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壽匾額中體現(xiàn)的敬老尊老思想

張秋茹

敬老養(yǎng)老是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也是中國禮儀之邦的文明標志，更是儒家和諧社會的思想內(nèi)涵。尊老禮制古已有之，早在西周時期的《禮記·曲禮》就有關(guān)于敬老的原則：“年長以倍，則父事之，十年以長，則以兄事之”“群居五人，則長者必異席”“謀于長者必操幾杖以從之。長者問，不辭讓而對，非禮也”。可見，早在周朝時期，尊老已作為一項國家的禮制受到帝王的重視。在古代，受當時生產(chǎn)力水平的限制，醫(yī)療水平低下，醫(yī)療條件很差，人們的壽命普遍較短，很多人四五十歲就已死去，因此才有“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七十古來稀”的說法。

（《禮記·王制》載：“凡養(yǎng)老，五十養(yǎng)于鄉(xiāng)（鄉(xiāng)學），六十養(yǎng)于國（國中小學），七十養(yǎng)于學（大學）”“五十杖于家，六十杖于鄉(xiāng)，七十杖于國，八十杖于朝。九十者，天子欲問焉，則就其室?！贝颂幍恼戎傅氖区F杖（杖頭刻有鳩形的拐杖）。《孟子·梁慧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于掌”，還提出了當時流行的“為長者折枝”的敬老風俗。關(guān)于鳩杖的來歷還有一說是源于漢高祖劉邦?！讹L俗通》云：“漢高祖與項籍戰(zhàn)京素間，遁叢薄中。時有鳩鳴其上，追者不疑，遂得脫。及即位，異此鳥，故作鳩杖，賜老人也?！眲罘Q帝后以為全賴鳩鳥神助，遂刻鳩頭拐杖賜給老人，得杖者引為榮耀，持此杖到官府乃至朝廷見官無人敢阻，故有“六十杖于鄉(xiāng)、七十杖于國、八十杖于朝”的說法?！逗鬂h書·禮儀志中》：“仲秋之月，縣道皆案戶比民。年始七十者，授之以玉杖，鰒之糜粥。八十、九十，禮有加賜。玉杖，長九尺，端以鳩鳥為飾。鳩者不噎之鳥也，欲老人不噎?？梢娫跐h代為老人刻制鳩杖已成定制。此俗各代一直沿襲至今。見諸于洛陽民俗博物館館藏的匾額有“鳩杖榮扶”匾額。

進入封建社會后，歷代王朝都有不同程度的賑濟年長者和鰥寡孤獨的措施，這對社會風俗起著導向作用。民間社會風俗則仍然運載著儒家敬老養(yǎng)老的理想，并由古代理想的禮儀形式內(nèi)化為人們的心理情感，凝結(jié)成為一種帶有規(guī)范性、秩序性的社會道德意識。

祝壽是敬老養(yǎng)老的具體禮儀形式之一，《詩·風·七月》云：“為此春酒，以介眉壽”。眉壽，長壽也。《毛傳》：“眉壽，豪眉也”，孔穎達疏：“人年老必有豪毛秀出，故以豪眉為壽者相，因用以祝壽之辭?！薄对娊?jīng)》作為西周時期的文學作品，可見為老人祝壽早在三千年前已成風俗。在古代，民間有為老人祝壽恭送壽匾的風俗，匾文多表達了人們對老人健康長壽的美好祝愿，為祈?；蚍Q頌老人高壽。匾文用辭有以下幾種形式：

直接祈祝老人健康長壽、稱頌其品德高尚，匾文直白、易懂，常見用辭為“年高德劭”“長德大年”“德壽雙高”“節(jié)壽雙高”等語，見諸于匾額的就有“壽山福?！薄按T德大年”“德壽雙高”“節(jié)壽雙高”“令德壽豈”“品重五朝”“香山舊侶”“遐齡曼福”等匾額。

稱頌匾主人品德高尚，并經(jīng)常用一些古代年齡的代名詞，如“耆（六十歲）”“花甲（六十歲）”“杖國（七十歲）”“古稀（七十歲）”“杖朝（八十歲）”耄耋（八、九十歲）”等語稱頌壽星的壽齡，見諸于匾額的有“碩德杖朝”“耆德杖朝”“古稀集慶”“懋德杖國”（耆德杖國）“甲滿花齡”“耄勤不倦”等匾額。

古人為了表達對老人健康長壽的美好祝愿，以古代喻指長壽之星的星宿稱頌老人。一般以南極星喻指男性，婺星指代女性。南極星，古時以日月所會之處為次，日月一年十二會。南星為十二星之一，即老人星，古人迷信將其作為長壽老人的象征。《史記·封禪書》“壽星祠”索引：“壽星，蓋南極老人星也，見則天下理安，故祠之以祈福壽也。”，后世遂以其為長壽之星喻指男性高壽。婺星，古星宿名，即“女宿”，舊時用作對婦女的頌辭。見諸于匾額的有“東籍南星”“輝應南極”“南極星輝”“婺星永煥”“婺照萱榮”“婺星騰輝”“婺煥中天”；另外，在民間還常用象征長壽的椿樹指代男性、宜男多子的萱草與女性聯(lián)系起來，稱頌老人高壽多福，這樣的匾額在民間廣泛運用，如“壽并靈椿”“萱庭春永”“萱花永芳”“萱堂舂永”“椿萱并茂”“椿萱榮茂”“椿萱遠蔭”等匾額都是舊時為老人祝壽所用。

一些長壽的動物，如仙鶴、一些長青不凋的植物，如松、竹、王母娘娘居住的瑤池，古代神話中仙人食用的果品，如食后可長生不老的蟠桃、神丹靈果等喻示老人長壽安康，因此，常被古人作為祝福語用于匾文中，常用的有“鶴算松齡”“雁字鶴齡”“壽齊松鶴”“松節(jié)鶴齡”“鶴氅衍徽”“松操鶴算”“松竹流芳”“熊課鶴年”“瑤池春靄”“蟠桃嘉會”“丹果長春”等等。

引用詩經(jīng)里名篇名句。如前所述的《詩·風·七月》云：“為此春酒，以介眉壽”。后人多以“眉壽”作為祝壽之辭，見諸于洛陽民俗博物館館藏的匾額有“德壽齊眉”“福壽齊眉”“以介眉壽”“萱堂眉壽”“眉壽同登”等匾額。

“福詠九如”匾額。該匾額上款為“大碩德錫翁王老先生大人八旬榮慶”，下款為“中華民國二十二年菊月谷旦”，系眾人為王老先生八十大壽所送。祝福匾主人福壽延綿久遠。“九如”一詞出自于《詩經(jīng)·小雅·天?！份d：“如山如皋、如岡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如月之恒，如月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敢”。篇中連用九個“如”字，有祝賀福壽延綿不絕之意。后世因以“天保九如”為祝壽之辭。該匾額系引用詩經(jīng)中的名句，既貼切又應景，堪為妙筆。再有“嵩山仰止”匾額，該匾額上款為“嘉慶十七年二月初三日，受業(yè)門人□□□恭祝半庵董老夫子大人八旬榮壽”，下款缺失，系眾學生為董半庵老先生八十壽慶而恭送之匾額，“仰止”一語見于《詩經(jīng)·小雅-車》：“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追f達疏：“于古人有高顯之德如山者，則慕而仰之”，表示對人的傾慕之辭。此處引用此語盛贊其高尚的品行如巍峨高聳的嵩山一樣，令人仰慕欽佩。

“懿行延齡”匾額。該匾上款為：“欽命翰林院編修上書房行走國史館纂修提督河南全省學政加三級紀錄五次李為徐李氏九秩榮壽立”，下款為：“大清咸豐九年歲次己未陽月谷旦”。該匾立匾時代為大清咸豐九年（1859年），該匾額系恭賀匾主人徐李氏九十大壽所立，題寫匾額者系時任河南省學政李××。提督學政在清代中葉以后，一般由進士出身的侍郎、京堂、翰林科道及部屬等官充任，前往各省按期至所屬府、廳考試童生及生員，任期三年，無論本人官階大小，均與督撫平行。作為一省文化教育的督導管理人員，與一省督撫平行的朝廷要員，李學政能夠為徐李氏九十大壽題寫壽匾，他的行為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當時統(tǒng)治階級的統(tǒng)治思想，從一個側(cè)面反映了當時的尊老敬老的社會風俗，體現(xiàn)了封建社會統(tǒng)治階級提倡的尊老敬老儒家和諧社會理念。

“慈竹長春”匾額。該匾上款為“敬祝林老伯母太夫人八旬悅辰”，下款為：“德武將軍勛二位一等文虎章河南督軍愚侄趙倜，中華民國六年歲在強國大荒落相月谷旦”。慈竹：竹名，又名義竹、瓷孝竹、子母竹，叢生，一叢或多至數(shù)十百竿，新竹舊竹密結(jié)，高低相倚，若母子相依，故名。該匾系以慈竹的特性頌揚母慈子愛的親情關(guān)系。該匾立匾時間為民國六年（1917年）北洋軍閥統(tǒng)治時期，趙倜作為一省督軍，軍政大權(quán)操于一身，可謂一省的土皇帝，能為林老夫人八十壽誕題寫匾額，可見民國時期尊老敬老之風依然盛行。趙倜：字周人，汝南人，民國初年軍閥，早年追隨毅軍首領(lǐng)馬玉昆，被委任為騎兵管帶，1916年黎元洪任大總統(tǒng)，他以督軍兼河南省省長，1933年病勢于北京。

作為統(tǒng)治階級的上層，他們尊老祝壽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對尊老敬老的社會風氣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也正是在統(tǒng)治階級的積極倡導下，民間紛紛仿效學習，尊老敬老之風得以在全社會延續(xù)推廣。

（責任編輯：馬怡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