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兩宋科舉考試制度的新特點

[摘 要]宋朝的統(tǒng)治者強調中央集權，重文輕武，這對當時的各方面發(fā)展都有著重要的影響，尤其是科舉考試制度。為了適應封建統(tǒng)治的需要，宋朝的科舉制度較前代有了很大的變化，形成了自己鮮明的時代特征。宋朝科舉考試制度的主要特點包括以下幾個方面：考試的性質由資格考試變?yōu)槿斡每荚嚕蝗∠麘嚾藛T的種種限制，鼓勵全民參與考試；科舉取士數(shù)量暴增；士子的綜合素質顯著提高；防止考試作弊工作更加完善；在科舉考試制度中強調中央集權制。

[關鍵詞]兩宋科舉制度；防止作弊；中央集權制度

中國古代科舉制度是一種通過分科考試發(fā)掘人才、選拔人才為朝廷所用的選賢制度，起源于隋朝大業(yè)年間，在唐代發(fā)展成型。在兩宋時代，科舉選拔制度更加完備。宋朝在政治上加強中央集權，削弱地方實力；經(jīng)濟上施行租佃制，使商品經(jīng)濟有了較快的發(fā)展，同時也提高了工商業(yè)者的社會地位；在文教事業(yè)方面，宋朝重視文化教育工作，并大力倡導發(fā)展文教工作；由于這個時期社會階層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這對科舉制度都產(chǎn)生著深遠的影響，這也使得宋朝的科舉制度與之前相比有了很大不同，具有自己鮮明的特點。而本文也重點討論探究宋朝科舉考試制度的新特點。

1.以任用考試代替資格考試

早在隋唐年間，當時的科舉制度只是資格考試，士子中榜后僅僅是獲得了做官的資格并不會直接授予官職。如果想做官必須在國子監(jiān)深造之后再由吏部考核任用。考核不合格者需再等三年才有資格再次參加吏部考核。實際上吏部考核的限制名類繁多，大多數(shù)寒門弟子都無法通過吏部考核，因而常年不能做官。比如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韓愈，因多次參加吏部考核不過而淪為一介布衣數(shù)年之久。

兩宋時期科舉考試取消了吏部考核，士子只要中榜就能獲得御賜的名銜，之后便可順利步入仕途。宋太宗趙光義稱帝時期，士子通過殿試取得進士稱謂，以三甲放榜；宋真宗年間再細分成三甲五等，但凡及第以上，無需參加吏部組織的考核，就可以授予官職。隨著歷史的發(fā)展，及第被授予的官職越來越高。當初太祖時期授予官職的等級相對較低。如開寶八年僅僅授予當年新科狀元王嗣宗司理參軍的官職，主要是管理地方的獄訟勘鞠事務。而到了太宗興國年間，當時的一、二等進士和九經(jīng)通常能取得將作監(jiān)丞、大理寺評事或者各州通判之類的官職（1）。這些進士步入仕途幾年之后最高能官居一品宰相的高位。通過史書查證：兩宋時期共有133位宰相，其中通過科舉制度入官的竟有123位之多?？傊纬瘜⒖婆e考試以任用考試代替資格考試，可以為皇帝籠絡一大批士子，囤積人力資源，達到人盡其才，這一特點也被后世沿用。

2.限制士族子弟與庶族子弟競爭，取消針對門第出身的限制

魏晉南北朝時期實行薦舉制和九品中正制，這意味著選拔官員的權利始終被當時的門閥士族所掌握。他們在政治上具有絕對的統(tǒng)治權，因此庶族地主家的弟子很難步入仕途。到了隋唐時期，門閥士族階級已經(jīng)衰落，實施科舉考試制度，使得寒門弟子也有了做官的機會，這無疑是進步的。但是這個制度很不完善，存在一些弊端漏洞，士族階級仍然有權力去左右科舉考試的公平性。通過史料查證，唐朝共有宰相369人，有98人屬于名門大族。（2）這說明唐朝仍然有將近三成的宰相出身于士族地主。他們把持朝野，控制仕途，這使得科舉考試制度仍然被控制在士族手中。

宋朝的統(tǒng)治者采取多種措施來限制士族與庶族的競爭。雍熙二年的科舉考試，宰相李昉之子宗諤參加考試并中榜，太宗趙光義在殿試時義正言辭的喝斥道：“此并勢家，與孤寒競進，縱以藝升，人亦謂朕有私也！皆罷之?！保?）并且多次告戒主考官，要求選賢任能，“當務選擢寒俊”（4），不能屈于權貴，行私舞弊。以至于士族大家“各以所親為請”，真宗時期，科舉考試“無得以下第親族賓客求賜科名?！保?）由于統(tǒng)治者的重視，大量的庶族弟子憑借自身的能力通過科舉考試步入仕途。

除此之外，宋朝的君王通過一系列改革，逐步取消了科舉考試的門第限制，擴大了選拔人才的范圍。太宗時期，朝廷發(fā)布詔書明確規(guī)定各行各業(yè)均可參加科舉考試。（6）這使得前朝前代一直與仕途無緣的工商雜類子弟以及邊關各地的士子也有機會參加科舉考試。南宋時期，甚至有屠夫參加科舉考試的奇聞，只要有能力通過科舉考試，就可以被授予官職。這意味著參加科舉考試的士子，基本上沒有了出身門第的限制。據(jù)此可知，宋代的科舉考試制度面向整個地主階級、甚至面向社會最底層的農(nóng)民以及工商雜類人員，這結束了士族大家長期把持仕途的局面，也就削弱了社會各領域中血統(tǒng)門第關系的作用，這也會激勵大眾百姓讀書應舉，改變人生，彰顯了知識改變命運的價值。

選官范圍擴大，取消門第限制，使得科舉考試向所有人開放。這種變化主要有以下兩個原因：1、經(jīng)歷五代十國的社會動蕩，兩宋時期的士族地主勢力完全沒落。當時的商品經(jīng)濟發(fā)展迅速，租佃制盛行，土地自由買賣，使得庶族地主勢力快速發(fā)展，工商業(yè)者的地位極大提高。他們想通過科舉考試以提高自己政治地位的政治愿望愈來愈強烈。2、宋朝的統(tǒng)治者希望通過科考來籠絡大量庶族子弟參與朝政，這樣可以遏制世族勢力的肆意發(fā)展，加強中央集權，為宋王朝的世襲統(tǒng)治打下結實的基礎。

3.科舉考試的錄取名額急速增長

唐代科舉取士名額很有限，每年至多有六七十人中榜，高宗咸亨四年錄取人數(shù)最多，也僅僅有79人。到了兩宋時期，情況卻大不同，據(jù)史料記載，兩宋科舉取士人數(shù)十分龐大：北宋的科舉考試，開科考試達81榜，取士人數(shù)方面，有史可考的正奏名進士大一萬九千五百九十五人，諸科一萬六千三百六十六人，共計三萬五千九百六十一人；特奏名（7）人員有一萬陸仟零叁拾伍人；正、特奏名人員共計五萬一千九百九十六人。南宋科舉考試開科49榜，取士人數(shù)方面，有史可考的正奏名進士兩萬三千一百九十八人（其中明法科兩人）；特奏名進士一萬九千零八十七人，正、特奏名人員共計四萬兩千兩百八十五人。通過其他途徑，譬如武舉、童子舉等科目選為進士的人數(shù)也有好幾千人。也就是說，兩宋時期參加科舉考試取士約十一萬五千四百二十七人，年平均中榜人數(shù)約為三百六十一人，這個人數(shù)幾乎是唐代取士人數(shù)的五倍，是元朝的三十倍，而明代取士人數(shù)每年也平均不足百人，清朝則每年取士人數(shù)僅僅將近百人（8）。

兩宋科舉取士人數(shù)迅速增加，主要有主客觀兩個原因：客觀方面，北宋建國之初，疆域驟然廣大，行政機構增多，各地官員相對匱乏。開寶年間，“諸道幕職，州、縣官闕八百余員”（9）。直到宋真宗時期“州縣多闕員”。所以只能依靠擴大科舉考試取士人數(shù)，收羅大量人才，才能填補各級行政機構的人員空缺。主觀方面，唐末之后五代十國社會混亂動蕩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當時朝廷由武人掌控，武人缺乏封建倫理綱常教育，經(jīng)常出現(xiàn)專斷篡位之事，北宋開國皇帝趙匡胤武人出身，因篡位而奪權，故不信任武將，重文輕武，也就依賴增加科舉考試取士人數(shù)來選拔文官參與朝政。

4.士子的綜合素質大幅提高

宋朝的科舉考試制度相對比較完善，這樣不僅為統(tǒng)治階層籠絡了大量的人才，更重要的是人才的綜合素質較前代大幅提高，其中有些士子在我國歷史發(fā)展中具有深遠的影響。有道是“宋有天下三百載，視漢唐疆域之廣不及，而人才之盛過之?！保?0）縱觀我國整個歷史，兩宋人才濟濟名副其實。北宋人才從真宗至神宗幾朝最為強盛。僅僅宋仁宗一朝就有千古風流人物幾十人，他們在中國的歷史長河中留下了自己濃厚的一筆。如晏殊、范仲淹、包拯、歐陽修、司馬光、王安石、曾鞏、蘇氏三父子等，既包括具有雄才大略，治國安邦的政治家，也包括滿腹經(jīng)綸，見多識廣，留名百世的文學家、思想家。仁宗在位的40年，各行各業(yè)涌現(xiàn)出如此之多的人才，這都與當時相對完善的科舉考試制度密不可分。這些歷史人物雖然出身不同，貧富貴賤也有差異，但是他們都是通過參加科舉中榜而步入仕途的。南宋時期的人才數(shù)量與北宋相比雖然略遜一籌，但相比其他各朝各代亦是人才匯集，他們同樣都是通過科舉而步入仕途的，如岳飛、韓世忠、朱熹、陸游、辛棄疾等，民族英雄文天祥更是狀元出生，他們都對我國歷史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遠的的影響。

5.考試的防止徇私舞弊工作更為嚴密

隋唐時期的科舉考試制度并不完善，尤其是徇私舞弊現(xiàn)象更為嚴重，幾乎達到作弊泛濫的程度。如果繼續(xù)放任這種行為任意發(fā)生而不加以嚴懲，科舉考試將失去其選賢任能的最根本意義。鑒于此，兩宋時期的統(tǒng)治者都很重視科舉考試的防止徇私舞弊工作，并實施了很多防止作弊的措施。

宋代防止考官與士子作弊的方法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面：第一，鎖院制度。隋唐五代時期，考官接到監(jiān)考命令后，不需即刻入闈鎖宿，他們有充足的時間收取賄賂，接受請托，這使得科舉考試喪失公平，民怨載道。宋太宗時期下詔明確規(guī)定，參與科舉考試的官員一經(jīng)任命立即鎖宿，以防舞弊。真宗時期兩次下詔，擴大了適用鎖院制度的官員范圍，要求所有參與考試的大小官員都適用鎖院制度。（11）第二，封彌制度。封彌制度也稱為糊名制，早在唐代已經(jīng)運用。宋朝的封彌制度更加完善，按照規(guī)定，考試士子的姓名，籍貫都要被糊住，甚至考官定的等第也要被糊住。根據(jù)史料查證，宋代最早在殿試實行封彌制度，然后逐步推廣到省試糊名，最后才普及到州郡發(fā)解試糊名。第三，謄錄制度。又稱之為謄錄法，主要是為了防止閱卷官員辨認出考生的字跡而影響考試的公平性。謄錄法最早在真宗景德二年的殿試實行，景德四年頒布詔書，形成定制。祥符八年朝廷設置謄錄院，專門負責謄錄之事。后來普及到省試進而陸續(xù)推廣到各級考試。

由于宋朝實施嚴格的防止作弊制度，相對保證了考試的公平性，保證了科舉取士人才的質量，這種嚴格的制度同樣是宋朝科舉的一個鮮明特點，并被后世所沿用發(fā)展。直到今日，宋代的封彌制度依然被廣泛運用在全國各行各業(yè)的考試中，這對于中國歷史的發(fā)展，對于選拔人才的公平性起著不可估量的作用。

6.強調中央集權制對于科舉考試制度的影響

南北兩宋統(tǒng)治者都在政治上有個共同特點，就是著重強調并鞏固中央集權制在封建制度中的地位?？婆e考試服務于政治，所以當時的科舉考試制度或多或少都會滲透中央集權制度。具體的做法是限制縮小考官的權力，然后把最終的科舉取士決定權掌握在統(tǒng)治者手中。早在隋唐時代，科舉考試的考官們手中權力過大，甚至可以認為他們對未來官員的選拔具有決定權，這無疑會威脅到統(tǒng)治者的統(tǒng)治地位，不能有效地形成中央集權。而宋朝統(tǒng)治者必須去消除威脅，鞏固自己的封建統(tǒng)治。

宋朝統(tǒng)治者采取了以下幾個做法，一是廢除前朝的公薦制度。這使得封建時期官員之間的座主門生關系失去了基礎。杜絕了士子做官一心二用，心中只有“恩師”沒有朝廷的隱患。二是更改了殿試的定制。宋太祖于開寶五年首次舉行宋代的殿試，之后幾乎全部殿試都是有皇帝親自參與決定。這樣使得選拔官員的決定權掌握在皇帝一人手里，這意味著所有的中榜士子都將成為皇帝的門生，擴大了皇帝的人事權。而這種定制被后世沿用數(shù)百年，直到清末廢除科舉，其歷史意義不言而喻。

注釋：

（1）（清）徐松《宋會要輯稿》選舉一之五.

（2）（宋）歐陽修《新唐書》卷75.

（3）（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26.

（4）（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43.

（5）（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3.

（6）（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59.

（7）所謂“特奏名”是一種特殊照顧的名額，應舉士子如數(shù)舉不中，經(jīng)皇帝同意后，仍可賜給出身，與正奏名者享受同等待遇，以示對舉子的恩寵和對其應試積極性的鼓勵.

（8）（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29.

（9）（清）徐松《宋會要輯稿》選舉一四之一五.

（10）（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83.見原《杭州大學學報》，981年第1期。

（11）張希清《論宋代科舉取士之多與冗官問題》，《北京大學學報》哲社版，1987年第5期。

作者簡介：董智然，男，出生于1989年7月，漢族，山西省懷仁縣人，內蒙古大學法律碩士研究生。