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子

□黃 勝

殺 子

□黃 勝

葉家莊有個叫葉德厚的財主，平時行善積德，在五十歲那年，終于喜得貴子，遂取名葉繼業(yè)，盼他長大后繼承家業(yè)。

葉德厚對兒子溺愛無比，從小嬌生慣養(yǎng)，等葉繼業(yè)長到十幾歲時，就養(yǎng)成了驕橫跋扈、任性自大的性格，總是四處惹禍。葉德厚這時才想起要嚴加管教，然而為時已晚。葉德厚一狠心，把他送到城里的一家雜貨店當學徒，盼他學一門手藝，將來能養(yǎng)家糊口。

沒想到葉繼業(yè)到了城里，如魚得水，生意沒學會，吃喝嫖賭卻無師自通，最要命的，是染上了抽大煙吸毒的惡習。

結果短短幾年工夫，葉繼業(yè)除了把自己抽得骨瘦如柴，還將葉德厚辛辛苦苦積攢的家業(yè)消耗殆盡，到最后，葉家只剩下草屋容身，再無東西可賣。

葉繼業(yè)為了籌毒資，就開始伸出賊手，村里的不少鄉(xiāng)親遭了殃。也有人當場逮住過葉繼業(yè)，但念及其父葉德厚一生為善，不忍心報官，只將其押送到葉家，讓葉德厚好好管教。但葉德厚能有什么辦法呢？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甚至都跪下哀求了，葉繼業(yè)卻根本不聽。

后來，葉德厚實在拿兒子沒辦法了，在葉繼業(yè)再一次人贓俱獲后，他干脆親自綁了兒子，送到縣衙。不想審問時葉繼業(yè)當場毒癮發(fā)作，丑態(tài)百出，自殘傷人，官家怕收監(jiān)入牢鬧出人命，只能打了他幾十大板，放走了事。

自此，葉繼業(yè)更是肆無忌憚，成為本地一害。他干脆不再回家，天天在外面浪蕩。

葉德厚許久沒有得到兒子的消息了，這一日，忽然有人捎信給他，說他兒子偷了一戶人家的銀子，被失主給揍了一頓，沒想到只三拳兩腳，葉繼業(yè)就不省人事，奄奄一息了。等葉德厚趕到時，葉繼業(yè)躺在街頭，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

其實，表面上看是失主打死了他，其實人家失主下手并不重，而是因為葉繼業(yè)吸毒太久，身體五臟六腑等器官的功能早已衰竭，根本不堪一擊。失主見出了人命，嚇得六神無主。葉德厚心里卻有數(shù)，兒子的離世也在他意料當中，甚至還暗暗松了一口氣，覺得兒子終于不再為禍鄉(xiāng)里了，所以他一點也沒有為難對方，將兒子的尸體背在背上，邁步往家走。

走到無人的地方后，葉德厚終于落了淚。兒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很輕，在他的背上一動不動乖得很，讓他不由想起兒子小時候賴在自己背上撒嬌的時光，想起了兒子小時候的可愛。畢竟是父子連心，兒子再怎么不孝，終究是自己的骨肉啊！

葉德厚將兒子背回家，放入棺材中。在鄉(xiāng)親的幫助下，葉德厚挖好坑，將棺材下了葬。按程序，這時候死者的親人要在坑邊說幾句話，讓死者的魂魄一路走好，然后再點燃鞭炮，填土埋坑。

葉德厚來到坑邊，剛說了一句“繼業(yè)啊，你記住，下世可要好好做人啊”，耳中突然聽到棺材里有響動，“咚咚”兩聲，似乎是里面的人在敲棺材板。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難道兒子又活過來了？

沒想到，“咚咚”，又是兩聲。這一回葉德厚聽得真切，他頓時明白了，兒子并沒有死，那是吸毒過量造成的假死，現(xiàn)在，他又醒過來了。一想到此，葉德厚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這個逆子是還沒有禍害夠家人和鄉(xiāng)親，他要繼續(xù)活著作惡啊！

也就在一瞬間，葉德厚做出了決定，他無事一般站起來，手一舉，吩咐：“點鞭炮吧！”

旁邊一個早已做好準備的鄉(xiāng)親立刻點燃鞭炮，鞭炮聲響起，完全蓋住了敲擊棺材板的聲音。

葉德厚拿起鐵锨，手起锨落，親手往坑里填上了第一锨土。

這锨土，連同他的眼淚，“啪”一聲，一同落在了棺材上。

隨即，眾人開始了填土……

當鞭炮聲止，一座新墳已然隆起，無聲無息。

（原載《今古傳奇》2013年12月下 浙江魏國平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