只占度假村面積5%但有著核心地位的博彩區(qū)域，明燈高懸，仍以金色為主，連免費茶水的容器都是大大的金色葫蘆。中庭的位置擺著“全澳首展，全球最大”的100公斤金幣，52cm的直徑及3cm的厚度，99.999%的純凈度。還有百家王中王獎金（4100萬），锃新地塔疊起來，在中場及博彩區(qū)域以外的購物大道上都有擺放。這些最直白的財富象征，封裝在透明的容器內(nèi)，直達人的感官。簡體字、銀聯(lián)標，荷官的普通話也說得順暢，對于大陸游客來說，賭場的感覺不太像跨越了一種文化或者體制。如果趕巧再圍觀一場中國方言的爭吵，就更具親切感了。

貴賓廳設置在賭場的高層，直通那里的電梯甚至安裝了歐洲宮廷范兒的座椅，盡管電梯抵達只需十幾秒鐘。

銀河酒店房間的插座是中國大陸制式的，而且各角落都有免費WiFi，這在很多港澳酒店都屬少見，更不要說銀河的穿梭巴士上無線網(wǎng)絡信號好到即使在臨近的道路兩旁都可以輕松連接。

陸客已經(jīng)是影響澳門這座小城的最顯著因素。走在夜晚燈火輝煌車水馬龍的友誼大道上，我被一對有著中原口音的男女攔下來，他們看起來很親切，一開口是：朋友，我們跟老鄉(xiāng)走散了，能否給點錢吃飯？

相隔幾條街，走上葡國的碎石徑，通向建筑風格截然不同的澳門半島老城。鋪路的石塊是當年葡國來的船壓艙用的。他們卸下石塊，滿載東方的貨物后離開。在保存良好的騎樓街市里，分布著大中華美食的代表們：東北水餃、蘭州拉面、重慶烤魚、東來順、剁椒魚頭、瓦罐湯、刀削面。電訊店門口的廣告牌上書寫：“iphone"6現(xiàn)貨，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歡迎刷銀聯(lián)卡”。

澳門銀河酒店的水晶大堂中心是鉆石噴泉，每隔半小時，便會有音樂響起，池中巨大的“鉆石”在水瀑中緩緩升起，藍紫色的炫目燈光環(huán)繞，四周堂壁配合之燈飾如孔雀開屏。這是免費演出，提供給不住在銀河酒店而只把這里作為觀光一站的游客——據(jù)酒店工作人員介紹，日均客流達3萬。

所有的博彩度假酒店的大堂都會有這樣標志性的景觀，展現(xiàn)主人不同的氣質(zhì)和對客戶群體的判斷。比如美高梅的中庭懸下波浪式吊飾，墜著魚頭，像個巨大的水族館，正中是一擎天柱似的大魚缸，四周墻體修建成城堡樣式;進入永利酒店，隔著玻璃能見到室外的水流溝渠、唐三彩駱駝塑像，夾案的樹木一直通向盡頭的帷幔座椅。

我們在不同的門庭間切換，呂耀東很注重lady"first的禮儀。置身于自己的作品中，他對我說：“你就是我們追求的（目標客戶群體）中產(chǎn)（階層成員），你回去愿意再回來，我們就成功了?！?/p>

目前呈現(xiàn)出來的，還只是銀河的一期工程，隨著二三四期工程在未來幾年開建和完工，它將成為氹仔最富野心的建筑群。這得益于作為房地產(chǎn)商和酒店業(yè)大亨的呂氏家族的早期經(jīng)營，經(jīng)驗使他們老早就拿下氹仔地區(qū)最大的一塊地皮。

12年前，在22家強勁的競標者中，呂家聯(lián)合美國賭業(yè)翹楚金沙的艾德森拿下三張賭牌中的一張，靠的是他們88億元的巨額投資和興建氹仔這塊當時還很荒涼的土地的宏偉藍圖：房中建城。

呂家財富裂變式的飛躍是在“闖入”后實現(xiàn)的。如果人生可以倒帶，所有的決策都可以看上去理所當然。當然，在順序播放的世界變遷中，呂家的故事更像是勤力的人們對社會巨流的戰(zhàn)斗與因應。

對于投資賭業(yè)，呂志和曾謙虛地稱之為“無心插柳柳成蔭”，“我的二兒子（呂耀南）對酒店很有興趣，在美國擁有十多二十間酒店，他亦很希望有機會能在澳門建新酒店，只是因為這緣故。之后做下去，與朋友談如何發(fā)展、計劃，這樣便做出來了?！?/p>

眼前的呂家大公子繼承了父親的和善與不事張揚?！埃ㄟM軍博彩業(yè)）應該是我弟弟的想法吧，因為當時他已經(jīng)有關系跟美國一些企業(yè)初步接觸，后來我們覺得應該是不錯的，澳門能夠從以前的模式改到現(xiàn)在拉斯維加斯這樣的一個非純博彩的模式，應該里邊的空間是有的?！?/p>

“我們想在氹仔做的，加入亞洲人的習慣和要求，就像沖浪設施、小教堂等，我們稱之為‘non-gaming’，即不是純粹的博彩，諸如此類的東西，希望令澳門不要完全只有博彩生意?！眳沃竞驮谡劦阶约旱淖谥紩r說：“第一，務實，盡量控制自己的投資，不是傾盡全力，而是回報要比投資的高，變相令成本降低。第二，管理方面，對員工要有親切感，始終是中國人，較能保有務實的亞洲傳統(tǒng)?！?/p>

正是在“亞洲性”上，呂氏和艾德森發(fā)生了根本性沖突。

“跟這個美資合作，問題就是他們提出一些要求，我們覺得不能接受……主要是我們對整個市場的計劃有不一樣的發(fā)展想法。Partner（伙伴）里最重要是兩個人想法一致，尤其是股東想法不一致，整個企業(yè)根本動不起來的。”呂耀東說。

有媒體將這種分歧比喻為“獨特的中餐館”與“全球連鎖的麥當勞”之間理念與愿景的對立。艾德森想復制拉斯維加斯的成功經(jīng)驗，連酒店房間都要是寬大的套房，而呂氏則認為，在主要客源是亞洲人的情況下，節(jié)省空間的做法更經(jīng)濟實在。還有餐飲方面，歐美人喜歡酒吧，但呂氏對自己客人的判斷是，他們可能對這個沒什么興趣，而更喜歡吃，不如多開食肆。

“當時我們決定自己來做的時候，為什么沒有抄其他人？最重要當時我們想的是，要發(fā)揮自己本身的優(yōu)勢。我們是一個華資，要還是copy美國人，那你永遠就是人家的copier，永遠是NO.2，所以人家是看不起你的，沒有自己的品牌和概念，是不會成功的?！眳我珫|說，“不能夠停在一些當時的小的酒店、小的房子。要么不做，要做一定要做大型的，在規(guī)模方面、品質(zhì)方面一定要能夠跟他們同樣水平甚至超越他們才能夠爭得過他們?！?/p>

失去博彩經(jīng)驗老到的合作者，呂耀東坦言“不擔心是騙人啦”，但始終相信“只要看準了這個市場里自己一步一步發(fā)展的方向，我覺得我們還是有競爭能力的”?！爱敃r也沒有想過會有今天這么成功，就是一步一步摸著石頭走過來的?！?/p>

呂耀東還在摸石頭之時，西洋大盜與地頭蛇已經(jīng)開戰(zhàn)。

猶太人艾德森用一年時間，投資2.7億美金，建起金沙酒店澳門新口岸分店。他行動靈巧，借此嘲諷對手、同樣來自美國的斯蒂芬·永利：“永利在這里是雷聲大雨點小，他晚了兩年半?！庇览麆t語帶不屑，稱金沙是“沃爾瑪式”的買賣。金沙740張賭桌的大眾廳搶下中場業(yè)務50%的市場份額。艾德森宣布：“競爭無可避免，淘汰無可厚非?！弊刂骱硒櫉鰬獞?zhàn)：“在澳門最有經(jīng)驗的人是我，四十多年從未想過淘汰兩字，誰有本事淘汰誰?。俊辈⒁猿赓Y44億澳門元的新葡京酒店還擊。艾德森高回傭搶奪貴賓廳客源，何鴻燊語出抱怨，前者甩出一句“如果嫌廚房太熱，就別燒菜”?！爸袊说膹N房是全世界最熱的，但我們煮菜最好味，所以我會繼續(xù)炒菜，而且還進一步送叉燒飯?！痹捖?，葡京賭場開始為賭客免費提供叉燒飯。

呂氏的星際酒店于2003年末在友誼大馬路動工，造價30億港幣。那里是傳統(tǒng)博企短兵相接的戰(zhàn)場。在等待酒店完工的日子里，呂耀東敲開其他酒店的門，尋求通過收益分成的方式，與沒有賭牌的商家合作。參與到賭場經(jīng)營的第一天，巨額籌碼和現(xiàn)金堆積在賬房，縱是數(shù)學成績向來優(yōu)異的呂家大公子，一下子也不知如何填平紙上兵法與實際戰(zhàn)斗之間的溝壑。他想起父親的經(jīng)驗，便從美國找來博彩業(yè)的專業(yè)人士加盟銀河。

當被問及涉獵自己完全沒有經(jīng)驗的領域，違反“不熟不做”的老話，信心從何而來時，呂志和說：“你見我涉獵那么多行業(yè)也可以知道，根本不是靠自己一個人，一定要找專才幫忙。澳門的話，每個范疇均有專才幫忙——財務、娛樂博彩、機械、未來發(fā)展、裝潢、marketing（市場營銷），要將他們的技能融入業(yè)務?！?/p>

在服務于他人的富麗堂皇中，呂耀東說，自己平時的休閑便是牽一只狗，或者“逃”到臺灣日本或泰國，去個三四天，只要離開香港澳門，“就睡得好些”。平日里，他的工作時間被兩個碼頭平均分割，兩邊奔波，“壓力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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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之主呂志和先生的業(yè)余愛好比兒子要豐富一些。他是培植羅漢松及飼養(yǎng)錦鯉的專家。根據(jù)過往的材料記載，他家里有一株四百歲的羅漢松，養(yǎng)了數(shù)十尾錦鯉。關于錦鯉，還有一個小故事。他介紹一對日本魚商夫婦打開在香港的錦鯉市場，令后者收入頗豐，心存感激，常寄機票邀呂氏兩夫妻赴日游玩。呂氏，常有這樣的成人之美。

在銀娛旗下大倉酒店門口，也栽著株羅漢松，“上了很重的保險?！瘪T小姐說。

大家談論起呂老先生，尊稱“博士”，說他身體好又熱愛工作，現(xiàn)在還經(jīng)常跑工地。呂耀東說，“我爸現(xiàn)在去工地沒有太多了，現(xiàn)在反而是我（去得多），我爸今年都85歲了，不應該要求他常常到工地去。”

呂志和每天作息規(guī)律，堅持工作8小時，早餐時間亦會與公司管理層人員邊吃邊聊，了解下屬想法。也會堅持鍛煉，打一小時高爾夫再回公司。他并不覺得自己需要退休，“我不是一個野心大的人，只是喜歡工作?！薄拔疫@年紀退休能做什么？賞魚最多也就賞一會，難道還能跟它游泳？”

“當年我父親還是好關心我們的工作的。我們倆長時間溝通，特別是大的事情，他那么多智慧，所以跟他談，有好多啟發(fā)?！眳我珫|說。

呂志和少年時代就顯露出經(jīng)商的天分，從食品零售起家，做過汽修、石礦、酒店、房地產(chǎn)等諸多門類，以投資穩(wěn)健，踏實做實業(yè)著稱。

上世紀60年代，他投資安達臣道石礦場1.6億，得以說服銀行同意其分期付款的理由在于“自己做生意手法較穩(wěn)健，當時除建筑材料外，也有其他生意幫補”。

“即使我給大浪沖走，也有一條大纜抓著，可以站起身等待第二回合再來?！眳沃竞驼f。

他向來謹言慎行。媒體描述他平時出入之場合，除了自家的酒店和公司之外，極少現(xiàn)身香港上流社會盛行的舞會或豪華酒店。連一度沖上富豪排行榜頂尖位置時依然戴著他那頂短檐鴨舌帽，“我還不是跟你們一樣，食魚蛋粉、喝鴛鴦（奶茶）?！薄爸x謝大家抬舉。不過我覺得做人還是要平常心，不要看財富后面多3個零還是4個零?！?/p>

他也從不介入任何口水爭端，頂多在別人批評其“保守”時反駁：“別人說我作風‘保守’，因為我只會實實在在地干事業(yè)，但如果是‘保守’，卻又為什么做那么多不同類型的生意？”“我做生意的作風，或許可以說是在‘不冒進’和‘不保守’間找出一個平衡點?！?/p>

呂志和的生意經(jīng)，強調(diào)誠信共贏，不能讓伙伴吃虧，也毋需把對手趕盡殺絕。

關于合作伙伴，他講述過這樣一個故事。早年他與一間公司合作買樓。待到出售時，伙伴認為應該開價1500/英尺;呂認為應可賣更高的價錢。伙伴說：“那么你以1500元一英尺買下我的部分我便滿意了?！眳握f：“我對價錢很有信心，但不想低價向你購入，因為不想討你便宜，不如就試試一起以1700一英尺推向市場，先看市場反應吧?！钡诙彀顺蓡挝灰猿^1700一英尺售出，第三天便全部賣光了，伙伴當然為多賺了錢而高興，兩人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當時我想，我不為了多賺少賺幾百萬變得窮了或富有起來，但若做了一些人家非議的事，就會留下一個不良的印記?！眳握f，即便面對勁敵，也應求共存。

“人總有假想敵，但在商場上這想法是錯的?！灰矒寗e人的東西，要大家都有地位，都能生存?！?/p>

共存對于現(xiàn)今澳門的賭業(yè)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課題。雖然學界業(yè)界對于供應是否飽和的問題展開過討論，尤其在世界或中國大陸經(jīng)濟運勢發(fā)生起伏之時。但十多年來澳門賭業(yè)收入的非常規(guī)性增長頻傳喜訊，對供應量的商討被淹沒到發(fā)聲無力。但博彩巨頭們依然在算盤上撥弄著經(jīng)綸——澳門目前仍然存在游客滯留時間過短的問題，若6家協(xié)同互補，提供差異化的休閑娛樂服務，給游客更多選擇，就會增加他們在澳門消費的整體時間。這對于每一個賭牌成員來說，都很重要。

2009年12月，作為回歸10周年的禮物，中央政府贈送的大熊貓“開開”、“心心”乘坐包機抵達澳門，由特區(qū)警察護送到路環(huán)石排灣郊野公園的大熊貓館。大熊貓館是由銀河認捐的。世界大熊貓基金會行政委員會主席何偉添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訪時說，除了回報社會，銀河也有自身利益的考量，“有熊貓館，客流量和停留時間將大大提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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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澳門即將迎來回歸15周年慶典的6月22日，雌性熊貓“心心”因腎衰竭死亡。當日深夜，澳門特區(qū)民政總署召開緊急記者會。特首崔世安表達傷感，并向中央報告，希望中央再送一只。在其11月發(fā)布的《2014年財政年度政府工作總結(jié)》中提到：“民政總署一如既往嚴格執(zhí)行各項工作，并保持與國內(nèi)外專家學者的緊密聯(lián)系，讓‘開開’繼續(xù)在澳門健康成長?！?/p>

根據(jù)新華網(wǎng)報道，兩只黑白萌物是特區(qū)政府進行公民教育的“生動教材”。

在柯邦迪前地，民政總署設立了“公民教育資訊廊”，其中的主題是“我愛大熊貓”。在勞動街上的中葡職業(yè)技術學校，“慶祝澳門回歸祖國15周年學界藝術作品展”匯聚了全澳門中學生的繪畫與攝影作品，兩幅獲優(yōu)異獎（最高獎）的繪畫作品都以大熊貓為主題。其中一幅里，一大一小兩只熊貓居于畫面正中，背景是蓮花以及西式建筑。

“隱喻了澳門中西文化交匯的歷史特點，也清晰地表達了借由熊貓這一符號傳遞的認同之情。”新華網(wǎng)說，“作為公民教育的‘參與者’和‘獨門秘器’，‘開開’‘心心’無疑也做出了自己獨特的貢獻?！?/p>

對于公民教育、國情教育，呂家向來很關心。他們連續(xù)第六年冠名贊助“銀娛澳門杯——青少年國情知識競賽”。呂耀東還專門向我們提到：“未來我們銀河（會）成立一個13億的基金，希望能夠把這一批基金拿出來培育我們澳門的年輕人和我們國內(nèi)的年輕人愛國愛家，搞好德育方面的事情。我覺得特別現(xiàn)在香港的年輕人出現(xiàn)（‘占中’），我希望澳門不要出現(xiàn)同樣的情況?！?/p>

呂家的民族情結(jié)和政治判斷由來已久。當年呂志和送兒子去美國讀書時囑咐：“我送你去美國念書，希望你能學到更好的東西。但你是中國人，有一天國家需要你了，香港需要你了，你應該回來?！碑斎?，70年代的香港房地產(chǎn)業(yè)如火如荼，又與呂家家業(yè)對口。在拿到碩士文憑當天，呂耀東即飛回香港：“當年我爸的事業(yè)剛開始，企業(yè)里邊規(guī)模比較小，人才也比較少，所以作為我們比較傳統(tǒng)的中國人家庭，還是愿意趕快回去幫助家庭，把家族企業(yè)做得更好一些。”“當時美國經(jīng)濟比中國好太多，留在美國能賺更多的錢，過更好的生活。但在當時，誰能想到21世紀是屬于中國的，現(xiàn)在誰都知道中國最厲害了。回頭去想父親的話，實在太對了?！?/p>

呂志和打拼商場多年，眼光獨到，預判準確是其一大特質(zhì)。香港財經(jīng)作家何文翔在1991年出版的《香港富豪列傳》中評價他：“呂志和的發(fā)達，也和多位超級富豪一樣，是時勢造英雄，和韓戰(zhàn)有密切的關系，他的發(fā)跡，充滿了傳奇性，除涉及個人膽識外，也涉及銳利的投資眼光及加上一點運氣?！边@本在香港澳門回歸之前寫就的評傳，羅列了33位商人財富騰飛的過程，并點明他們共同面臨的歷史岔路口：“目前，這些富豪雖然很多都購有政治保險，在外國分散投資，但大部分投資仍集中在本港，目前香港面臨的是回歸問題，人們關心的，是一國兩制是否行得通、共產(chǎn)黨說過的話是否算數(shù)，超級富豪這次的注碼是否押中，則要到一九九七以后方能揭曉?！?/p>

2008年6月，在香港中文大學做交流時，有位同學曾問呂志和博士，您分享了很多成功的例子，可不可以分享一些失敗的，讓我們參考一下。呂有些意外：“失??？好像那個沒有真的失敗過?！本o接著，他說：“挫折一定有，但我認為人生最重要是看準環(huán)境。當你認為可以做的話，即使失敗了，也只是挫折，不會全軍覆沒?！?/p>

1985年，作為深圳外資企業(yè)的0001，呂氏家族進軍內(nèi)地。呂耀東說其時香港市場發(fā)展已成熟，需要另尋增長點，他們考慮了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等，最后還是挑了內(nèi)地作為重點發(fā)展。“主要就是看中這個市場比較大，還有就是我們比較相信作為一個中國人我們回祖國發(fā)展也是對祖國的一個貢獻，總覺得都是一家人?！?/p>

呂志和在廣東出生，30年代因為日本侵略而舉家逃到香港，“他對廣東、對江門、對新會都是有感情的。”呂耀東理解父親的決定，既有商業(yè)判斷，又有民族情結(jié)，“我們好明白作為一個外資，跟我們作為一個港資的身份（是）不一樣的感覺。我們現(xiàn)在到澳門去，回到內(nèi)地區(qū)投資，總覺得我本身就是中國人，同時我們總覺得什么事都好商量一些。”

與此同時，他們也很清楚風險所在：“不了解到時候的市場有多大，法律的程序又不是太明朗，銷售情況又不知道。”

對土生土長的香港人呂耀東來說，“中國”曾是一團模糊的存在。學校教育里沒有這一課，用當時一句平常話講，就是“地圖上，香港羅湖以北是一片空白”。五六十年代，呂耀東在羅湖看到幾千難民試圖沖破界網(wǎng)。那是恐懼感籠罩的時代：“真的有一天中國解放了香港怎么辦？”70年代赴美讀書，接觸到內(nèi)地人、臺灣人，發(fā)現(xiàn)最不懂中國歷史、國情和語言的，就是自己所屬的港人群體?；馗酆?，呂耀東找出史書開始學習。

1995年，呂耀東到你儂我儂的上海辦公，與當?shù)厝耸繜o法用流利的普通話交流，最后只得寫下來。

2004年4月，呂志和與復旦大學EMBA學生交流，有位香港學生提問：我們香港人如果在這邊發(fā)展的話，應該要抱著什么樣的心態(tài)？

呂志和回答：“這個問題是很簡單的。你是香港人，你來到上海你懂不懂普通話，你懂不懂上海話，你懂不懂真正的上海話，一定不懂了。我們廣東人講，入鄉(xiāng)隨俗，這個你要花時間的?！?/p>

呂耀東可謂是父親意志的堅定秉承者?！霸诩依镂沂且粋€前鋒。”他下南洋、闖內(nèi)地、探美國、拼澳門，“我們家開放有無的這個角色，所以那么多年來，我是走得最前的一個?！彼趶V州參與第一個舊城改造項目，一個開工證要蓋50個章，耗時半年，與香港的行事方式——一紙申請，3個月動工——大相徑庭。跟拆遷區(qū)的住戶談判，逐門逐戶商量，簽了協(xié)議之后有人又反悔。在香港，一切交給司法?？稍趦?nèi)地，“必須做出一些妥協(xié)”。

他極注重與人的溝通，甚至會專門為自己普通話講得不夠地道而跟我們道歉。

“做生意里面，最后是人與人交流的結(jié)果?！眳我珫|說，“當然法制最重要，在法制不是最健全的情況下，人與人之間的互相信任感就好重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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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澳門回歸紀念日，澳門人已經(jīng)開始議論：習近平將蒞濠江，會帶來什么“禮物”？

2009年1月，正值金融危機的當口，時任國家副主席習近平訪問澳門特區(qū)，寄語：“有困難，有辦法，有希望。”

今年11月12日，中央給香港送了份大禮，宣布自17日起，每日人民幣兌現(xiàn)上限取消。澳門人投去羨慕的目光，也私下猜測：橫琴口岸24小時通關板上釘釘了吧？會不會送澳門水域？

11月20日，距離紀念日整整一個月時，消息傳來，自2014年12月18日零時起，橫琴口岸24小時通關。一件禮物已經(jīng)降臨。

進入12月中旬，“澳門各界熱烈期盼習近平赴澳”的節(jié)日氣氛愈來越濃。

對于地理上近在咫尺、制度上似乎遠在天涯的橫琴，濠江大佬們多有惦記。這方土地面積是澳門3倍、人口只有六千多的島嶼，東距澳門機場3公里，東北距香港41海里，河面最近處距澳門200米。從金光大道到橫琴，只有一條蓮花大橋的距離。2006年，艾德森曾宣布將投資100到150億美元在橫琴興建會展度假項目，意圖將橫琴打造成中國的里維埃拉（Riviera，位于南歐地中海沿岸），甚至打算通過一定路徑將此度假項目與對岸的威尼斯人賭場連接起來。但此后便沒有過審的確切消息傳來。

倒是在2009年，一直被理論界爭論可行性的澳門大學橫琴校區(qū)得到了國務院的批準。澳大在氹仔占地只有約0.054平方公里，在橫琴，他們得到了1.1平方公里土地40年的使用權。這所在香蕉地上建起的新校區(qū)實行隔離式管理，生動詮釋了橫琴“一島兩制”。

今年3月，呂耀東宣布，已與橫琴新區(qū)達成框架協(xié)議，投資100億元人民幣發(fā)展世界級度假勝地。銀娛與橫琴的合作項目位于橫琴西南面一方2.7平方公里的土地，沿海有長達2.5公里的海岸線，力爭在2017年珠港澳大橋通車前落成。呂志和對此的規(guī)劃是：“不會比迪拜的標志性建筑差?！?/p>

拜銀河所賜，橫琴的房價已經(jīng)開始上漲。

澳門回歸15年，經(jīng)歷世界與內(nèi)地政經(jīng)局勢的起落帶來的悲歡，時而機器轟鳴，建設火熱，時而靜止觀望，焦慮彷徨。博彩業(yè)獨大，是他們優(yōu)越生活的基礎，但也是隱憂。小島經(jīng)濟一直在探索多元化，但始終沒有尋到明朗的出路。

在33層樓高的會議室里，呂耀東對銀河娛樂未來帝國的擴張滿懷期待。

“特別在非博彩方面，特別在橫琴方面，特別在（珠港澳）大橋方面，要是能夠把這幾點都作為我們未來澳門的動力，我覺得我們長期來說對澳門前景還是很看好的?！?/p>

呂家第三代的長子已經(jīng)28歲，正在面臨職業(yè)道路最重大的選擇。呂耀東說，是否回家族企業(yè)工作，尊重孩子自己的選擇。

“現(xiàn)在擁有權和管理權可以分開，所以沒所謂?！彼f。

但在兒子去哪里念MBA的問題上，他幫著拿了主意：“他在美國念書，在澳門做事，現(xiàn)在回去念商科MBA，最后我們的方向定下來還是在國內(nèi)念。因為我們覺得認識內(nèi)地經(jīng)濟對未來企業(yè)發(fā)展很重要，我們總覺得未來香港和內(nèi)地的經(jīng)濟交往會比現(xiàn)在更密切。”

——對話呂耀東

轉(zhuǎn)型在Next"Generation

人物周刊：在我看來，“銀河”這個名字不僅明亮而且是特別有野心，包括你們的建筑方式也是這種感覺。你在從商方面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嗎？

呂耀東：我應該說是一個有理想的人吧，野心和理想不同，我總希望有動力精益求精，把我們現(xiàn)在的事情做得更好，我希望我們是良性的競爭，我希望向正能量的方向去做。我常說，we"have"to"do"it"right"way，就是我們要成功，不過我們要用正確的方法去成功，不能夠為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我們企業(yè)的責任，比如說我們對員工的責任，我們對社會的責任，我們對股東的責任，這個要求都是有的。所以我覺得不是一個野心，‘我要把這個市場全吞下來’，我們希望里邊能夠有教育的感覺，每一天有進步，同時還是用一個比較正確的方式去做的更好一些。

人物周刊：比如在員工的問題上，怎么做到負責任，“有教育的感覺”？

呂耀東：Communication（溝通）吧，就是交流多一些。我們現(xiàn)在員工一萬多人，我覺得他們要問自己，是不是他做的東西都能夠support（支持）這個“傲視世界，情系亞洲”（公司的slogan）這個大方向，這樣他們做事就不會錯得太厲害。

錯一定有的，怎么會沒錯，我現(xiàn)在每天都犯錯。不過我總覺得，要是我們能夠（看到）80/20"rule（原因和結(jié)果、投入和產(chǎn)出、努力和報酬之間本來存在著無法解釋的不平衡，鼓勵特殊表現(xiàn)，而非贊美全面的平均努力），就很好了。目前來說我經(jīng)營的概念是：膽大心細。把每一個事情看得清清楚楚，百分之百沒錯地去做，一定比別人慢，一定沒有機會了?！砸欢ㄒ忻半U的精神，同時心要細，要把這個事情真的看好。每個事情，做得比人家快，同時錯的機會又比人家小，我們覺得我們會成功比人家快一些。

老實說銀河現(xiàn)在今天那么成功，你說我們有沒有犯過錯？當然有了。只要不犯大錯，小錯一定有的。我常說犯錯可以，問題學（懂）了之后不再重復同樣的錯誤（就可以了）。

人物周刊：你介意分享一下遇到的困難或者犯過的錯誤嗎？

呂耀東：分享一下（猶豫）……比如說，我們的土地資源是比較豐富的，我們的做法跟其他人不一樣，我們沒有把土地儲備一次用光，還是一個階段一個階段出來。當時的想法是覺得客人的口味變化得太厲害了。所以一期里邊有一些不足的地方我們希望二期能夠補一下，（以此類推三期四期）這樣下去我們希望銀河的產(chǎn)品里，從現(xiàn)在開始到未來，起碼20年吧，都是做著最尖端的產(chǎn)品。

回到錯誤。錯誤好多啦。比如說，我們，有一些當時沒看到，澳門的購物能夠在3年就有個天翻地覆的變化。我還記得當年，我們決定一期里做不做購物商城（時想到），06年澳門的商場是不行的，所有客人來都是先到香港購物然后才到澳門玩而已，然后就回去了。沒想到過去的兩三年，澳門的購物增長那么好，那么快。據(jù)我所知，今年香港的銷售已經(jīng)是negative"growth（負增長）了，我們澳門的購物消費還在增長。這個是我們當時沒有看好的。還好我們二期里能夠把當年的錯誤補一下，二期里一個比較重點的元素就是購物。

人物周刊：今年6月份開始有數(shù)據(jù)顯示澳門整體的博彩收入5年來首次開始下跌，一直到10月份的數(shù)據(jù)還是下跌的。有評論認為澳門博彩的高速發(fā)展時期已經(jīng)過去了，你怎么看這種下跌，以及造成下跌的原因？

呂耀東：（這些話）不是今天（才）講啊——我總覺得過去幾年爆炸性的增長是不可持續(xù)的。因為在比較初段的期間，爆炸性的增長是可以理解的。（可是重發(fā)賭牌后）已經(jīng)發(fā)展12年了，是不是每一年都能夠這樣增長呢？我覺得這個（幅度）是不可持續(xù)的。長遠來說，我對澳門的旅游休閑還是很有信心的——更多產(chǎn)品推出來，我們還可以恢復正常的（增長率）。每一年都要30%、40%的增長，我覺得不要想得太（貪心）。要是一年里有10個20個百分點的增長，我覺得是足夠我們六個人（6家持有賭牌的公司）去發(fā)展的。特別在非博彩方面，特別在橫琴方面，特別在（珠港澳）大橋方面，要是能夠把這幾點都作為未來澳門的動力，長期來說，我對澳門前景還是很看好的。

人物周刊：數(shù)據(jù)顯示，博彩的收入占到（澳門）總收入的95%，而非博彩的其實只占到5%。你覺得未來這個比例會發(fā)生調(diào)整嗎？

呂耀東：會的。只要我們未來的博企能夠比博彩多花功夫，多做一些更新更好的產(chǎn)品，未來這個ratio（比例）一定會改變。不過是不是一天之內(nèi)能夠改變呢？你不要想得太多。這樣的投資，需要時間，投資額度（也）非同小可，因為做一個比較像樣的非博彩項目出來，沒有幾十個億、沒有幾年時間是賺不過來的，這個我們很有經(jīng)驗。這個方面我們是走對的路，不過你還是（要）有點耐心，才能夠看到ratio慢慢改變。

人物周刊：你預計或者預期這個時間會有多長？

呂耀東：我看next"generation（下一代），未來三四年時間里有更多的非博彩產(chǎn)品出現(xiàn)，所以你問我（時間的話），我看5年之內(nèi)吧，一定看得出博彩和非博彩ratio有一些明顯的改動。

人物周刊：今年兩會時傳出消息，2020年賭牌續(xù)約時間可能要縮短到5年。明年特區(qū)政府會進行續(xù)牌咨詢。賭牌續(xù)期縮短，對于你們業(yè)內(nèi)來說，是否已成定局？

呂耀東：當年的政府好正確地把賭牌年期放在20年，因為經(jīng)過大的投資項目，沒有一個保障期，人家怎么會來投資幾百億啊，講笑話嘛對吧？所以當時特區(qū)政府也明白，沒有一個時間去保障投資者的風險，人家不會來的。

到現(xiàn)在開放（賭權）12年了，我們的投資我們的盈利，相對來說得到一定保障了，所以續(xù)期的時間是不是又是續(xù)20年呢？還是年期可以更短一些呢？這個是個比較好的問題去思考一下。

（從）我個人來說，年期短一些無可厚非?？梢越o予政府更多的主動權，能夠要求我們博企朝著他們要求的大方向更貼近一些，比如說非博彩。這個方面我們覺得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事。前提是20年里我們博企一定是得到比較合理的回報了，未來我們覺得政府多一些主動權，我們貼近他們，我覺得是未嘗不可的事。

人物周刊：作為一個商人，為什么你會站在政府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呂耀東：老實說，我們作為一個企業(yè)不跟政府配合，我們怎么會成功呢？我覺得要成功，政府和企業(yè)的溝通、互相信任、互相的配合好重要的。所以現(xiàn)在你看有幾個比較明顯的動作里，我們一起配合政府。第一個，（發(fā)展）非博彩。我們現(xiàn)在的博企包括銀河在內(nèi)主動地在非博彩里面投資大了好多，我們響應政府的要求，未來我們的產(chǎn)品里不單要高端的酒店，政府不是要每一個項目都要六七八星級這樣下去。高端客人已經(jīng)滿足了，一般的消費者來了去哪消費??？所以明年我們的金都（娛樂城）重新開張，對象就是家庭大眾。第二個，在控煙方面為了員工和客人的健康，（根據(jù)）政府的希望，我們把一部分空間從吸煙（區(qū)）變成非吸煙（區(qū)）。

到今天為止，我們還是跟政府配合（看）到底能不能找（到）一個win-win"situation（雙贏局面）。每個事情我們都希望能夠在合情合理的情況下創(chuàng)造雙贏的局面。

人物周刊：不管是出于休閑的目的還是出于工作考察的目的，你本人會經(jīng)常出入賭場嗎？

呂耀東：我覺得賭場對我來說只是一種工作吧，我個人真的沒有空余的時間去休閑娛樂，我很多時候都是把經(jīng)營（工作）作為一種動力。要是真有空余時間，我反而希望跟家人安靜地過日子吧。我最喜歡的就是星期天到山頂去跑步，就已經(jīng)好開心了。

人物周刊：在一個很典型的中式家庭里，父子關系其實是挺微妙挺復雜的。你怎么形容你跟父親的關系，父親對你的影響是什么？

呂耀東：這個問題也很好。我是在一個傳統(tǒng)華人家庭長大，對于家庭的觀念比較重，對于前輩還是比較尊重，還是比較能夠聽從他們的話，總覺得他們的思維比我們好，這是第一。第二呢，還是很感恩他們能夠把我們（撫養(yǎng)）長大成人。當年真的好不容易的。當時能夠在家庭里，父母對我們的健康啊、教育（非常關心），做人的道理能夠講那么多給我們，我還是好感恩的。

為什么我總覺得我們這一輩人對不起現(xiàn)在的年輕人呢？因為我們太忙了，沒有時間陪伴我們的年輕一代。（在）我們長大的時間里，我爸爸媽媽每天都跟著我們一起吃飯。吃飯是最好談天的時間，當天的新聞、做人的道理、做錯的功課，都是在那個時間拿出來講的，所以那個時候?qū)W了好多好多?，F(xiàn)在我們自己一個禮拜到底有幾天時間陪孩子們講話呢？沒有啊，還好我的太太比較顧家，在這個方面填補了一些空白。很多其他人家庭里，太太跟丈夫都在外邊打工，年輕人都是菲傭帶大，菲傭不會跟你講這樣的話（人生道理）。

我覺得現(xiàn)在80年代（出生的）香港人出現(xiàn)一些問題，沒有愛國情懷，沒有家庭情懷，沒有做人的道理，只是寵壞的孩子，也是我們這一代人沒有做好父母的責任。所以未來我們銀河（會）成立一個13億的基金，希望能夠把這一批基金拿出來培育我們澳門的年輕人和我們國內(nèi)的年輕人愛國愛家，搞好德育方面的事情。特別現(xiàn)在香港的年輕人出現(xiàn)今天（這個局面），我希望澳門不要出現(xiàn)同樣的情況。

人物周刊：你說的是“占中”？

呂耀東：對。老實說，他們（的行為）一是破壞我們法治進程，香港那么多年做得比較成功，可以到每個國家、每個城市投資，人家對我們印象好一點，就是我們比較遵守法律，所以怎么可以對于我們法治進程作出那么大的傷害呢？我還總說，現(xiàn)在年輕人里沒有什么責任（感），追求一些他所謂的理想，再過十年二十年，他們又有家庭的負擔又有社會的負擔，到時候他們會不會做同樣的破壞香港經(jīng)濟的事情呢？他們未來總有一個結(jié)果的，我希望他們明白。

人物周刊：假設你的孩子參加了占中，你會去勸他呢還是允許他去做？

呂耀東：當然不會（允許）啦，我會跟他講道理，還好我的3個孩子里，對這個事情，可能是我們的關系（比較親近），跟他們講得多，他們比較（認同我）。

人物周刊：他們的觀點和你一致是嗎？

呂耀東：嗯，觀點跟我一致。

人物周刊：你希望你的孩子接你的班嗎，還是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呂耀東：怎么說呢？我希望他們能夠接我的班，但這是單方面的愿望，真的要他們自己主動爭取才行。現(xiàn)在這么成功的企業(yè)，對年輕人的壓力還是好大的。我有跟我的孩子們講過，現(xiàn)在的管理概念里，擁有權和管理權是可以分開的，不像以前，老板一定坐下來去管理，一些專業(yè)人士出來管理是非常好的，所以我沒有一定要給他們接班，要是能接班我愿意給他們機會，要是真的不愿意接班，或是能力有限，還是有別的方向發(fā)展，不會一定要接班的。

尊重他們的選擇，因為最重要，還是做人一定要做的開心。

我現(xiàn)在這樣做不是我爸逼我，他沒有逼我做，我還是跟他說，如果我能夠做，我愿意做下去。到現(xiàn)在為止我跟我爸是同樣一個想法，過去十年（我們）都沒想過能夠發(fā)展到今天這樣的規(guī)模、這樣的實力。所以我們現(xiàn)在有一句話常說的，“好感恩的”，我們覺得真真正正天時地利人和，我們把握機會能夠做銀河這個企業(yè)出來，還是非常感恩的。

人物周刊：十八大以后內(nèi)地反腐的措施，對澳門博彩的影響，你覺得到底有多大？

呂耀東：我覺得這個事情多多少少對澳門的博彩業(yè)有一定的影響，這個無可厚非，應該有。不過長遠來說，我們博彩業(yè)不是面對這個市場，我們希望未來這個市場里新冒出來的中產(chǎn)，才是我們的客人群。

中產(chǎn)好厲害的，現(xiàn)在我們看起來五六千萬人（是中產(chǎn)階級），再過十年之后我們估算可能到三四個億，要是三四個億的中產(chǎn)愿意到澳門來玩真的不得了。

我們現(xiàn)在看起來不一定要anti-corruption（反腐?。┻@樣的生意，這個生意里，我覺得到未來一定不是我們主要的目標客戶。

我老是說我們現(xiàn)在搞的是sunshine"gambling，陽光博彩的意思是希望人家過來是消費得起你，不是來博彩的心態(tài)，而是消費的心態(tài)。你過來看戲、吃東西、購物都要給錢的，那么博彩作為一個消費當然都要給錢的，這樣你就不會把財產(chǎn)全輸?shù)袅恕?/p>

人物周刊：現(xiàn)在（博彩的市場占有率上）澳博還是排在第一，銀河排第二，你怎么看待與競爭對手的關系？

呂耀東：老實說，市場占有率不是我們唯一爭取的目標，好多事情都要在同時間思考的。要是"non-profitable"business，我們叫作沒有盈利的市場占有率，我們是不做的。我們是一個商業(yè)機構，為了把市場占有率拿回來（而）惡性競爭太厲害，對自己本身又沒有好處，對整個市場又不好，所以我們覺得市場占有率只是我們其中的元素（之一），我們的盈利率有多少也是比較重要的，還有我們剛才說的"we"have"to"do"it"right"way，你是在博彩方面賺錢了，還是在其他非博彩方面同樣能夠有表現(xiàn)呢？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