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紫重生：將脫掉的衣服一件件穿回來

4年前，“人大女生”王嫣蕓（蘇紫紫）為救治重病的外婆和完成學業(yè)，走上人體模特之路，卻在巨壓下退學。一個叫戈偉的畫家勇敢地走向她，幫她實現(xiàn)華麗轉身，成為“知性美女作家”。

2014年，完成首部自傳體小說《熱狗》的王嫣蕓，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是戈偉幫我打開了重生的出路，讓我告別蘇紫紫，做回王嫣蕓！”

一

在認識戈偉前，王嫣蕓的人生色調(diào)是灰色的。

1991年，王嫣蕓出生在湖北宜昌。她3歲時，父母離異后各自組建了新家庭，她跟著外婆生活。2007年，家里發(fā)生巨大變故——外婆因房子強拆而生病住進了醫(yī)院。王嫣蕓一邊做兼職，一邊照顧外婆。2009年，她以優(yōu)異成績考入中國人民大學藝術系，可是外婆又因為醫(yī)療事故而癱瘓了。

外公辭了工作，在外婆的病房里支一張小床，日夜伺候。一家人沒了經(jīng)濟來源，王嫣蕓打算放棄學業(yè)。外婆哭著說：“你不上學，我就去死?！?8歲的王嫣蕓告訴自己：要努力啊，只要努力就能在北京上學、賺錢，養(yǎng)活一家人，還能給外婆治病。

可到了北京后她才發(fā)現(xiàn)，廣闊的世界是這么復雜，而自己卻是那么渺小和無助。于是，她離開北京選擇到上海做人體模特，俗稱“私拍”，每天可以賺取500元報酬，暫時緩解了家里的經(jīng)濟壓力。一個月后，她發(fā)現(xiàn)“私拍”很危險，便回到北京，在一家影樓做婚紗攝影模特。

這時，她認識了楊杰。他是安徽人，在北京開了一家攝影工作室。他對王嫣蕓說：“別再去當模特了，來我的工作室吧。你不是喜歡創(chuàng)作藝術嗎？我這里的器材你都可以用，專心做你喜歡的事情！”這句溫暖的話，卸掉了她的防備。隨后，兩人相戀了。

2010年國慶節(jié)，尚不明白獨立創(chuàng)作為何物的王嫣蕓，在楊杰的工作室里自拍了第一部行為藝術作品《身體的旅行》。隨后，她又舉辦了個人展覽《Who am l》。為了出位，她竟然裸身面對記者采訪，其行為的大膽讓她一夜之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網(wǎng)友紛紛質(zhì)疑，連母親也罵她是“神經(jīng)病”……

這時，愛情也亮起了紅燈。2011年1月底，王嫣蕓與楊杰一起回家，剛進小區(qū)就有人上前來搭腔：“你是蘇紫紫吧？”楊杰裝作沒聽見，拽著王嫣蕓繼續(xù)往前走，可是對方死纏不休，王嫣蕓只好停下來向他點點頭?；氐郊?，楊杰語氣冷淡，頗為不悅。王嫣蕓明白了：作為圈內(nèi)人的男友，也像其他男人一樣，對女友袒露身體的行為心懷芥蒂。

2011年4月23日，王嫣蕓再次舉辦行為藝術展覽，展出了《潑墨》、《引號》等作品。業(yè)內(nèi)專家對此反響頗佳，可許多網(wǎng)友仍然不認可。正當她陷入口水大戰(zhàn)時，外公打來電話，告知外婆去世了。

回到宜昌，她撫摸著外婆冰涼的身體號啕大哭：“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換來的是什么？我的世界從此孤零零了?！蓖馄诺碾x開讓她無法釋懷。與此同時，她與楊杰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

這年7月，無法從悲痛中走出的王嫣蕓，獨自到英國倫敦藝術大學游學一個月。她吃了很多苦，可楊杰卻從來沒有給她發(fā)過只言片語。她騙自己說：“他太忙了，有很多生意要談?！?/p>

9月初，她回國。趁楊杰出差，她將他們的小屋子裝修了一番。她興奮地問楊杰：“你覺得怎樣？”楊杰看都沒看一眼，隨口吐出一句疑問：“哦，咱們啥時成家了？”那一刻她明白了，她以為的愛情，已然逝去。

二

網(wǎng)友的罵聲，外婆的離世，完結的愛情，讓王嫣蕓仿佛置身于無底的深淵。一天夜里，她發(fā)現(xiàn)一條來自網(wǎng)友“冬日陽光”的評論：“我們總是在無端地對人進行謾罵和指責，卻不曾看到她為了救治外婆而傳遞出來的正能量。”這句話像冬日的陽光，化作一股暖流涌上了王嫣蕓的心頭。她感激地回復：“謝謝您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蘇紫紫！”“冬日陽光”的真名叫戈偉，是北京的一個油畫家。

王嫣蕓回到了人民大學，可是大家都用異樣的目光打量她。王嫣蕓無奈，只好退學。

2011年11月22日是王嫣蕓第一部作品發(fā)表一周年的紀念日?；厥走@一年所走的路，她潸然淚下：“起初，我只想賺錢給外婆治病，供自己讀書。如今外婆走了，學業(yè)荒廢了，愛情也沒了，自己還背負著‘裸模這個有爭議的罵名。無論我做多好的作品，永遠要被質(zhì)疑。我到底是王嫣蕓，還是蘇紫紫？”

在疑惑的日子里，她常常去藝術沙龍，尋找解惑的答案。那天，她去參加一個朋友聚會，剛一進門就碰上了一張溫暖的笑臉：“王嫣蕓，你可真像個學生氣的小男生?！苯?jīng)旁人介紹，她才知道眼前這位儒雅的男人就是戈偉。一向率性的她馬上“肆無忌憚”起來：“可我不是學生了，現(xiàn)在是無業(yè)游民?！备陚バΦ溃骸碍h(huán)境讓人產(chǎn)生不適感就離開，這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王嫣蕓覺得戈偉懂她的作品，也懂她的人。他們很快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2012年1月份的一天，戈偉突然給王嫣蕓發(fā)了一條短信：“豆豆（王嫣蕓的乳名），做我的女朋友吧?！?/p>

王嫣蕓知道，戈偉已經(jīng)離異，有個8歲的兒子戈亮。想起父母失敗的婚姻和自己上一段感情受到的傷害，她對戈偉的求愛特別慎重：“我們才見了6次面，太草率了?！备陚ソo她回信：“初次見到你時，你穿著牛仔褲、帆布鞋，傻傻地站在一群長裙華服的女士中間，還蹦蹦跳跳地越過4級臺階。那一刻，我看到的不是文字和鏡頭里的你，而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小丫頭。我喜歡這樣的你?！边@段話深深打動了王嫣蕓，但她依然沒有答應戈偉的求愛，只是同意與他一同參加各類文藝沙龍聚會。

一天凌晨，王嫣蕓正在微博上忙得不亦樂乎，戈偉突然打來電話：“這么晚了，你怎么還在刷微博？快睡覺！”王嫣蕓心底暗自高興對方的關心，嘴上卻不依不饒：“你不也沒睡？”戈偉疲憊地說：“亮亮身體不舒服，我才將他哄睡著?！睆男∪鄙俑笎鄣乃幌伦印懊允А绷耍哼@個愛孩子的父親，一定是個好男人。

2月底，王嫣蕓受邀到戈偉家去吃飯。戈偉指著窗外對王嫣蕓說：“住在這里唯一的好處是，可以看到四季的變化?，F(xiàn)在的北京還是冰雪天，外面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但是我想邀請你一起等春天，看外面一點點變綠?！边@句普普通通的話，再次點燃她心底最浪漫的“邀約”。終于，她敞開心扉，接受了戈偉。endprint

戈偉擔心王嫣蕓與兒子能否和睦相處。沒想到，二人一見面就成了“哥們”。戈偉笑道：“我多了一個女兒?！贝撕螅陚ソ?jīng)常把兒子接來，和他們小住一段時間。

2012年7月，王嫣蕓和戈偉偷偷“潛回”宜昌領證了。從民政局出來，他們直接來到外婆的墳前。王嫣蕓說：“外婆，我給你帶來了孫女婿，你們認識一下，他人不錯哦！”說完，她淚如雨下，戈偉伸出胳膊擁住她。

三

婚后的生活平靜而溫馨。王嫣蕓和戈偉喜歡在家里宅著，把柴米油鹽的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王嫣蕓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人對她的不理解，所以退學、結婚的事，她都沒跟家人說。婚后沒多久，母親便打來電話，沖她大發(fā)雷霆。戈偉千方百計勸解，特地將岳母接到北京，反復解釋王嫣蕓這幾年生活的艱辛。得到母親的諒解后，王嫣蕓的心終于平靜下來。

隨著社會大眾對行為藝術了解的加深，王嫣蕓的境況越來越好轉。有出版社找到她，希望給她出書，她回絕了。她心里藏著一個秘密：外婆去世后她才知道，外婆是因為與人爭吵，情緒激動而引發(fā)腦溢血進了醫(yī)院，并不是她原先以為的被強拆隊打了……當初她頭腦一熱，裸身站在媒體面前用身體表達不滿，讓自己成了社會上某些人的消費品。

戈偉鼓勵她說：“你寫小說吧，用文字剖析自己，與蘇紫紫握手告別。用真誠的文字告訴人們，你叫王嫣蕓，不叫蘇紫紫！”可她從未寫過純文學作品，遣詞造句和寫作章法都不太懂。戈偉買回寫作方面的書，供她學習。

2012年底，有幾家影視公司來找王嫣蕓寫影視劇本，開出了極具誘惑力的稿酬，她動心了。戈偉聞聽后，第一次沖她發(fā)火：“寫什么劇本啊，那是讓你炫耀舊傷。你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寫出療傷的小說來，你要多讀書，以后每天下午1點半到5點半，我去畫室，你就在家碼字?！彼譁厝岬卣f：“豆豆，你要沉淀下來，做回王嫣蕓，而不是繼續(xù)簡單地消費自己?！?/p>

“他像一堵堅實的墻，替我擋風遮雨。每當我偏離航線時，他都會一點點將我拽回來?！敝懒烁陚サ牧伎嘤眯暮?，王嫣蕓信心倍增。整整一年，她閉門不出，伏案寫作，每天寫兩三千字，每寫出一段就給戈偉看。戈偉總是認真閱讀，提意見。王嫣蕓習慣在夜里寫作，戈偉就陪著她；她感到疲憊時，戈偉就端來一杯牛奶，催她趕緊喝。戈偉的鼓勵如甘冽的清泉，滌凈著王嫣蕓內(nèi)心的急躁和喧囂。

因為是自傳體小說，每次寫到外婆時，王嫣蕓都忍不住哭泣。外婆火化后，她偷偷藏了一小把骨灰，帶回了北京，裝在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里。每次想外婆，她都會對著盒子潸然淚下。為了不讓戈偉擔心，她常常會在戈偉回來之前調(diào)整好情緒。有一天，戈偉忽然回家，正好撞見她在號啕大哭。一連好幾天，他都體貼地在家里陪她。

戈偉如絲溫柔，熨帖了王嫣蕓飽受創(chuàng)傷的心。2014年10月，自傳體小說《熱狗》出版。書里有一段她一直想說卻從未說出口的話：“謹以此書獻給陪伴在我身邊的愛人，是他的愛和溫暖給了我足夠的勇氣去告別過去，迎接生命。我還要將此書獻給我自己，我是王嫣蕓，我用自己的方式把脫掉的衣服重新穿上……”

編輯 魏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