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學(xué)敏
現(xiàn)在,我越來越相信世上的這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會有它的定數(shù),比如神座。十年前,我隨著一行人馬走進(jìn)了第一次聽說的神座。那是整個阿壩藏區(qū)最美好的時節(jié),大地開滿了花朵,天空藍(lán)得可以讓人想著要放棄俗世,我騎著馬走在人群中間,像是一尾隨波逐流的魚,虛無的身影在前面晃動,我仿佛看見:“扎尕寺的海螺聲掛在對岸的松枝上……”遠(yuǎn)處的寺廟離剛洗過的天空很近,我相信真正的菩薩就住在那里,我相信那些唱著藏歌的女人是天上的仙女,我相信土地中生長出來的土豆是上天對我們的恩賜。人們除了信仰,一切都顯得那么多余。云朵可以在天上,也可以在水里,人生像是夢魘,和土豆們開出的小花,這里面有秘密,如同藏歌和我們用來自救的詩。
那一次,關(guān)于神座我一個字都沒寫,這種沒寫在某種程度上對我之后的幾年時間產(chǎn)生了不小的影響。也是那次,我知道了一個地方可以讓你的心微微地一動,然后一直記住。邂逅神座之后,和朋友們也聊到過很多次,包括它的細(xì)節(jié),包括民謠,還有植樹的僧人。并且在一對藏地優(yōu)秀的畫家夫婦的畫中,讀到過很多的神座,很美的神座。可惜,就是從未想起要為她寫點什么。
直到李剛的出現(xiàn),像是清晨的一聲鳥鳴,讓我在與她相比俗得已經(jīng)不能再俗的成都,又一次想到了神座。直到李剛的這本充滿著藏區(qū)味道的詩集《情歸神座》的出現(xiàn),讓我不得不想要為神座,為神座的這位詩人寫一些自己想要說的話。
比我年輕一些的李剛,有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藏族的名字,就像我身邊的有些藏族朋友,他們同時會有一個藏族的名字。李剛是嘉絨藏族,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州府馬爾康縣松崗鎮(zhèn)的嘉絨藏族。那里是我在馬爾康工作時常去的一個地方,單位也有同事是那里的人。松崗的藏寨和藏式的民居,以及那條李剛在他的詩歌中吟唱過的美麗的梭磨河,土司時代的碉樓,世代耕種的土地,帥氣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優(yōu)美的鍋莊,那些好聽的藏語和青稞酒一起唱出來的酒歌,還有從勞作的人們頭頂上飛過的藏馬雞,還有山坡上的寺廟……其實,這些就是李剛天生的名字。
“每當(dāng)旭日東升
陽光就喚醒了寺院的法號
有節(jié)奏的法號和佛樂
便像桑煙。在查理河谷彌散……”
——《法號》
我們要想像黃金一樣的陽光,是怎樣和生命一道在草原上燦爛的。清晨的查理河不是那么多我們不知道名字的鳥喚醒的,而是和桑煙一樣彌漫的法號,黃金質(zhì)地的法號,喚醒了查理河中的銀子。這就是詩人情歸的神座,一個在詩人李剛筆下流淌著的神性的地名,一個也將會詩性的地名。
說到神座,除了高原上特有的原始森林,開滿花朵和神話傳說的草地,寧靜的河流,肥沃的土地,還有就是那旬流傳在安多草原上的話:“神座的姑娘、然木多的酸菜、蒙古的糌粑”??上ё鳛樵娙说睦顒傇谶@本詩集中沒能給天仙一般的神座姑娘寫下一首情詩,也許李剛今后會寫的。我相信。因為,神座的姑娘就是神座最美的一首詩,所有的文字在她們的面前都會失色。
李剛是一位在藏地抒情的歌者,他把所有的情感像那些花一樣開在草地上。與現(xiàn)在許許多多的詩人不一樣,李剛的詩都是來自他真實的生活。像是:
“我伸手摘下一片片彩云
編制一件美麗的衣裳
給我心的新娘
讓她花香彩云一般
……”
——《讓夢睡在草原》
這樣的生活,在李剛的眼中是純粹的驚艷,可以羞花閉月,直到所有的故事如草原風(fēng),如唱不完的歌謠。
有時候,我會固執(zhí)地認(rèn)為詩歌是不需要解讀的,在寫有關(guān)介紹詩歌的文章時,我總想告訴讀者一種閱讀的可能,一種進(jìn)入詩歌,進(jìn)入詩人內(nèi)心世界的可能,比如這篇小文。最后我用李剛的詩句告訴讀到李剛這本詩集的人,李剛就在這條路上吟唱:
半山上的轉(zhuǎn)經(jīng)路彎彎曲曲
坎坷的心態(tài)好艱辛
不過心中有了佛的敬意
滿頭大汗的悠悠轉(zhuǎn)經(jīng)心路
再漫長也不遙遠(yuǎn)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