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松鼠

劉保法

連續(xù)好幾個晚上，我都夢見了那只松鼠。

它躺在我的網(wǎng)袋里，一動也不動，老實得就像已經(jīng)沒有了生命，一改幾秒鐘前那股拼命逃竄的靈活勁兒。

我逮住了一只松鼠，心里當(dāng)然異乎尋常地高興。在家時，女兒常吵著要一只松鼠，可惜上海的高樓大廈絕無松鼠的蹤跡；想買一只，卻又沒有精力去逛市場。萬萬沒想到這次在山林路邊等車時，我卻逮到了一只。

我先是看到路對面樹干上有個灰褐色毛茸茸的圓球在跳動，于是便躡（niè）手躡腳地走過去?？墒菦]等我接近，那個圓球就“嗖”地一下躥上了樹梢。哦，原來是一只活潑伶俐、可愛至極的小松鼠。頃刻間，我忽然又發(fā)現(xiàn)周圍的每一棵樹上，幾乎都有幾只松鼠在跳動覓食。我興奮無比，感覺自己仿佛來到了一個松鼠的王國。我跑東竄西地去抓小松鼠，那些小松鼠呢，似乎是在故意逗我玩，“嗖嗖嗖”直朝樹梢上躥，然后又從這棵樹的樹梢跳到那棵樹的樹梢，靈活得就像飄忽不定的小精靈。我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這時，那些小精靈又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幾棵樹干上，骨碌碌轉(zhuǎn)動眼睛，朝我看。待我再去抓時，它們又極其靈巧地逃之夭夭……后來，我動用了隨身攜帶的網(wǎng)袋，才網(wǎng)住了一只。

我很開心，看著這只一動不動躺在網(wǎng)袋里的“小俘虜”，想伸手去摸摸它。但是我突然看到了兩道極其古怪的目光：像是絕望，像是抗拒，像是乞求，更像是對人類的蔑視……

我的身體有點顫抖，手像觸電般地縮回原處，定格。很久很久，我就這么陰沉地看著它，盡力體會著它的心情；它也如此這般古古怪怪地看著我，猜不透在動什么樣的腦筋……

最后，我長嘆一聲，終于把它放了?？粗f上樹梢，又從這棵樹梢跳到了那棵樹梢，漸漸隱沒在密林深處……

我說不出為什么要這樣做。我發(fā)誓，回家后只字不提那只松鼠。

但我畢竟忘不了那只松鼠，所以在一次得意忘形的餐桌上還是說漏了嘴。我惶（huánɡ）恐不安地看著女兒，女兒竟一點也沒有嗔怪的意思，依舊稚氣未脫地沉浸在我的故事里，并且飽含著深情問我：“爸爸，后來它回家了嗎？它回到媽媽身邊了嗎？”

我笑笑，心里有一塊石頭落地?？磥恚畠阂餐涣怂侵凰墒?！

（選自《小學(xué)生之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