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卓韻芝的專欄文學(xué)探討回歸后香港創(chuàng)作新貌

李嘉敏

[摘 要] 目前對于香港回歸后的本土文學(xué)研究尚少，尤其是針對“本土性”這個特征的，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數(shù)有關(guān)香港文學(xué)的研究都以南來作家群為主，并按一定標(biāo)準(zhǔn)來分辨當(dāng)中的文學(xué)性而寫入香港文學(xué)史，然而這便忽略﹑甚至局限了香港文學(xué)廣大的范疇，不利于兩地文學(xué)的發(fā)展。本項目探討香港1997年回歸之后，以卓韻芝為例，探討香港本土專欄文學(xué)文學(xué)發(fā)展與意識形態(tài)﹑身份認同之間的互動關(guān)系。

[關(guān)鍵詞] 香港文學(xué)； 專欄文學(xué)； 新貌

專欄文章是香港報刊的一個特色。香港人的步速很快，講話速度很快，無論做什么事情也要求“快”﹑“準(zhǔn)”﹑“妙”，他們沒有太多的時間靜下心來讀一本書，密密麻麻的文字于香港人眼中就是累贅的象征，但他們又不會浪費文字閱讀的能力，他們也不會選擇內(nèi)容貧乏﹑閱來無趣的文章，也正為此，專欄文章便正中下懷了，也只有“快餐式”的專欄文章會切合港人的心意。

卓韻芝是一位擁有強烈香港本土意識的專欄作家。她就讀中學(xué)時便兼職商電臺的電臺工作，是藝人﹑創(chuàng)作人﹑導(dǎo)演﹑專欄作家，她是香港其中一位高暢銷書量的作家，以其分析性強﹑冷靜反諷文筆見稱，題材極廣，主要涉及社會文化﹑旅游及愛情。自1999年開始，東方日報﹑太陽報﹑星島日報﹑成報副刊﹑《新假期》旅游雜志﹑《新Monday》少女雜志以及《明報周刊》均有刊載其撰寫的專題散文，她的著作有《生活全套》﹑《誰有下次 誰沒有下次？》﹑《孔子的敵人》﹑

《是有點狡猾》﹑《蘋果的中文是什么？》﹑《你的心不是公廁》﹑《活得像戀人》﹑《今日阿婆金句》﹑《承認你的愛》等等。她的見解精辟獨到，或許不被保守的人所接受和認同，卻會使他們震撼，甚至佩服，同時她的論點又深受先鋒派所青睞，讀者很廣，因其切合了香港人的口味，道出了港人的心聲。她的文字雅俗共賞，滲出強烈的時代感。

對于2009年香港發(fā)生的藝人艷照流出的事件，卓韻芝首先有以下的看法：“此事使各主角心靈終生受創(chuàng)，也為香港帶來極度深遠的負面影響，首當(dāng)其沖的，是整個本地娛圈”[1]她先關(guān)心到這件事會影響到哪個整體的存在，并由此引申至該組織內(nèi)的人所要面臨的打擊和受到的牽連，然后，再蔓延下去，香港人又會受到多大程度的影響：“一批無比赤裸的照片，突然被放在報章頭版，這個城市，從未如此赤裸過。它們打擾了我們心靈里一片秘密的花園——許多事情，我們心里是知道的，但眼見，是另一回事；不停被它們浸沒（身邊的同事﹑朋友﹑鄰桌的茶客都在高談闊論），又是另一回事。”[2]在這里，心知肚明﹑眼見為實和高談闊論被劃分為三種不同力度的心靈攻擊，卓韻芝的筆風(fēng)雖然似是“口沒遮爛”﹑嬉皮笑臉，此刻又正經(jīng)地條分縷析，“當(dāng)一切變成了地面新聞，就等如強迫大家公開面對。沒錯，是強迫；強迫聆聽，強迫對質(zhì)?！盵3]這宗新聞爆發(fā)后，大家所關(guān)心的是誰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對于這樣的討論遍布橫街大巷，然卓韻芝不僅對此毫不言論，她的文字里流溢出一種胸有成竹的氣勢，她為事件受牽連的藝人聲援，也為香港社會聲援，她冷嘲道：女孩涉入性事丑聞的話，負面觀感都會朝她們走。性別歧視，世界性的，不單出現(xiàn)在華人社會[4]，作者擁有的是開放的眼光和廣闊的視野。她提出要平衡娛樂圈﹑傳媒心態(tài)以及大眾的心理和道德與科技之間的落差，唯一的方法只有“成熟地面對”[5]。她在一篇文章里提到“名人也是普通人”[6]的道理，她一針見血指出天下間各種肆無忌憚的八卦雜志報導(dǎo)，就是倚仗群眾“不愿意相信名人也是普通人的心理”而變得愈發(fā)猖狂，籠統(tǒng)地說，就是香港人普遍都有“八卦”的都會人精神病癥，日常生活中，追蹤的人會漸漸失去人生的定位，而被追蹤的人會愈來愈精神緊張，事事小心怕被群眾指指點點，可謂是兩敗俱傷。由此她呼吁大家不要對名人過分苛刻，應(yīng)從人道方面設(shè)想，不要樂此不疲地觀察名人的一舉一動而忽略他們的私隱和感受。

卓韻芝的文字是干脆利落的。她獨到的見解都是出自生活上稀松平常的瑣事，是人們在日常生活里所忽略的細節(jié)，例如她說：“我們的工作里，用了八成時間去做一件事：等待?！盵7]她巧妙地與世人調(diào)侃說：

這些意外與等待，痛苦而又不能幸免。在這些光陰里，除了睡覺﹑打機和讀書，我們有一個排解痛苦的方法：廢嗡。

廢嗡，就是垃圾對話﹑trash talk﹑寒喧﹑吹水。隨手找來一個（跟自己一樣在等開工的人），大家風(fēng)花雪月，胡扯一通。如果你用攝錄機拍下我們的工作過程，我猜你會發(fā)現(xiàn)大部分片段也是兩個人/幾個人/一群人圍在一起廢嗡，所謂marking-of，從來都不能反映真實。廢嗡之時，我們可能哈哈大笑，好像在偷懶，試問當(dāng)中每個人，又有誰不想盡快離開現(xiàn)場？身不由己的人聚在一起廢嗡，是文化交流，也是排解無奈感的方法。[8]

她把生活中枯燥的事實用文字活化，不僅松弛了都市人的神經(jīng)，同時又達到了靈活大眾思維的功效，可謂是香港流行文學(xué)里的“神來之筆”。

對于愛情話題與及各種感情矛盾或糾結(jié)，卓韻芝有多角度多層面的思考及見解，在她〈到底我要做什么才能得到亻她的信任〉一文中，她從自己的經(jīng)驗以及朋友的經(jīng)驗拆析這個情人之間不被信任的原因和現(xiàn)象，并為每個假設(shè)及原因提出相對應(yīng)的解決辦法和建議，彷彿與讀者進行著一場心靈對話般，她早已預(yù)想到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論點會得到他人什么樣的疑問或駁回，而她都能循著這些作出層層的推斷，逐步演變，到了“無解”的情況下，方才于結(jié)尾處道出發(fā)人深省的道理︰人與人之間的化學(xué)作用是很玄妙的，兩個人就算深愛對方，要是沒能建立互信關(guān)系，也未必能夠走在一起。[9]相隔兩年之久，她再次勾起這個“信任愛情”的話題，而這一次，她肯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場和意愿：

我選擇信任。

彷彿只有信任，才能獲取自由，才能輕鬆地活著。

就是大笑著，脫去衣服，嘩啦嘩啦地越過沙堆，一頭鑽進海洋。不管有沒有鯊魚。就是這種狀態(tài)。信任不是口號，而是一種自由的狀態(tài)。

我選擇自由。[10]

這段節(jié)錄，頭和尾兩句都由五個字組成，言之鑿鑿，語氣鏗鏘?！白杂伞眱蓚€字尤其彰顯了作家的個性，這也正好呼應(yīng)了現(xiàn)代港人的特質(zhì)。在《愛是永恒（當(dāng)所愛的是你？！？）》的序，她就明晰簡單地說了︰他/她，不想指明是什么性別，因此用上「亻她」。這個序就那么單薄的一句話，卻暗暗透視出香港的男女地位平等意識的濃重。卓韻芝提出︰一幢大廈不能只有一條支柱，否則會變成危樓，要讓自己變得有趣味和有層次，讓自己先喜愛自己。[11] 如何在感情世界里抽身而出，是人們最難以跨越的障礙，而卓韻芝說：“亻她想要媽媽的擁抱。而你卻不是亻她的媽媽?！盵12]她擅于針對各種大大小小的愛情煩惱進行譯碼，不止出于她的性情，更是因為她用心寫作﹑以文字及話語服務(wù)大眾。

對于香港建筑物的拆卸與重建，城市的規(guī)劃和未來方針，她給予了極度的關(guān)注：

城市人總是對老舊的建筑物產(chǎn)生一分難以表達的情感；大都會的生活充塞著速度﹑變遷，以及對熱鬧和繁榮的追求，老舊的建筑象征我們祈盼而又難以獲得的情懷——隱喻的是不變﹑安靜﹑緩慢﹑留守﹑歷史……它們用著最溫柔的方法，要我們審視一己拼命追逐的盲目。[13]

一個文風(fēng)向來跳脫的作家，走過中環(huán)的結(jié)志街以后，筆鋒一轉(zhuǎn)，變得細膩委婉，只有自己所身處的地方——長久以來孕育自己成長﹑蛻變的地方，才有這樣強大的威力。你的身在哪里，你的心就系在哪里。每個人即使在外飽經(jīng)多少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就算弄至遍體鱗傷﹑傷痕纍纍，然而最終都會懷抱一個純樸的愿望，那就是回歸人生最起始地方的——故鄉(xiāng)，是自古文人所向往的，因為那里能給人無限的寄托，幫助人們撿回漫失了的記憶。故鄉(xiāng)，是人生命里的歸宿，只有這樣，人生才能得以圓滿。

參考文獻 ：

[1-8]卓韻芝︰《低胸裙戰(zhàn)爭》，明窗出版社有限公司，2008年7月版

[9]卓韻芝︰《愛是永恒（當(dāng)愛的是你？??？）》，明窗出版社，2010年三月版，第54頁

[10]卓韻芝︰卓韻芝專頁，http：//www.facebook.com/#！/cheukwanchi

[11-12] 卓韻芝︰《愛是永恒（當(dāng)愛的是你？?。浚?，明窗出版社，2010年三月版，

[13] 卓韻芝︰卓韻芝的微博，http：//www.weibo.com/cheukwanchi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