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的詩

老刀

樟橋

他是一個貧窮而美麗的地方

與瀏陽搭界

他是一個依山傍水

或者說是一個山窮水盡的小山?jīng)_

我喜歡他

把青蛙叫做青嘠嘛

泥蛙叫做泥嘠嘛

有那么一點蔑視的味道

我喜歡他把蜻蜓叫做羊咪咪

把北方難聽的破鞋

喚做野老婆的

那么一點點溫情

我喜歡他對稻田的命名

直截把路上面的稻田叫做路上丘

路下面的叫做路下丘

最小的叫做眼崽丘

近山的叫做伴山丘

中間肥大一些的

叫做褲襠丘

我甚至喜歡他的野蠻

喜歡他們拿著扁擔(dān)、秤砣

在水田扭打成一團(tuán)

喜歡在宰殺黃牛的時候

每人拿著一只大碗

散坐在那兒

不分朋友和仇人

等著喝血

吃骨子肉

殺魚

嘭，嘭，沉實而有力

是姑娘在用刀背擊打魚的頭部

姑娘殺魚的動作瀟灑嫻熟

她先是去鱗

用刀背鏟，鏟到魚頭的時候

刀口一擰

魚的鰓部就被她迅速地切除了

然后，姑娘的手一抖

刀口深入魚的腹部

往右一刮

魚鰓和內(nèi)臟一起滾入下水道

最后，姑娘一甩手

刀尖深深扎入砧板

一把黑淋淋的菜刀立在魚的尸體旁邊

一條魚就剖好了

每隔幾天

我都會買一條生命力極強的鯽魚

讓姑娘去剖殺

我站在魚池對面

注視著姑娘從容不迫地?fù)]刀

不時瞥一眼

她那混和著腥臭味的好身材

姑娘以為我喜歡吃魚

每次把魚遞給我的同時

總不忘送我?guī)赘趑~用的香蔥

姑娘不知道

她宰魚的動作多讓人解恨

老太太

在光孝路一個巷子口

在我從市一醫(yī)院看完病出來

回家的途中

有一位老太太在擺賣田雞

她的旁邊擺放著半袋子田雞

我非常好奇

她低著花白的頭

雙手在一個破舊的袋子內(nèi)

忙碌什么呢

見我走近

幾只田雞沖撞到了網(wǎng)袋上

有不少肚子起伏

嘴巴上面亮著血痕

老太太非常平靜

她坐著沒有動

連頭都沒有抬起

我從袋子口看進(jìn)去

我首先看到的不是老太太的手

而是袋子內(nèi)壁上

大片大片的鮮血

袋子半立著

老太太的雙手沉得比較深

在袋子彎折的地方

我看到一把鋒利的剪刀

熟練地握在老太太的右手上

正朝著

一只田雞的大肚子刺去

天啊

我聽到了田雞無聲的慘叫

當(dāng)我睜開眼睛

田雞還沒有死

田雞白凈的肚皮已被全部剪開

她在老太太的手里拚命掙扎

只見老太太的左手

死死捏住她的腰身

順勢一剪

田雞全身一抖

她小小的內(nèi)臟滾落

她修長的雙腿

向兩側(cè)痛苦地張開

她沒有看見我

她圓睜的眼睛

被自己寬大的下巴

遮住了

我有過舉報她的沖動

我想得更多的是

老太太家里還有什么人呢

到底是什么

將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逼得如此殘忍和

狠毒呢

我在問誰呢

問佛

問幾百米之外的光孝寺

問妓女

問自己

我老婆說詩人都是

神經(jīng)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