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幸彥先生出了車禍,葬禮上,他生前的女友都來了,穿著黑衣,站滿了他家大宅的草地,差不多有一個排。
西野先生是個怎樣的人?他是個極富魅力的男人,高大魁梧(忘了是川端康成還是三島由紀夫的小說里寫的:“他可是個魁梧的人,足足有一米七呢!”,而扮演西野的竹野內(nèi)豐有一米七九),帥氣灑脫,身上有股不羈的味道,對女人溫柔體貼,還懂得說笑話。要貼標簽,那就是“暖男”、“男神”。他去參加烹飪培訓(xùn)班,女老師和他一起分發(fā)材料,所有的女人,不分老少,都在他面前排成一隊,下課后,女人們跟著他魚貫而出,“就像一群母海豹跟著公海豹?!?/p>
一個人被所有人看作是有魅力的,那就意味著這種魅力誰也沒能獨占。西野先生就是這樣,他像賈寶玉一樣,愛上的不是某個女人,而是女人這個性別,帶著憐惜、欣賞、贊美,去愛她們每一個人。這種魅力,配上這種博愛,使他成了一個催眠師。他在旋轉(zhuǎn)門前,回身掠了一下女上司的頭發(fā),她瞬間就被打動了;他帶落寞的女人去洗溫泉,贊美她穿浴衣好看,幫她系腰帶;他認真聽寂寞女人講自己對電影的見識,盡管那些見識不過是陳詞濫調(diào)。只要這樣一些小體貼,她們就集體被他催眠了,當然,真相或許是,她們很愿意被他催眠。
盡管她們都知道他不可能給她們婚姻,不適合充當婚姻搭子。就像他的女友之一夏美對女兒所說的:“戀愛和愛不同?!彼峁┙o她們的,就是戀愛的感覺。他身上似乎貼著一張“戀愛制度”、“戀人職責”,在他和一個女人剛開始交往時就開始發(fā)揮作用,讓雙方始終遵守著這種交往基調(diào),他們既親密又保持距離,既肆無忌憚又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維持著一段戀愛的火候,一種相處時的青翠喜悅,不讓它燒焦,也不讓它感染上居家的尸氣。
因為,戀愛,就是維持愛的最好方式。
他像傳說中的人物,就像唐璜,因其旺盛的生命力和艷史青史留名,成為許多詩人、作家、音樂家的靈感來源,并為后世提供了“唐璜綜合癥”這樣的詞語。一些人認為,唐璜只是個對女性擁有強烈欲望的花花公子,另一些人則認為,他對每個能激發(fā)他欲望的女性都懷有真摯的感情,他,“能見到每個女性真正美麗之處與內(nèi)在的價值”。
他是一個淡淡的唐璜,某些地方卻又濃郁,濃郁到“好像手心沾了深色的油彩,怎么洗也洗不掉”。在川上弘美的小說原著里,西野和夏美的關(guān)系就是淡的,西野每次打來電話,都自稱保險公司職員,夏美的丈夫接過電話,也默默把電話轉(zhuǎn)交給夏美。西野和夏美幽會時,常常要求她帶上女兒,帶著女兒去意味著他們不會做愛,但西野會準備各種精致的禮物給女孩。女孩長大后,她和母親對話:“每次見過西野先生之后,就覺得有一種屬于他的東西老是跟著我,趕都趕不走……一種甜蜜而令人陶醉、苦澀又有點令人懷念的東西?!?/p>
盡管主角是這個又淡又濃的男人,但真正要說的卻是女人的欲望。西野是女人欲望的凝結(jié),是她們的寄托,“甜蜜而令人陶醉、苦澀又有點令人懷念的”,其實是這種欲望。導(dǎo)演井口奈己,曾經(jīng)在她上的一部電影《不要嘲笑我們的性》里,用一樁不倫戀直面了這種欲望,這次用一個男人和他一個排的女友們,來折射這種欲望。
影片最后,西野的葬禮結(jié)束了,穿著黑衣的女人們攜著手,輕聲笑談著離開,有人回頭一瞥,庭院里空無一人,有點寥落,就像《紅樓夢》歡宴散盡的片刻。西野就是她們的大觀園,是她們永遠的愛戀,又淡又濃郁。
《犬貓》
編劇、導(dǎo)演:井口奈己
兩個女孩之間的友誼和微妙的競爭。井口奈己的處女作,2001年亮相,引起矚目,2004年,她又將該片重拍。把一種平凡生活拍得平靜而又暗藏波瀾、節(jié)制又沒有克制的痕跡,這是井口奈己的才華所在。
《不要嘲笑我們的性》
編劇、導(dǎo)演:井口奈己
學美術(shù)的19歲大學生和39歲女老師戀愛的故事,以細膩手法,表現(xiàn)成年人和青少年之間情商愛商的不對等。不詳究對錯正反,只是冷靜呈現(xiàn)人們生活中進退失據(jù)的一面。沒人會獲得特寫,他們都像是適當距離里的被觀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