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追龍卷風的人和死神并肩的速度與激情

李寒

世界上75% 的龍卷風都發(fā)生在美國，平均每年至少800 多次，而且多半都發(fā)生在春夏季——美國國家氣象部門甚至稱這兩季為“龍卷風季”。

龍卷風一旦出現(xiàn)，總會帶走數(shù)百乃至上千的生命，以及造成不可估量的經(jīng)濟損失。但令人莫名其妙的是，現(xiàn)今的美國，面對巨大的災難，卻有一群人在嘆息中狂歡，他們?yōu)樽约喝×艘粋€頗具浪漫色彩的名字，叫作“追風者”。

2014 年9 月12 日，一部名叫《不懼風暴》的好萊塢大片在中國上映，影片中史無前例的超級龍卷風給影迷帶來強烈的視覺震撼，同時也將追風者這一族群再次推到了大熒幕的前臺。影片中的情節(jié)并非憑空杜撰，為了追逐龍卷風，這些追風者不僅改造汽車，甚至還私人制造重型裝甲車，超速駕駛上千公里，只為鉆入龍卷風的內(nèi)部拍攝，或者振臂歡呼……

“腎上腺素吸毒者”開著裝甲車拍龍卷風

2014 年4 月17 日，美國堪薩斯州的一條公路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輛風馳電掣般前進的大黑卡車，情形頗似電影《速度與激情》中飆車特效的真實場景。很快，騎警注意到了這輛車，警察盧卡斯騎著摩托車緊追不舍，尖銳的警笛聲打破了周圍荒野的寧靜，半小時后，他終于超過了黑卡車，并一個橫擺逼停了它。

盧卡斯憤怒地敲擊車窗，勒令駕駛員下車。不料，當卡車的車窗緩緩搖下來時，駕車的中年男人卻十分冷靜，他看了一眼騎警，然后掃了掃后視鏡對后座的人說：“這段別拍進你的錄像！”

這個駕車的男人名叫瓦爾·卡斯特，在車后座手拿攝像機的是他的妻子艾米。盧卡斯隨后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輛黑卡車內(nèi)部安裝的電子設備，居然比警方最昂貴的監(jiān)控車更先進——車內(nèi)安裝有氣象監(jiān)控儀、電子雷達，以及10 個電腦顯示器……而他們一路狂奔不為別的，只因為車上的筆記本電腦雷達顯示，前面的路段將在2 小時后出現(xiàn)龍卷風。

瓦爾一直試圖向騎警解釋自己是一名追風者，但最終他還是被逮捕了——原因是警方發(fā)現(xiàn)，他與妻子已經(jīng)在3 天時間里行進了上千公里，中途因為超速被警方攔截下達10 多次，他們對警告和處罰置之不理——用他們的話來說，龍卷風稍縱即逝，就是要爭分奪秒。

后來，警方通過調(diào)查得知，瓦爾夫婦已經(jīng)“追風”十多年，他們有6 個孩子，只要一收到有龍卷風的消息，他們就會雇傭保姆來照看孩子，自己則一路隨風而去。面對父母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大女兒看得很開：“追風是一件很酷很刺激的事，我并不反對他們，而且我們都在長大，我會照顧弟弟妹妹們。”

瓦爾夫婦只是一個縮影，現(xiàn)今的美國，龍卷風愛好者已超過5 萬人，而像瓦爾夫婦這樣的專業(yè)追風者，也已超過2000 人，并且數(shù)字還在逐年擴大。61 年前，當追風者的先驅(qū)羅杰·簡森在明尼蘇達州的湖泊公園第一次追風時，絕對想不到這種瘋狂的舉動會變成今天的流行活動，各種身份的人，白領(lǐng)、工人、攝影師、律師、工程師……紛紛參與其中。

在內(nèi)部記錄中，警方稱他們?yōu)椤澳I上腺素吸毒者”——對于一般的追風者而言，能近距離看看龍卷風就覺得已經(jīng)足夠，但是一些狂熱的追風者，會冒著生命危險，想方設法地進入龍卷風內(nèi)部——“如果不是腎上腺素過多，怎么會干出這種事來？”

不管旁人怎樣議論，追風者們都不會停止瘋狂。肖恩· 凱西是一家娛樂科技公司的IMAX 攝影師，同時也是一名狂熱的追風者，當他覺得在近處拍攝龍卷風已經(jīng)滿足不了他的欲望時，便萌生了進龍卷風內(nèi)部去拍攝的想法。為了進入龍卷風內(nèi)部拍攝，肖恩甚至制造了一輛可以承受強風、冰雹和重物沖擊的重型裝甲車。

這輛車由一輛福特F450 型敞篷小貨車改裝而成，車身用高硬度鋼重新制造，車門使用雙層鋼板，車窗玻璃采用防劃痕的鋼化玻璃，輪胎則用鉸鏈固定鋼板遮擋起來，以防止龍卷風刮起的碎片的襲擊。同時，車內(nèi)還配備了聲波風速計、多普勒雷達、IMAX 攝影機等，方便觀察和拍攝龍卷風。2014 年5 月，靠著這輛裝甲車，肖恩成功沖進了一個直徑4 米，高幾十米的龍卷風內(nèi)部，拍攝到了驚人的景象，他滿懷激情地回憶說：“那就像一臺瘋狂的抽氣機，能把地面上的一切抽離，我?guī)缀跻詾槲揖鸵w上天了……”

龍卷風旅游團 因災難興起的畸形經(jīng)濟

追風不僅僅是一種愛好，當對龍卷風感興趣的人越來越多，追風也可以演變?yōu)橐环N商業(yè)行為。擁有經(jīng)濟頭腦的人，在剛剛過去的2014 年龍卷風季中，成功詮釋了“災難經(jīng)濟”這個問題——2014 年的美國，有數(shù)百人因龍卷風喪生，損失了數(shù)百億美元，當所有人都在為災難造成的巨大損失而嘆息時，有人在這幾個月里卻迎來一年中的業(yè)務繁忙期，他們就是“龍卷風旅行團”的組織者們。

查里斯·愛德華就是旅行團的組織者之一。他來自俄克拉荷馬州肖尼市，是美國最具歷史的風暴追逐旅游公司——“Cloud 9 Tours”的創(chuàng)始人，作為追逐龍卷風的資深人士，他也是最早認識到龍卷風商業(yè)潛力的人。

1996 年，好萊塢大片《龍卷風》公映大賣之后，龍卷風愛好者的人數(shù)迅速增長，各大電視臺也開始制作播出“暴風獵人”、“憤怒的星球”等相關(guān)節(jié)目。作為一名暴風癡迷者，愛德華敏銳地覺察到了商機，于是，他創(chuàng)辦了龍卷風體驗公司，開始帶人一起追逐龍卷風。

最初，他通常只帶一兩個人，如今，在龍卷風高發(fā)的五、六月份，他每次出團都要帶幾十個人。根據(jù)旅行時間的長短不同進行收費，價格一般在2000～6300美元，這個價格一般不包括飛機票和沿途的膳食費。

為了保證追風的成功率，愛德華的車隊都配備了GPS、帶氣候計算模型的筆記本電腦、無線電掃描儀、多普勒天氣雷達掃描儀等設備，這些尖端的技術(shù)設備，讓愛德華的車隊可媲美專業(yè)的氣象觀測站，能最快、最準確地找到龍卷風的位置。但即便這樣，追逐行動也不一定會成功——但就算不成功，愛德華也不會因為天氣晴朗看不到龍卷風而退款。愛德華說：“畢竟我們不是上帝，無法控制天氣……”

50 多歲的羅杰和妻子卡琳，也是美國著名的龍卷風旅游團組織者，他們還給旅行團取了個特別的名字，叫做“銀色閃電之旅”。在過去的10 年里，羅杰夫婦已經(jīng)帶著近1500 名游客近距離觀賞到了龍卷風，羅杰自己也親眼目睹了532 場龍卷風，這已經(jīng)是非常高的幾率了，通常追風者平均只有20%～30% 的幾率能看到龍卷風，而羅杰的命中率達到了驚人的40%，這一切都源自于他豐富的經(jīng)驗，通過儀器掃描配合觀察天氣狀況，他能判斷哪里可能發(fā)生龍卷風?！坝小罘e云和‘陣風鋒的地方，通常都很有可能產(chǎn)生龍卷風……”endprint

如今，除了美國本土人士，還有不少從歐洲和亞洲慕名而來的游客，參加羅杰的旅行團，其中不乏中國游客。如今，2014 年的龍卷風季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但羅杰并沒有閑下來，他已經(jīng)開始著手準備明年的旅行團，因為已經(jīng)有好幾個英國客人預定了明年的龍卷風之旅。

褒貶不一 可以預測災難的公共服務

盡管追風者為了追風大多準備充分，裝備了最先進的設備，但面對瞬息萬變、威力巨大的龍卷風，他們?nèi)匀挥袉拭目赡堋?/p>

2013 年5 月31 日，在俄克拉荷馬州厄爾雷諾附近的一場追風之旅中，美國著名的追風者蒂姆·薩馬拉斯和他的兒子保羅，以及氣象學家卡爾·楊被突然轉(zhuǎn)向的龍卷風襲擊，失去了生命。

這個消息讓所有的追風者震驚，因為蒂姆是這個“圈子”里最受尊敬的人之一，他曾和美國著名攝影師卡斯滕·彼得合作了12 年，其間拍下了無數(shù)令人贊嘆的龍卷風照片。對此，氣象學家格雷格·福布斯遺憾地說：“一個像蒂姆這樣謹慎和經(jīng)驗豐富的追風者都會遇難身亡，其他的追風者就更別說了，他們應該摒棄這種愚蠢的行為?！?/p>

美國警方掌握的數(shù)據(jù)顯示，在追風者追風的過程中，最危險的不是面對龍卷風，而是在追風的路上。為了保證迅速、準確地到達龍卷風發(fā)生地，追風者不得不長時間駕駛，其中超速駕駛和疲勞駕駛的情況很多，經(jīng)常會引發(fā)交通事故，這令各州的警察十分頭疼，因為罰款和警告對追風者根本就沒有用，一旦得知哪里會有龍卷風發(fā)生，他們依舊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到。

不過，盡管受到眾多的質(zhì)疑，但追風者也并非一無是處，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正在改變“單純的冒險與炫耀”，將追風改為一種公共服務——作為世界上龍卷風最多的國家，美國氣象局每年都要花費巨大的人力和物力來監(jiān)測龍卷風，但面對這種全國范圍的突發(fā)災害，他們依舊束手無策。這個時候，遍布各州的追風者，就成為了散布在全國的“偵察志愿者”，他們可以第一時間向有關(guān)部門報告龍卷風的動向，有效地將龍卷風的危害降到最小。比如俄克拉何馬城就專門召集了數(shù)十名專業(yè)追風者，讓他們幫助人們躲避這種災害，而美國氣象局本身，也召集有近30 萬名的追風志愿者，利用他們的膽量為公眾服務。

家住科羅拉多州的格拉布，就是目前最有名的龍卷風警報發(fā)布者，他追風已經(jīng)有30 年了，曾親歷過300 多次龍卷風，親眼看到了龍卷風對美國中西部和南部地區(qū)造成的巨大災害。2013 年，正是靠著他的預警，美國堪薩斯州的格林斯堡鎮(zhèn)才及時疏散了龍卷風經(jīng)過路徑上的數(shù)萬市民。談到追風者的未來，格拉布顯得很有信心，他說他相信追風者可以拯救更多的生命，2015 年，他將繼續(xù)奔波在路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